破窗

第75章


要是被暂时停职,至少我还能帮蕾切尔干点家务活,她一直唠叨着让我做。”大侦探抓起一块走味儿的曲奇饼,悠闲地出了门,“晚安,诸位。”
  萨尔奈克收起文件和光盘,放到桌子上。托马斯作为刑事专家的授权代理人,在保管链卡片上签了名。这位技术人员走时,提醒莱姆道:“警探,你要想好了加入21世纪的话,就给我打个电话。”他对着电脑点了一下头。
  莱姆的电话响了,是找萨克斯的。她的被拆卸的汽车一时是没法开了。莱姆从他们的谈话中推测,电话是从布鲁克林的警察分局打来的,而她的车就停在附近的扣押汽车场。
  她和帕米计划好,准备明天早上开着小女孩的车去那里。她的车是在彼得·戈登家后面的车库里找到的。萨克斯上楼准备睡觉,库珀和普拉斯基告辞了。
  莱姆在给副市长罗恩·斯科特写一份备忘录,描述522的作案手段,并建议他们寻找自己有罪却栽赃陷害别人的其他案例。当然,在这名囤积者的家中会有其他证据,但是他无法想象调查那样的犯罪现场要费多大的力气。
  他写好电邮,发送出去。他正在想安德鲁·斯特林要是知道他的一位下属背地里在卖数据,会是怎样的反应,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
  “命令,接电话。”
  咔嗒。
  “喂?”
  “林肯。我是朱迪·莱姆。”
  “哦,你好,朱迪。”
  “哦,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他们撤销控诉了。他出来了。”
  “这么快?我知道正在处理。我以为要花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肯。我想,我的意思是:谢谢。”
  “知道了。”
  她说:“先别挂电话。”    
  莱姆听到她的声音变低了,是手放在了听筒上。他猜她是在和一个孩子说话。他们叫什么来着?
  这时他听到:“林肯?”
  真奇怪!这个声音虽多年未闻,却依然熟稔,他立刻就听出来是他的堂兄。“呃,亚瑟。你好。”
  “我在下城。他们刚把我释放了。所有的指控都被撤销了。”
  “好啊。”
  这话多么尴尬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知道了。”
  “这么多年……我之前本应该打电话的……只是……”
  “没关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莱姆想。他的生活中没有亚瑟不是没关系,也不是有关系。他对堂兄的回答纯粹是没话找话。他想挂电话。
  “你不是非要帮我这个忙不可。”
  “是有一些反常的事情。情况很奇怪。”
  这句话也没有任何意义。林肯·莱姆自己也在想他为什么要解构这场对话。他猜想是某种防御机制在作祟,这个想法和刚才的那几句话一样乏味。他想挂电话了。“拘留中心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你还好吧?”
  “不是很严重。吓坏了,但是那个人及时救了我,把我从墙上弄下来了。”
  “好。”
  沉默。
  “呃,再次谢谢你,林肯。没几个人会帮我这个忙的。”
  “我很高兴成功破了案。”
  “我们要聚一聚。你、朱迪和我,还有你的朋友。她叫什么来着?”
  “艾米莉亚。”
  “我们要聚一聚。”久久的沉默,“我得走了。我们要回家见见孩子。好吧,你保重。”
  “你也保重……命令,挂断。”
  莱姆的视线落在他堂兄的SSD档案上。
  另一个儿子……
  他知道他们永远也不会聚首。他想,就这么结束了。刚开始他还觉得心中不安——随着挂断电话时的咔嗒一声响,某些现在还存在的东西将永远不复存在。但是林肯·莱姆断定,这是对过去三天所发生的事情的唯一一个符合逻辑的收尾。
  他想起了SSD的标志,没错,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生活再次有了交集,但是这一对堂兄弟仍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中间好像隔着一扇密闭的窗。他们互相关注过对方,交换了一些言语,但是他们的接触就这么多。现在是该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了。 
   
第五十一章
  早上11点,艾米莉亚·萨克斯站在布鲁克林区的一个肮脏破旧的停车场。她盯着那具尸体,哽咽着忍住眼泪。
  这个曾经中过弹,在执行任务时杀过人,在情况不断变化的解救人质行动中,边走边说边接近并说服罪犯的女人,此时却悲不自胜。
  她的身体前后摇晃,她的食指掐进大拇指的活肉里,指甲顶着指甲,最后掐出了一点血滴。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看到了那个红点,但是没有住手。她无法抑制住这种冲动。
  对,他们已经找到了她心爱的1969雪佛兰卡玛洛SS。
  但是,警方显然不知道这辆车已经当废金属卖了,而不仅仅是因欠费被扣押。她和帕米正站在扣押汽车场里,一个散发着汽油味和燃烧垃圾的烟味的废品堆放场。这样的场景本应该出现在斯科塞斯的电影或《女高音》里。聒噪、卑鄙的海鸥在附近盘旋着——白色的秃鹫。她想拔出手枪朝空中连发几枪,把子弹射空,让它们惊恐地飞走。
  汽车被压扁了,只剩下一个长方形金属块。这辆车从少女时代起就一直陪伴着她,是父亲给她留下的最珍贵的三件遗产之一,另外两样是他坚强的性格和对警察工作的热爱。
  “这是文书,都准备妥当了。”废品堆放场的负责人不安地挥舞着柔软的打印件说。就是这些打印件让她的车变成了无法辨认的方铁块。
  上面写着“按筐卖”,意思是把车拆了卖,剩下的就都当成废铜烂铁了。这自然是很蠢的;从南布朗克斯区的灰市垃圾场卖掉一辆有着40年车龄的小型汽车的零部件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但是,正如她在这次案件调查过程中所深刻了解的,若权力当局的计算机下达了命令,你就得照办。
  “很抱歉,女士。”
  “她是警察。”帕米·威洛比厉声说,“是警探。”
  “哦。”他说,想了想这种情况的深层后果,他不是很喜欢,“抱歉,警探。”
  可是他有准备妥当的文书作盾牌。他并不是很抱歉。他在她们身边站了几分钟,左腿晃完晃右腿,然后走开了。
  昨天晚上她被9毫米粗的铁棍猛击在肚子上,造成了青紫的淤伤。可是,她心中的痛楚远远胜过了身上的伤痛。
  “你还好吧?”帕米问。
  “不是很好。”
  “你遇事不怎么慌乱。”    
  是,说的对,萨克斯想。可我现在很慌乱。
  这个小姑娘用手指绕着她挑染成红色的头发,和萨克斯紧张时的小动作一样,只是动作较为温和。她再次注视着那个难看的方铁块,约3×4英尺,停放在六个这样的汽车中间。
  记忆回旋。少女艾米莉亚和父亲在他们家的小车库里调试汽化器或离合器,共享星期六的下午时光。他们之所以躲到屋后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彼此的陪伴中体验维修机器带来的乐趣;二是逃避家里喜怒无常的那个人:萨克斯的母亲。
  “火花塞间隙?”他打趣儿地考她。
  “火花塞是035。”少女艾米莉亚答道,“接触点,30-32。”
  “说得好,艾米。”
  萨克斯想起另外一次——她上大一时的那次约会。她和一个被称为C.T.的男孩在布鲁克林的一家汉堡店见面。他们的车让彼此都很吃惊。萨克斯开着卡玛洛——当时是黄色的,以漆黑的条纹作为高光,他的坐骑则是本田850。
  汉堡和苏打饮料很快就被消灭了,因为他们离一个废弃的飞机跑道只有几英里,免不了要赛赛车。
  他先开出了起跑线,因为她开的车有一吨半重,可是不到半英里,她的大块头就赶上了他——他小心谨慎,她却很大胆——她驾着车在拐弯处漂移,一路领先冲到了终点。
  然后是她一生中最喜欢的驱车旅行:在他们第一次联手破案之后,几乎无法活动的林肯·莱姆系上安全带坐在她的身边,车窗开着,风声呼啸。她换挡时,把他的手放在变速器的球形柄上。她记得他对着气流大喊:“我觉得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
  可是现在这辆车不在了。
  抱歉,女士……
  帕米爬下筑堤。
  “你要去哪儿?”
  “你不能下去,小姐。”站在办公室外的场主像挥舞旗语一样挥动着文书。
  “帕米!”
  可是她没有止步。她走到那堆铁块前,伸手进去掏。她使劲一拉,扯掉了一个东西,然后她转向萨克斯。
  “给你,艾米莉亚。”是有着雪佛莱的标志的喇叭按钮。
  萨克斯想掉泪了,可她还是拼命忍住了,“谢谢,宝贝。走吧。让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她们开车回到上西区,停下来吃冰淇淋以恢复精神。萨克斯为帕米做了安排,让她请了一天假。她不想让她见到斯图尔特·埃弗雷特,这个女孩子则求之不得。
  萨克斯不知道这位老师是否接受她的拒绝。她和帕米有时会在深夜看《惊声尖叫》和《黑色星期五》,吃着“多力多滋”和花生酱加餐。一想到这两部垃圾电影,她就知道昔日的男友,像恐怖片里的杀手一样,有时候会起死回生。
  爱让我们变得不可思议……
  帕米吃完了冰淇淋,拍拍肚皮说:“我太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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