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茧

八、“魔”然的伪仁


挂了电话,金珠转身对着满脸憔悴的老父亲说道:“刚才是金韵打电话来的,说凶器找到了!然后……还有……就是……”
    “就是什么?”金珠的丈夫陈世祯急忙问着,“是不是知道杀国荣的凶手是谁了?”
    金珠摇摇头,凝视着父亲无神的双目,她咽了口唾沫,一字字地吐出了那令一家人实为震惊的话语——“是五年前睦哥的案子……有新线索了……”她并没有按照金韵所说的,将罗桂芬也参与到了那件案子中去的事告诉其他人。或许,是不想父亲遭受太过于沉重的打击吧!毕竟,在当年案发后的很长一段日子,媒体关于是“家属犯案”的“不实报道”曾让一家人都非常气愤,多重的打击与压力也造成了母亲何嘉沅一病不起,至今仍需要定期住院进行治疗。
    金盛云逐渐瞪大了眼睛,缓缓抬起头看着女儿,用颤抖的声音说:“真的?真的有线索了?是什么样的线索?这次能找到凶手了吗?啊?”他拄着拐杖,颤颤悠悠得欲踱到女儿面前,陈世祯赶忙上前搀扶着老丈人。
    金珠回道:“这还不清楚,许多情况金韵说要等找到确凿证据后才能下定论,现在有许多还只是推论,但这次国荣的死的确是和睦哥的案子有关。所以说不定这次能够把两个案子一起破了呢!”
    老人停顿了一下,再次坐回原位,而后摇起了头,“阿睦的案子都拖到今日没有解决,倘若那凶手实在高明,岂不是可能让两个案子都永远石沉大海!”说完,依旧边摇头边叹气。
    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三人阴沉的气氛。金珠赶忙开门,来者竟是金铭良。
    “爷爷!”金铭良走到老人身边,轻轻地拍打着背部,说道:“奶奶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这次得再问一下医生才知道,你想奶奶的话就去医院看她怎么样啊?奶奶一定会很高兴的,医生也说,心情好病也好得快呢!”老人强颜欢笑着,希望孙子不要受自己先前的情绪所感染。
    在金盛云的心里,总是觉得亏欠了孙子许多似的。不像别家是因为传统的思想而非常宠爱自己的孙子,更多的却是别的原因。其症结依旧在金和身上——更准确地说,他或许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儿子太多,所以爱屋及乌,转嫁到金铭良身上。
    金和的童年并不算是幸福。虽然出生在这么一个物质条件优越的家庭,却因时代的特性而在身心上留驻了永久的伤痕。若说金睦因为受到歧视打压而无法在自己的家乡生存,金和则是因长期目睹了动荡、混乱与暴力的情景,使得在小学念书的期间经常出现情绪不稳定,极度不安甚至是突然的狂躁行为。使得金和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原因,则在于当时金盛云参与的一些生意。金钱、权利、地盘,同时再混杂着几个不同国家的黑帮组织的高调争纷,金盛云认为自己在这将上海称之为是冒险家乐园的乱世中,即使算不上英雄汉也能算得上是生存游戏中的佼佼者。只是现在回头看来,自己或许充其量就是在“浑水”里“摸鱼”罢了。
    对于金和的情况,一家人从早期的不以为然,到后期发现事态的严重性,金盛云在朋友的建议下特意带着金和到美国居住了五年多的时间进行治疗,同时自己也金盆洗手退出了那些所谓的江湖纷争。因为在那暴乱的环境下也曾受到过伤害,再加上环境对其的长期刺激,检查出的结论其中一项就是金和的前额脑区底部有受损的现象。但经过那些年的治疗以及长年修养身息,似乎症状好转了许多,并且在结婚前的几年内没有任何异样出现。为此,所有人都为他松了口气,并认为他从此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金盛云不知道,金和与妻子离婚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无论是金和本人,还是他的前妻,甚至是其他熟悉他们的人,都不曾开口过。现在的他已经无心再臆想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而是看着眼前的金铭良,担心他因为父母的原因而受到什么伤害——最怕的,就是这孩子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幸好,金铭良一直都显得很坚强,很听话也很乖巧。每次何嘉沅想起那些不快的事,只要金铭良在场,他都能让自己的奶奶展开双眉舒心一笑。孙子的言行更让自己感觉到愧疚。但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即使在人文上被扣上了“男人”、“一家之主”、“顶梁柱”等等的貌似高大或荣光的帽子,同时再细想自己为身边人的幸福所能够做到的又真正有几何呢?
    为什么当初没有为了金和而早些停手?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听家人对自己的抱怨?为什么当初只是一味地想着打拼而没有顾及到几个孩子的感受?为什么当初金睦想带着妻儿回国自己却百般不愿?为什么当初金和与妻子发生不合自己没有和媳妇好好谈一谈?为什么当初……或许,这些对自己的责问,在当初任意一项被自己打破,结局就不会是今天这样;或许,当自己回想起自己的打拼所为何事的初衷,当初疯狂的脚步与种种幼稚的想法就会被理性所抑制……可是,即使现在再怎么怨恨,怨天怨地或是怨自己,也已经无法改变这斩钉截铁的现实。
    「人与人之间的交际中,似乎总是在“伤害”与“被伤害”的位置中相互交错着行动。即使知道避免不了任何伤害的发生,人也总是在寻找着各种理由“避免”着,哪怕是掩耳盗铃,哪怕连掩耳盗铃都不如……而当一切终结之后才发现,其实根本没什么可“避免”,“应接”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关上手机后,金韵看了看站在门口用拳头重击在楼道墙体上的龙泽仕。“真够狡猾的,摆了一道不够,竟然还玩儿这招!”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难怪第一现场一直都毫无线索,竟然就在眼前!”
    因为先前听金和提到了门框脱落的事,在听罗桂芬叙述过去后,左余安拿着榔头钉子打算把修理门框当作是中场休息的活动。谁知,刚撬开一条缝儿异样感便布满全身。他的视力非常好,所以能够很清晰得看见门框边留下的痕迹是被人为破坏而非腐朽所致。他叫了其余几人一同观察,最后决定将门框整条撬开——里面竟然塞有2.6公分宽度的匕首一把,除了匕首本身外,匕首旁边的木头上也被蹭到了些许血迹。
    吴荐接到消息后立即带人迅速赶到,并在对凶器与血迹进行初步鉴定的同时听了密禾虹等人对几起案子的现有线索整合。
    罗桂芬拿起茶几上的录音笔,走到吴荐身旁交给他,并轻声说了句:“把我带走吧!”说罢,便伸出双手。
    吴荐思索了片刻,回道:“我想汇报上级后再做是否把你带回局里的决定。现在就先派几个人在这里看守吧!毕竟这次的事件,你也是受害者……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再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吧!另外——我不想现在就把你带回去的原因还另有一个。”听着吴荐的话,所有人都好奇地回头观望着。他嘴角微微泛起笑容,“如果你所述的都是事实,那我觉得,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也很有可能把下一个目标指向你吧!你若现在跟我回了警局,那对方就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怎么样,在家就会冒一定的风险,但是同时又有可能助我们找到真凶的痕迹——你会作何打算呢?”
    罗桂芬长叹一口气,无力地笑起来:“我这条命早就该抵上了,如果还能派得上什么用,那就尽管用吧!或许老天爷也觉得,让我活着赎罪才是真的赎罪吧……”
    “吴队,结果出来了!”胡海歌急忙跑到众人身边,拿着临场检验的报告递给吴荐说,“这应该就是杀害楚国荣的凶器,匕首上的血迹以及木屑上的血都是楚国荣的!”
    “那这样一来……”缪卿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这次杀害楚国荣的案发经过就可以整体还原了!”
    吴荐也点头道:“是啊,我马上就回去组织会议,对寻找凶手采取下一步计划!”
    待其他人离去,胡海歌留在了罗桂芬家中。
    “吴队说,要回警局开完会后,找个女警员来陪同罗桂芬的生活起居。我也会每日造访,以确保她的人身安全。”
    “但是……如果让人知道了现在有警察在罗阿姨身边,那谁还会傻到在这种状况下对罗阿姨行凶啊?”金韵问了起来。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只要人不是在警局,什么都好办。”密禾虹说道,“毕竟对方能把五年前的案子隐藏至今,如果罗阿姨不开口我们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另外,这次他能够约楚国荣出门,并且也让我们兜了那么大个圈子才找到点头绪——说明此人的计划能力以及反侦察能力都极强。有了前三次案子的经验,这次即使再玩儿什么大花样也不足为奇!所以,真正受考验的还是我们这边。”
    “在对方出手的同时抓住他的手……的确,时间得掐的刚刚好才行啊!”左余安也在一旁嘟囔着。
    甄夫毅挠着头,也言语起来:“说实话,我挺期待吴队能带来个怎样的计划。毕竟要命中会动的目标,投标投地再准也未必能击中。只有事先准备好行动轨迹,让对方上道才行!只是对手是个如此狡猾的家伙,到现在我们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物的存在,他究竟是男是女,身处何处都一概不知……即使只是防守,也实在太难了吧!”
    “不错,对方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同样也是未知数,这样的问题现在怎么想都只会越想越多!”是霏也开口说着,“让罗阿姨做诱饵,的确也算是种冒险。毕竟对方会不会上钩也并不能完全确定。因为罗阿姨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啊!所以即使说出了老案子的一些线索,对于要抓这么个凶手而已,我们这一方也依旧是束手无策不是!”
    缪卿摇了摇头,“也并非束手无策吧!”
    “哦?难道你有办法?”胡海歌险些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
    缪卿无奈得笑了笑,回道:“也称不上是办法,只能说,按照楚国荣的案子留下的线索去考虑金家郭家的两件案子,对于这个对手的身份我们就能有所眉目。”
    密禾虹也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们下一步要做的,除了配合吴队的守株待兔以外,就是主动出击。两头夹击,无论怎么说也都能有些成果吧!”
    “怎么个做法?你们快说呀!”袁晓翼被这两人的话吊足了胃口,“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存折上的钱从哪儿来的知道了,那个姓郭的被害者原来姓解,这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线索,这和金家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缪卿回道:“关系大了去了!是霏,能整理下现在所有提到过的人名吗,做一张关系图出来!”
    看着是霏将所有在罗桂芬口中提到过的人名全部写出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茅塞顿开了。
    “也就是说……下一步的主动出击,嘿嘿……让谁打冲锋呀?”是霏一脸坏笑起来。
    密禾虹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而且需要阿尔的帮忙。我打算马上去办理签证,和阿尔一起去一次墨尔本。是霏,两头的信息互动还是要交给你了!另外,从前三件案子得出,幕后操纵一切的这个家伙从来不会亲自动手实施犯罪,所以在这里配合安保工作和执行吴队所部属的计划都很重要。”
    “嗯,我认为,最好再将情况告知一下两国边关更好!”金韵忽然开口说道。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金韵身上,听她继续说着:“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来,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员除了主导案件的幕后真凶,还有那些个实施犯罪的家伙。试想,这么个围追堵截法,也不难想象对方所有的人都打算马上离开避难啊!除了动手,如果对方不打算动手,逃跑就是必然选择。毕竟我们这里的行动如果被对方获悉,那也很有可能促成他们马上销声匿迹。这几个案子随便挑一个都能算是大案,一旦要求对嫌疑人进行抓捕则必然是天罗地网地进行搜捕。既然这些案子是发生在两个国家又同时都有关联,那对方也绝对有能力马上逃出国境。不管是身处中国还是澳大利亚。毕竟离开了这两个相关的国家,要彻底让我们无从下手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众人点头,缪卿道:“你说的不错。虽然不清楚对方究竟能够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但多防一手总不会错的。”
    当所有人都将要散去,罗桂芬家的门又被叩响了。金韵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女性。忽然,身后的袁晓翼发出了一声惊呼:“周冉姐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说着快步跑到门口,两人拉起了手,似乎好久没见的老友非常激动。
    “是吴队长派我来的,今天开始由我来贴身保护罗桂芬。”
    进门简单招呼一番后,多数人都已离去,剩下金韵和袁晓翼依旧与周冉攀谈着。“我们快有两年没见了吧,晓翼,你可真是长大了!”见来者竟是袁晓翼熟悉的人,金韵和楚孟柯放下了心里的担子。虽说,家里会长期住个外人多少都会有些尴尬或不适应,但在这种非常情况下,来者是熟悉的人所熟悉的,自然会让原有的紧绷感缓和许多。
    周冉曾是与袁晓翼的父亲一同执行过任务的同事,所以和袁晓翼也算熟悉。这次正因是大案,所以也特意将她调入吴荐的队伍一同进行案件侦破工作。吴荐深知这里的处事规则,所以从未提及过有这么一群年轻人也参与者案件的调查。胡海歌见其只字未提,也明白这不是在主动的情况下能够说的秘密。周冉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袁晓翼,感觉实属意外。
    自从袁晓翼的父亲殉职后,为了不勾起其家人痛苦的回忆,在一切恢复平静之后周冉也尽可能地不去接触她们母女俩,让她们尽可能地淡忘那一切。
    将案情简洁叙述后,周冉若有所思,而后马上回过神来,说道:“我明白了,罗阿姨就放心地交给我吧!”接着,回头问楚孟柯,“听说隔壁那家的房子一直空着,是不是正好打算买卖或出租?”
    楚孟柯点头,“是啊,这间屋子一直都是房主用来出租的,之前的一户人家已经住了听多年了,前两个月刚搬走,现在正好空着。”
    “那太好了,你知道怎么联系这家房主吗?我想这些天就暂时租住在隔壁。”
    “好,我明天一早就联系!今天麻烦您了,我把房间整理一下,你就睡我那儿吧!”
    “那怎么行,我在沙发上睡就成!打扰到你们的正常生活了不好意思呢!”
    这时,罗桂芬突然开口说道:“姑娘啊,你就别客气了。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这样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睡,如果你不嫌弃就和我睡一间房吧!我再给你拿一床被褥,毕竟这天气也挺凉的,睡在客厅里还不得生病呀!你在这儿,我就把你当闺女一样了,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周冉显得有些害羞,先前听了袁晓翼对案子的叙述,她多少能够体会到一些现在的罗桂芬所有的心情。于是她便欣然接受了,“罗阿姨,您真的是太客气了。既然我现在是房客,那做饭的问题就包在我身上吧!看你们这些天都已经很憔悴了,不管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着,要善待自己呀!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我给你们做,身体好了精神好了,才有气力和这些案子斗下去不是!”
    周冉的脾气很豪爽,她的话也总是很有感染力。罗桂芬先前的情绪已经是错乱不堪,听着眼前的人说了那么些贴心话,她似乎也能够发自内心得笑了。
    离开罗桂芬母子住的那栋楼,袁晓翼眺望着黑夜里的路尽头,对金韵喃喃说道:“有她在,罗阿姨肯定能恢复得好。记得那时候的我,也是崩溃了,绝望了,什么劝都听不进,身体也垮了……是她陪了我整整一个月,每天和我谈心,还做了许多拿手菜,还带我出去散步……就这么渐渐地,我又重新拾回了活下去的信心……我现在的许多做法,其实就是跟她学的呢!”
    金韵默默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看着她眼中的那一丝温存,金韵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切赶快结束吧!只有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这种畸形的幸福感才会消失……不错,自己与身边的人真正渴望的并非痛苦后的慰藉,而是简简单单的,最为普通的生活。但似乎现在,普通,反而成为了一种奢侈……
    她看着袁晓翼,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回国念大学吗?”袁晓翼摇摇头。
    “因为……只有这里才不会经常有人来问我那些我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
    窗外一阵风吹了进来,将窗帘吹起扰乱了桌面上的纸张。缪卿走到窗前,正打算关上窗户,却撇到窗外的一个身影。定眼一看,是那一身再也熟悉不过的大褂,他微微一笑,关上窗,拉好了窗帘,走到大门口打开了保险锁。
    “哟!还好吗?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不会嫌我烦人吧!”
    听到门外爽朗并带有些许放纵的笑声,密禾虹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而后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脸,逐渐也放纵地笑了起来。
    “天呐……你的脸,这么变成这副德行了呀!”他似乎笑得有些夸张,但此刻或许也只有缪卿能够理解为什么密禾虹会对用带着满脸胡渣形象到来的方任之感到如此可笑。当然,缪卿并不是觉得不可笑,只是他在这方面的胆量没有密禾虹那么大,强忍笑意的功夫对于缪卿而言也不算太难。
    “师父,今天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阻止密禾虹继续笑下去的方式只有转到正题上,当然,这也是让自己憋住的最佳方式。
    方任之一脸不满,很不情愿地坐了下来。感觉到气氛不对,密禾虹深吸了口气,压住笑意,问道:“是啊,这么晚了还来,肯定有什么天大的事了吧!”
    “为什么一定要天大的事我才能来?没事不能来看看你们吗?”
    “不是不是,当然能来,随时欢迎!”密禾虹故作正经,却还是时不时地笑出来。
    方任之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己的胡子已经长的有些夸张了,外加几天没有好好洗过澡,也没有换过衣服,破破烂烂的帽子,脏兮兮的大褂,外加一片狼藉的面孔,同时配以他招牌式的放纵笑声,则更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个精神错乱的乞丐,倘若走路的步伐再凌乱一些也不免会让人错意成是喝醉了的酒鬼。
    “算了,今天不跟你们计较。”回想起第一次带这两个小鬼去自己的训练场,他就不免心有余悸。因为那里的学员都是些“特殊人物”,所以自己每次出现都必须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值得尊敬的人。哪怕自己的行为与自己本身的性格相悖,也不惜要演出一副非常德高望重的样子。所以,每次去训练场,他都会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但是,在密禾虹与缪卿眼里,他哪里是这种人!整日穿着邋遢不算,经常还胡子拉碴说话疯癫行为怪癖。那次在训练场,正是因为自己前后的形象差距实在太大,所以使得两人许久都没有认出他就是方任之来。最令其尴尬的,就是密禾虹一开口就说:“你的胡子呢?还有你那身行头呢?今天怎么都给扔了?早知道就让你再配一束玫瑰花,这样我们更好辨认一些吧!”方任之庆幸这句话只有一两个学员听见,当然为了不让事态扩大,他也马上反驳了回去:“在外执行工作当然需要别的面孔,哪里会跑到什么地方都用同样的身份示人!这是我的职业准则,明白了吗?”
    可惜,这一假正经反倒是让原本觉得惊讶的二人更体会到了其骨子里的顽痞劲儿,那一回,缪卿也忍不住笑了许久。不明真相的人群自然不会太在意,只是方任之觉得这回是彻底无法挽救自己在两人心目中的定位了。
    而后,密禾虹与缪卿才知道,原来在这个类似于私人军事训练场的场所,倘若方任之被无理嘲笑,或者说哪怕是有理吧,只要是有上下不尊的行为,任何人都可能会被他好好“修理”一番。作为这个地方的“主宰者”,这是他必须拥有的威严。虽然没有几个人见过他“修理”学员的样子,但传闻早已让所有人对他的存在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们两人并非正式学员,所以即使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也不会令人太在意。当然,这也是事后与学员们聊天时两人才了解到的情况。
    即使方任之再怎样令人惧怕,对于他们两人而言,充其量那也就是一些“传说”。因为方任之在外的情况他们比这里任何人都要了解,或者说,方任之的把柄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但为了给他留些面子,两人商议,还是配合着演戏的好。
    观看着训练场里的种种项目,以及方任之与他人的一些对话,两人意识到,这里的每一位学员都有可能是“重量级人物”。这里并非只训练体能,而是智能与体能的结合训练场所。在这里培训的人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代号,每个人的脸部也必然有被遮盖的部位,互相之间也并不知道真实姓名。听着方任之的介绍,那些学员当中既有各国政要们的保镖,也有某国的军事将领,或者是某地的黑帮杀手,也可能是即将上岗的特工分子。如此鱼龙混杂,却又在用一个地方进行着集中训练,这使得两人异常费解。而在更进一步了解了这个场所的性质后,两人才明白,这里只不过是分支场所,负责整套训练中的其中一部分的项目而已。要学完整套教学内容,则需要跑遍大半个地球。
    “这么混乱的人员身份,都聚在一起,不会出事?”密禾虹小声问道。方任之自信地回道:“这就是这个场所最特殊的地方。所有的可能性都会在此发生,但是这里的特性就是能让一切可能变为不可能,同时还能够让学员们在离开前都得到自己想要的某种技能。”“这里的学员都是NIL的成员吗?”密禾虹继续问着。
    方任之摇头,“不知道。所有关于自己的身份的信息,都只有训练场里的高层管理人员才会知道,而且每个人也只知道一部分而已,更有可能他们手里的身份资料也是经过“合法”伪造的——也就是A级或S级机密人物的身份才被允许的身份状态。因为每个人的训练方针不同,所以他们的需求也是按照其自身的身份所定的。其他的成员则一概不知。而是否是NIL,这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自由的身份,所以更无须刻意了解。毕竟,NIL只需要每个人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即可。”
    “不过话说回来,我只听说过地下格斗场,还就没听说过有个地下训练场……难道性质差不多?”缪卿道。
    方任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地下格斗场里的看客赌客,可以是各个国家各个阶层各个身份的人,这里也一样。只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对自身的安全或是未来有所要求的,所以才找到这里来对自己进行全方位的武装。”
    “不怕这些人在这里训练完后尽干些违法乱纪的事吗?”密禾虹问。
    “这不用过分担心。我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所有人都不会这样做,但是,无论是谁在进这里之前都是要签订生死合约的。从签字后的一秒开始,他们就得一生遵守合约上的规则,否则的话,这里也会派出惩处队将那些违反合约的人带到总部进行制裁。可以说,和我们签订合约就等于是要看一本法律条例一样,有执行的‘警察’,可以聘请‘律师’,也有进行判决的‘法官’和‘陪审团’,而且这还是全世界通用的条例呢!”
    这时,二人才明白,为什么方任之要在这里让自己保持这么个形象了。密禾虹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感慨且郑重地说:“同志,辛苦你了!”当然,方任之差点儿没跌倒。
    “怎么样,想到这里来学习一段时间吗?”
    “如果是免费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密禾虹托着下巴装作很认真地在考虑。
    方任之叹了口气,将手里的SAS 训练手册扔给了两人,说道:“行啦,给你们特殊照顾一下,我亲自带你们如何?先试一个星期,然后再决定整期的时间。只是一旦开始了这里的训练就要与世隔绝。顺便再给自己起个别名,毕竟在这里没人会用真实身份与其他学员交流。”
    三个月之后,从训练场离开的那天,密禾虹在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师父,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够给我个答案。”
    “什么事,让你能那么在意?”方任之走下台阶,站到密禾虹身边。
    密禾虹正色道:“你交给我母亲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你为什么会亲自找上我们?真正的目的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你不是说只问一件事吗?”方任之一脸坏笑起来。
    “那就第一件吧!”
    “那封信啊……不是我写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不是你写的?那是谁?”
    方任之停顿了片刻,回道:“你父亲。”
    说罢,便转身回了训练场的大堂。
    与此同时,密禾虹已经明白,原来母亲能够在看完信件后如此欣慰,必然是因为父亲将自己托付给了眼前的这个人的缘故。
    “我今天来,就是关于这次你们正在查的这个案子,我这里有一条重要线索,或许能帮你们找到实施犯罪的执行凶手。”方任之把玩着帽子,看着两个徒弟脸上惊喜的神情,继续说了下去,“那个楚国荣的尸检报告你们都知道结果了,能用这种手法杀人,试想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做得到呢?我也是出于侥幸心理,去查了一下我那里的学员资料。结果,还真的有所收获!”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件资料。
    接过方任之手中的文件,密禾虹收起之前的笑容,仔细查阅着纸张上的每行字句。看完后,递给缪卿,并问道:“还真是侥幸……但是,就因为他们经受过这部分的特殊训练课程就认定他们与这次的案子有关,也未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认为我会这么草率地只用这点根据就认定吗?嘿嘿……”方任之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光盘,“这个你们慢慢儿看,是关于这两个人在案发前后的所有行动轨迹。我之所以会把目光锁定在这两个人身上,就是因为他们去我那儿的时间极短,而选择的项目明显是有针对性的。所以我才会想到他们是为了执行某项任务同时又赶时间才会急匆匆地跑到我这里来特训。这光盘里面有确凿证据证明他们与楚国荣的死有着密切的关系。只要将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线索以及这些物证结合起来,完全就可以让警局下个通缉令来!”
    缪卿将光盘放入电脑读取,大致浏览后说道:“难怪楚国荣的指甲里和衣服上会留有那些并非其本身所有的纤维……原本我还认为是泽仕的想象过于大胆了,如果有了这些资料作为物证,那他关于后备箱密室的推断则完全能够成立了!”
    密禾虹点点头。方任之继续说道:“找到这两个人,能不能抓得住是个问题;抓住了,他们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能活下来了,他们若不肯开口那更是个问题……总之,这两个人的逮捕是必要的,后续工作也是非常繁重的。我不清楚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有几分能耐,我是很希望他们能让这两个家伙上法庭受审,哪怕他们是零口供。但问题是,在我这里的学员我最清楚不过了,想让他们老老实实地任人宰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两个看似重要的人物,往往在这时也不能够作为第一位的重点打击对象。”
    “你的意思是……”密禾虹接着话,“幕后操纵一切的人才是真正的重点,妄想从实施者的口中套出些什么证据来等于是浪费时间,对吗?”
    方任之满意地点着头:“不错!虽然我们不能对这两个人抱有太大的想象空间,但抓归抓,按程序办事还是需要的。可这些事你们只要扔给官方处理就行了,着重点还是放在最关键的位置,千万别为了这两个喽啰浪费了精力和时间!”
    密禾虹与缪卿相对一视,点头。
    翌日,推研会里集中了所有正在为这些起案件日夜费尽心力的人。
    所有人在此刻都已经完全了解了楚国荣案的犯罪经过,所有的物证均已齐全,接着就是对实施犯罪的嫌疑人进行抓捕,以及揭露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事发当日,凶手在楚国荣出门前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埋伏,在第一时间将其杀害,而后将凶器藏匿在了房门框内。因为正是清晨,即使住宅区有人走动,也很难注意到被迅速转移至楼道门口车内的楚国荣。
    上午,各商店刚刚开张之时,就在某商厦的监控录像中清晰地拍摄下了两个嫌疑人的身影。他们正在购买与楚国荣当时所穿相仿的服装。而后,其中一人将新买的衣服更换上身,并离开了商场。事后警方至此再次进行调查,服务人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而能令人留有如此印象的,也正是这二人赶在商店刚开门营业之时就如此慌忙地购买了新衣。
    而后,临近的超市里又留下了他们的踪迹。早晨在这么加小便利店购买了大量食品的两个男人,也不难让人留下印象。
    就在所谓的“楚国荣被众目击者发现”的时间段内,“楚国荣”所经过的各条街道口的摄像头所留下的录像在这天众人聚集的上午再次被调取出来。果不其然的是,当楚国荣经过环卫工人所提到的位置时,那里并没有任何环卫工人存在;为情侣拍摄照片的时候,拍摄人与情侣搭讪并开始选取角度的动作以及时间也显得异常。而餐厅里的服务员以及停车场的管理员所述的的确是他们亲眼所目睹的情况。而他们之所以会认为所见的就是楚国荣,则是由于所见的“楚国荣”的确与真正的楚国荣相貌相似。这一点,在所有人看到了两人在录像中被截取到的脸部画面后都不由地惊讶起来,可见预谋者为了这次的作案可算是费尽心机。
    “楚国荣指甲里的纤维肯定就是当时被抓住的一瞬间他也抓住了对方的衣服所以才留下的;而他衣服里面留下的纤维,则应该是这两个人为了看他里头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时候留下的,既然衣服上已经粘有血迹了自然不能穿到自己身上,所以肯定是为了好方便马上去购买才这么做吧!”龙泽仕双手撑着桌面,盯着电脑说着,“同时,这个出演‘楚国荣’一角的家伙,那张脸应该是用了乳胶化的妆吧!这真人无非就是脸型和鼻子长得与楚国荣非常相似……”所有人再次注意到了两人资料上的照片,不时发出惊叹。
    甄夫毅也点头道:“是啊,而我们所知道的‘楚国荣’走过的那些痕迹,原来都是这两个人演的一出戏。那时真正的楚国荣早就已经被藏在了后备箱里大半天了!”
    吴荐拿着缪卿递给他的光盘,缓缓地摇起了头,“没想到,这案子竟然会这么复杂。不过,有了这些我们的行动线也能够更加明确。对于这两个嫌疑人的抓捕就交给我们吧!”
    “那个忽悠了人的环卫工,以及给情侣拍照的,应该都是他们一伙的吧!还有那两辆失窃的车……这是典型的团伙作案,而我们现在也只能抓着两个直接实施者的尾巴,其他做辅助的人或许我们连影子也摸不到啊!吴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要告诉我们!哪怕这里只能尽绵薄之力。”左余安道。众人亦点头。
    “这么危险的工作,我哪儿能让你们去冒险呢!更何况,现在我们也知道了凶手杀害楚国荣的动机为何——只等从真凶口中的最后求证了!我们这队人马可是会拼了老命把他们逮住的,放心吧!”
    而后,密禾虹说道:“吴队长,这两个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抓捕估计很困难,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后天我和阿尔一起去墨尔本,与金朔解莉夫妇俩碰个面!”
    正如楚国荣出殡那天所了确认的信息,密禾虹从2月28日起的几天里所查的资料中得知郭祥原名解小峰,而此人正是金朔的妻子解莉的表弟。解小峰正是因为吸毒并且贩毒而被关押进了监狱。按照罗桂芬所述,倘若那幕后主使者受到了解小峰的威胁,那则必然是解小峰出狱后再犯毒瘾而急需用钱,从而瞄上了对方。而楚国荣又偶尔得知了郭祥的真实身份,于是就想到,必然是解莉要除掉这个祸害的弟弟,从而利用了他们夫妻俩。身在墨尔本的解莉夫妇,既然有能力将他们在这里实行杀害解小峰一家三人的计划布置得如此周详,那么他们能够杀害同在墨尔本的金睦一家则顺理成章。正逢资金周转进入窘境的楚国荣,便开始酝酿起了用此事勒索金解二人的想法。
    “嗯,如果真的是解莉受到了楚国荣的勒索,再次雇佣杀手也说得通。楚国荣和罗桂芬当年是共同参与了案件的,所以对方认为罗桂芬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从而要再次下手也非常有可能。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一次性将这夫妻二人杀害,而是只瞄准了楚国荣呢?难道就因为只有楚国荣个人出面进行勒索而放过罗桂芬吗?既然能够把案子做得如此缜密,即使他们认为罗桂芬并不知情,也应该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才对啊……”阿尔分析着眼前的线索,对众人说着。
    缪卿点头回道:“我也想过这些。或许是因为只有楚国荣察觉到自己的身份,所以也只能先引楚国荣上钩吧!无论怎么想,罗桂芬现在的处境的确还是很危险的。”
    “所以,在抓捕两名嫌疑人的同时,”吴荐道,“罗桂芬在这里也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你们一旦去了墨尔本,他们则更容易狗急跳墙!”
    迷途之羊迷荼毒——这一刻两人才明白,为什么方任之会出这么个谜面。迷途之羊,不仅是楚国荣,还有解小峰。荼毒不仅是金钱,同时也指毒品。楚国荣迷恋着金钱,解小峰迷恋着毒品。
    带着越来越接近谜底的那种兴奋感,所有人顺着这股激情重新投入了调查。甄夫毅站在一旁,一直没吱声。金韵察觉到了他的沉默,走上前,悄声问道:“怎么了?”
    “太顺了……”甄夫毅皱着眉头说着。
    “顺?还好吧,毕竟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能够走到这一步……三个案子都能够迎刃而解……时隔五年了……是啊,是很顺……”金韵原本还想怀疑甄夫毅的怀疑,只是一经他的怀疑之说,自己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袁晓翼拍了拍金韵的肩膀,说道:“不管是不是算顺利,我们也只能顺着现有的线索继续走下去不是?毕竟,犯人都还没抓到,口供也还没听到,眼前看来真相似乎就是这样的,但不到最后一刻敲板的时候,我们谁也不能坚信现在的推断就是真正的结果不是?如果要说怀疑,我想,不仅是你们会怀疑。不过,等找到了解莉和金朔,或许我们才能够确定,现在的推断是否是正确!”
    两人点点头。密禾虹也走上前来,对金韵说道:“这些天,金韵和晓翼还是多去陪陪罗阿姨吧!虽说罗阿姨会有危险,但有胡海歌和周冉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想,对方即使想这个时候出手杀罗桂芬,也已经为时已晚了。最后的挣扎,用这种方式,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这个幕后黑手,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那为什么还需要留罗阿姨做饵呢?”金韵问。
    “这和他们杀害楚国荣时的心态差不多吧——算是做戏。其实我也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什么问题缠绕在一起。这两天趁还没过去,我还要再把老案子翻出来看一下……另外,金韵,许多事我可能还需要你的记忆!”
    “我的记忆?”
    “不错。关于你家的案子,发生之前的那几件事。我总觉得,再怎么蹊跷,这些事件一口气都发生在你们身上,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我明白了,我尽力回忆。”
    缪卿站在电脑前,突然道:“禾虹,新的资料,过来看一下!”
    “看来,你这次的直觉还真够准的,这是银行抢劫案的主犯人员背景资料,以及这个组织的人物表,”缪卿翻阅着电脑里的资料,密禾虹则快速查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及图片,“另外就是案发前一个月的劫持案,这是主犯的资料——竟然……”
    “竟然什么?”金韵急忙冲了过去,迫切地想知道一切,但密禾虹却遮挡住了去路。
    “现在还不是公布的时候。看来,不需要勉强你再回忆五年前的事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去墨尔本的取证。金韵,这几天忘记一切,好好休息。到所有的真相全部浮出水面之时,我必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着密禾虹与缪卿斩钉截铁的表情,金韵知道,自己再强硬地要求知道他们刚得知的新线索是什么,结果也是徒劳。
    一部分人离开后,留下了阿尔,是霏与龙泽仕,以及密禾虹与缪卿。
    “下面的话题,因为牵扯到的问题范围广性质也极其严重,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我们决定,暂时不让其他人知道,在有必要的时候再作为证据进行一番修饰后供述。”缪卿第一个开口说着。
    阿尔摸着下巴,问:“是不是你们刚才提到的关于五年前金家参与举证的那起银行抢劫案?我们也再三调查过那个案子,怀疑是否与灭门案有牵连。可惜,一直都毫无收获啊!难道你们有新线索了?”
    “这不单单是一起银行抢劫案,案发前一个月的劫持案也并非单纯的抢劫劫持案,灭门案也非单纯的报复,”密禾虹站起身,走到众人中间,严肃地说着:“在这里,虽然不是法庭,也无论在场的各位是否有宗教信仰,都请进行宣誓,以下所知道的一切,只能在仅是我们这几人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够提及。”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密禾虹与缪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二人的神情,也能够明白他们所打算讲述的问题有多少分量。于是,跟着阿尔进行宣誓。
    就在方任之离开之后的那个夜里,密禾虹与缪卿做出了一个决定——现有的团队中,必须有其他核心人物掌握更多的线索,这样才能够有助于破解这次的案件。毕竟,对手是NIL,或者说,是那群有着主宰一切的野心的狂妄狡诈之徒。即使自己这边还有方任之作为提供线索的一条路径,三个人的能力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对方强大的背景与攻势。
    关于NIL的一切,除了两人的父亲是在NIL中拥有如此地位的事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告诉了在场的另外三人。
    当然,得到了这些信息的三人,无一不震惊。
    “虽然,这开始只是我的怀疑和推测。但是,从调查下来的结果证明,NIL的主宰派才是那次银行抢劫案的团伙背后真正的饲主。”密禾虹字字句句都吐露得非常清晰。他的这一想法一直都只有缪卿才知道,连方任之或许也从未想到过NIL与这些案子之间还会有如此联系。也许是受到了袁晓翼那去世了的父亲的启发,密禾虹才敢于将NIL与银行抢劫案联系到一起。
    随着两人相继叙述的话音落幕,整个房间顺势变得极其安静。
    “所以……你们才会有这两个嫌疑人的线索……原来是这样啊!”阿尔第一个打破了这层寂静。
    是霏咬着手指头,紧皱着眉头,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貌似依旧沉浸在刚才的叙述中,显得非常紧张。
    龙泽仕接着阿尔的话,也说道:“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大一个窟窿……看来真不是几个警察能解决的问题。这些个案子,能够逮到那个叫Black-winged Angel的家伙就很不错了,其他的,还真不做什么奢望!”
    “是霏,”密禾虹道,“在想什么呢?”
    是霏放下手,抬头看了看其他人,叹了口气,回道:“我只是……需要消化一下……这个……我还从没想过,现实生活当中还会有这么夸张的事存在!哎……孤陋寡闻了……不过估计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吧……哎,没想到面对的竟然是这种对手……如果那个Black也是这个NIL的一份子,也是什么主宰派的,那我们要抓他,岂不是很难吗?他们既然是一个组织,那肯定会互相帮忙咯?”
    缪卿回道:“这个放心。这个组织的特点我们也了解了,这方面的问题,他们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失败的个人而暴露整个组织的行动痕迹。”
    “失败的个人……”龙泽仕回应着,“还真是不错的比喻。一旦犯下的案子被破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个‘失败的个人’啊!”
    阿尔站起身,说道:“这些线索的确不适合公之于众,我赞成你们两人的决定。看来,我也需要编个故事,回墨尔本的时候顺便通报一下可以通报的信息,两头撒网,对付起来应该能容易一些。毕竟在那里,金家的灭门案是我们大家的心结。不管过程是什么,只要有个不错的结果给大家,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对了……晓翼知道这些吗?”是霏突然开口问道。密禾虹摇摇头,“现在还不是让她知道的时候。在过些日子吧!总有一天会让她知道真相的。只是我认为,现在的她还未必能够接受并理性地处理这些事实。”
    龙泽仕点头,“是啊,毕竟是关于自己父亲的真实死因,任何人都难免会冲动,更何况……现在晓翼看到了金韵,或许会勾起从前的回忆吧!的确还是等一切平息了一段时间后再说更好!”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角,金铭良正欲踏进一所会馆的大门,却被门卫阻拦住了。
    “这不是小孩子能进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金铭良没有退缩,他大声喊起来:“我找方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是他告诉我,有事到这里找他的!”
    门卫举起手想继续阻拦孩子的去路,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让他进去吧,他是方先生的客人。”
    来者穿着一袭燕尾服,他放下了抓住门卫的手,微笑着示意欢迎金铭良的到来。他将金铭良引进大厅,穿过一条长廊后,停住了脚步。
    “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通报一声。”
    金铭良点头。
    侍者走到了长廊的尽头,那里是会馆的后花园,是景色最美最幽静的地方,也是所有来这到里的客人最喜欢留座闲谈的地方。
    这时的圆桌旁只坐着两个人,两个人都姓方,两个人的相貌也相当。
    “方先生,有‘良友’在外候见。”
    坐在右侧的男人站起身,对眼前的另一位方先生说道:“不好意思了,我有客人,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聊!”他微笑着示意送客,侍者也随即做出反应。
    而左侧的男人并未马上动身,而是带着同样的微笑回道:“能称之为‘良友’的客人,说实话我还真想见识一下是何方神圣呢!”
    “到这里的每位客人都有权利保留自己的身份隐私,这条规则是谁都不容打破的,相信哥哥你也必然知道这条规矩吧!”
    方任之站起身,转向出口处,背对着两人边走边说:“是啊!当然知道,这狗屁的规则还是老子定下的呢。再会了!”
    目送方任之远去,侍者便将金铭良带了过来。那称呼方任之为哥哥的男人一见金铭良就露出了非常温和的笑容。
    “今天特意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示意侍者离开后,金铭良走到对方面前,开口说道:“方先生,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聊起的那些事吗?”
    对方微笑着点点头。
    “我是说过,我不希望他进监狱不希望他被判死刑。但是……我并没有说过,要找别人代替他受过!”
    那姓方者露出一脸疑惑,回问道:“你既然不希望他入狱也不希望他被判死刑,那这事情则必然需要替罪羔羊不是?难道你还有别的意思?”
    金铭良非常严肃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说道:“我不要他入狱,不要他被判,但我还是要他消失。在承担一切责任的状况下消失,不依靠任何人的手,而是用他自己的手让他自己消失!”
    男人收起了笑容,微微仰起头,视线依旧留在金铭良身上。他俯视着眼前这个孩子,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当然可以。毕竟现在在你眼前应对那一切的人,也并非泛泛之辈。他们会为替罪者澄清一切的,这你尽管放心。至于你想要让其消失的意愿……这还的确需要我这里帮一点儿小忙。”说着,男人再次露出了那温和的笑容,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地对金铭良说着,“放心,你的心愿也就是我的心愿。一切都会如你所想要的进行!只是在一切落幕之前,你要切记,不可让任何人察觉到你在其中起到的任何作用……虽然,即使他们察觉到什么对你也没什么不利,但是对于最终的结果而言……或许,就要打些折扣了。想必你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愿望变得残缺吧!”
    “那是当然!”金铭良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两人都没有做声了许久,金铭良叹了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紧绷的情绪放松一下。
    “铭良,”男人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然后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不开心的事就都忘记吧!你能做的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老天会怎么安排那些人的结局,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因为现在,你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无须再去在意旁人的意见,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要相信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这样才能闯出自己想要的一片天地!”
    金铭良点点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似乎是接受了对方那如同是在打气般的安慰。
    “啓之,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一下。”长廊上来了一位老者。男人见状,对金铭良道:“我有些事要忙,要不你到餐厅等我一下?”
    “不了,我想说的都说了,也该回去了。”
    “也好。有什么事还是来找我,千万别客气,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把我当做是一家人。”道别后,侍者引金铭良离去。
    老者踱步到方啓之面前,说道:“和一个孩子叨叨了这么久,又在打什么算盘呀?”
    方啓之淡然一笑,仰望着那被云层遮盖了大半的天空,回道:“我只是嫌算盘太无聊,所以随意打两下罢了!”
    「作为人,至今才觉得,我们总是高看着自己是“人类”,而藐视着一切其它的存在。无论那些是实体还是虚体,无论那些其实早已存在并且永恒存在的事实就在眼前,却也依旧以为那一切都不存在。源于自负的罪,实在太多。而作为宇宙中如此渺小的存在,高估自己的代价究竟为何?仔细端详,那能够被古人称为“因果”的规则真正的恐怖之处,正是被我们无视了的永恒真理。」
    虚实半是梦欺人,
    游园物渺难辨真。
    惧乃去者何从逝,
    畏乃来者从何问。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