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女(二)


    没有听错吗?
    雪域王受宠若惊,双手绞在一起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嘴角也不知该弯起还是该垂下,他沉默半晌,终于应了声:“哎!”
    一声应下,已然老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狼‘女’断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她想,当初将自己弃之荒野或许雪域王并不知道,而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道。
    只是,那母狼的死,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是故,她瞧着雪域王涕泪横流,她也只是抿着嘴,没有笑意,没有安慰,但也没有如上次那般,越窗而逃。
    二人相顾无言,雪域王便问道:“饿了吗?”
    狼‘女’点点头,却翻身下‘床’,闷声道:“我回家吃!”
    她出了房间,雪域王忙跟了出去,几个汉子也紧随其后。
    狼‘女’回眸,皱了皱眉,雪域王心领神会一扬手,那几个汉子本‘欲’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出声,纷纷退去。
    狼‘女’觉得,命是雪域王给的,她自是欠了他的。然母亲的命被他夺了去,他便欠了她的,如此一来,两不相欠,她犯不上恨他入骨,可也无须恭敬有加。
    狼‘女’的一辈子,稀里糊涂,却也明明白白。
    她给‘花’梓讲完故事的时候,雪域王和杜卓也刚好吃完饭。
    方才,那店老板晓得杜卓有点儿小钱,又得了他的话儿,好菜尽管上,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一桌子山珍海味,一盘叠着一盘,叠罗汉似的高高垒起,杜卓边冲着雪域王笑,边心中咒骂这老板赚钱不要命,莫说这么多菜吃不吃得完,便是一不小心,这边菜吃的多了。那边吃的少了,都很容易造成坍塌。
    杜卓吃的小心翼翼,也不管爱吃不爱吃,但凡雪域王那边夹了一筷子。他便要从他这边也加一块重量差不多的东西,如此方可保持平衡。
    这顿饭吃的十分安静,因杜卓刚说第一个“您”字,雪域王便沉着脸,闷声道:“食不言!”
    吓得杜卓从头到尾没再说过一句话,其间吃的口渴,茶被雪域王喝光了,想喊小二看茶,都没敢!
    直到吃完,杜卓噎得直打嗝。
    小二循着杜卓打嗝的声音。甩着小白手巾就跑了过来:“二位吃好了?”
    雪域王摆摆手:“不急,有事要谈,你且退下罢!”
    杜卓瞧着雪域王那模样,心中打颤,这不像猎户。倒像个土匪头子。
    小二笑道:“妥嘞,小的给您收拾干净,再给您拎壶茶,您们慢慢谈,如何啊?”他见雪域王点头应诺,端着盘子便走。
    这一桌子山珍海味也没吃多少,杜卓忍不住想要打包。就喊道:“小……呃……二……呃……”
    等他一个字跟着一个嗝儿地说完两个字,小二早跑的没影了。
    杜卓叹了口气,打了个嗝,想着罢了,待会儿上了茶,顺顺气也好。
    老板一听他这桌吃完了。紧着叫了三个伙计来清桌,杜卓不由怨气横生,这店老板打的一手如意算盘,他们一屋子伙计婆子的,这晚饭算是有着落了。
    “本……我也不愿赘言。只希望你日后莫再纠缠狼‘女’!”雪域王捏着茶杯,深邃的目光直盯着杜卓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杜卓想也未想,连忙道:“我……呃……”不同意三个字就硬生生被这个嗝儿给噎了回去。
    雪域王连忙拦过话去:“狼‘女’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
    杜卓连忙表决心:“我绝不会……呃……”辜负她三个字又被一个嗝儿给噎了回去。
    “我也瞧得出,你还稚嫩,不适合此时成家,你既然不会再缠着她,我也就放心了!”雪域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点头道:“好茶啊!”
    杜卓急得站起身来,嚷道:“茶……呃……呢……呃……”
    小二这才颠颠儿跑来,将一壶茶放于桌上,亲自给杜卓斟了一杯。杜卓急的什么似的,举杯就喝了一大口,结果烫的直伸舌头:“这……呃……茶……呃……”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气哼哼道:“热……呃……”
    小二弓着身子,委屈又无奈地赔着不是:“爷哎,咱这是热茶,哪有不热的道理哎。”
    四周一片嬉笑之声,杜卓忿然坐了下来,如何都不能在准岳父面前太过造次,否则,这准岳父怕就成了陌生老大爷了。
    杜卓还未理顺了气,雪域王就站起身来,望着杜卓笑的彬彬有礼,好似在说:很高兴跟您达成共识,祝您愉快。
    杜卓心下一阵哀伤,无奈,只好跟小二说道:“结……呃……账……呃……”
    小二自己不敢做主,跑去唤老板。
    杜卓捏了捏袖筒里的银子,底气十足。
    不多时,那老板眯着眼,弓着腰,笑嘻嘻一路小跑就过来了。手上还提着个账本和算盘,瞧那架势就好似拎着个砍刀和斧子,不像结账的,倒像打劫的。
    杜卓就看到酒楼老板两片薄‘唇’不住开开合合,算盘被拨‘弄’的劈啪作响。差不多半盏茶功夫,算盘声止,那老板眯眼一笑:“五十六两整,就收您五十五两!”
    “你……呃……打……呃……劫!”他将手探入袖筒:“呃……”
    钱不够!
    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瞧了眼雪域王,眼角划过狡黠之‘色’:“您钱不够?咱们对‘门’开店的,不计较那些,下次带上便罢了。”
    雪域王瞧着杜卓窘迫的模样,哼了一声,伸手掏出六十两,往桌上一拍:“那五两赏你了!”说罢,起身朝楼下走去。
    杜卓眨巴眨巴眼,心下愕然,这年头,打猎这么好赚吗?
    他瞪了那老板一眼,一路追着准岳父就下了楼。
    已近晌午,日头渐热,许多婆子挎着篮子出来买菜,桑都本就繁华热闹,一时间,如砥大道熙熙攘攘。
    雪域王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叹了口气,这桑都生活富庶,断不是雪域能比的。不免心中忧虑。
    他想,既说服了杜卓,就带着狼‘女’回雪域罢。等回了雪域,定要为她选个好驸马,要雪域山上最威武的勇士。
    思及此,他喜上眉梢,大步朝浮生茶似梦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犯难了,这一屋子姑娘,他要如何挤过去?
    杜卓连忙道:“我……呃……带您……呃……走……呃……小‘门’……”
    雪域王瞥了他一眼,未说什么,心中却想,有时候,废物也会有那么点儿用。
    ‘花’梓打了个喷嚏,喃喃道:“谁在夸我?”
    杜卓带着雪域王穿过两个耳‘门’,绕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后院。雪域王左顾右盼,四周充斥着一股白菜味儿,让他不由皱了皱眉。
    ‘花’梓和狼‘女’一人守着一个菜板子,一人手中拎着俩菜刀,将菜板上的白菜剁的白绿翻飞。让人不敢靠前。另一边石桌旁围坐三个人,杜妈妈、鬼老太和竹翁。
    走过江湖或者上过战场的都能一眼看出,石桌那杀气腾腾!
    狼‘女’瞥见杜卓,随之又瞧见雪域王,心想:“这老头儿,怎么还跟来了?”
    那边儿三个人,压根就不管这边儿发生了什么,鬼老太悠然喝茶,竹翁小心伺候,杜妈妈一面望着竹翁,一面时不时挑衅鬼老太。
    狼‘女’想了想,还是放下菜刀,走到雪域王跟前,生涩地唤道:“你怎么跟来了?”
    她说话随意,雪域王也不在意,笑道:“你的人生大事,爹总要……帮着参谋参谋。”原本他想说总要替她做主,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便改成了参谋。
    杜卓不由暗笑,这老头儿背着闺‘女’霸气侧漏,见了闺‘女’腰板儿就不直了。
    看来,只要把狼‘女’伺候好,这‘门’婚事就定了。
    狼‘女’觉得无话可说,瞥了眼鬼老太,遂一把拉住雪域王的手,来到鬼老太面前,云淡风轻道:“干娘,这是我爹。”
    鬼老太放下茶杯,抬眼,晌午的日头刺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她微‘迷’了眼,瞧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犷老翁站在眼前,旋即问道:“你爹不是死了吗?”
    雪域王不由暗叹,自作孽不可活,这怨不得别人,谁让当初自己愚昧,‘女’儿被人换了都不晓得。
    狼‘女’连忙笑了:“没死,活得好好的呢。”
    她这样一说,雪域王更是愧疚,霎时表情僵硬,双颊已微微有些发热。
    “闺‘女’在山里活得像个野人,这当爹的活的有滋有味儿,还真有意思。”鬼老太嘴巴不饶人,说完还不忘干巴巴笑几声。
    雪域王这下被说的,眼泪吧嚓的,更是无地自容,握着狼‘女’的手:“爹对不住你。”
    狼‘女’拍拍他的肩:“命是你给的,是我欠了你的,可你把我娘杀了,我俩就两不相欠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鬼老太立时跳了起来,指着狼‘女’却望着雪域王嚷道:“你把她娘杀了?!”
    狼‘女’垂眸,忆起往事,难免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花’梓瞧着事情‘混’‘乱’,再不说明白,雪域王怕是要死在鬼老太手里了,是故,连忙放下菜刀,走到鬼老太身边,拉这她的袖子耳语道:“是那头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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