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茧

九、“人”义的残骸


坐在窗口俯瞰着地面上的景色,密禾虹一心只想着那些发生在眼前的事件及与那些事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也是间接相关者,无论是从解读者的角度,或是从与那两个执行犯罪者的“同门”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么多线索?难道你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吗?”阿尔放下手里的杂志,回头问起来。
    密禾虹将视线从窗户上移至前座靠背上的电视屏幕,停顿了一秒后再转头面向阿尔,微笑着回道:“是啊,我的确有自己的情报网。”
    “哦?还真的有!能跟我说说吗?只是大概也行!”
    “大概……也就是走过的每个地方,都埋下一颗种子,最后就成了一片森林……之类的感觉吧!”
    听着密禾虹的回答,阿尔也笑了起来。
    在方任之提供的环境下,在那两年的高压训练中,两人不仅掌握了体术及基础武器的使用训练,野外生存、飞机驾驶、兵法军略及情报网培育等等方面的技术与知识都同时交织在了特训课程中。但两年毕竟只是学到了一层皮毛,充其量也就是初窥门径,所以在方任之的建议下,两人在日常生活中也暗自不断巩固着在那三个月中所学到的一切,在那基础上继续发展着。按照“同门”者们的话来说,两人几乎在这短时间内学了所有训练场内拥有的项目,能够称得上是全能班学员了。只是二人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们很清楚,只是些皮毛,即使涵盖面再广使用时也则必然会力不从心,更何况自己面对的环境与局面又是如此复杂甚至险恶。
    在生活中经历种种事件,继续顺着“常量”与“答案”寻找“变量”与“公式”的冒险则成了留给二人的家庭作业。只是,这部分的学习所面临的“毕业典礼”,或许也就等同于他们生存于此世间的尊严或生命中的任何一方走到尽头之时。只是,这“典礼”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毕业”的感受,所以只能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磨练,不断地积累,直到最后一刻咽气之时。
    “为了这些起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花费了那么多事件和精力,是什么让你们如此坚持呢?就因为……和‘那个’有关?”为了防止隔墙有耳,阿尔不敢很直接得说出NIL一词。
    密禾虹回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并无关系。无论那些是否真的存在,眼前的事情已经是事实了。解决这些问题,对于我们来说不仅是在帮助身边的人,对于自身来说更多的应该是会从中获取经验和提高认知。多经受一些波折未必就等于痛苦,往往这才是让自己尽早看清一切的方法。我可不想等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精力与体力的时候再开始注意到这些问题,毕竟到那个时候还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活着也就像是在等死了吧!”
    “活着的意义啊……还真是个永恒的课题呢。”
    将椅背的角度放下些许,密禾虹戴上了耳麦,闭上了眼睛。
    眼前浮现出的情景,竟然多是愤怒、沮丧或是哭泣。
    为什么看不见笑脸呢——他在脑海中寻找着,寻找着笑脸的痕迹。
    找到了!那笑脸又是谁的呢——等一下,这个人的脸,为什么会如此模糊?
    能够看清的,只有那张毫无棱角的脸庞,还有飘逸的长发。
    她的嘴的确是笑着的,可是嘴角旁却留有两行水渍,并且顺着脸颊滑落,直至消失……
    他知道,那个人不是母亲。
    只是此刻困意席卷全身,人影不再能够看清……
    “……禾虹,到了,可以醒啦!”十四小时二十五分钟在睡意中过去得非常快。阿尔推了推密禾虹的手臂。睁开眼睛,见前后座的人已经起身开始拿行李了。
    阿尔也站起身,打开行李架。
    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梦,只是觉得浑身乏力。或许是前几日一直都没有好好睡过的缘故吧。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帮着阿尔拿起了行李,顺着人流下了客机。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的天空——这是自己难得能体会到的开阔感。
    “以前来过吗?”
    “澳洲还是第一次来。”
    “你也应该跑过不少地方吧!”
    “是啊,但还是亚洲晃得多。”
    ……
    “待会儿先去警局吧,我想还是先将情况整个汇报一下,然后再去金朔家更好。”
    “嗯,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我们这次去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在我们到达前就逃脱。如果有警方提前部署的话会更保险一些吧!”
    下车后,两人直接把行李放在了警局大门口的接待处。密禾虹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门里的阿尔对上级汇报情况。他时不时地观察着整个警局中的动态,脑海中也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大胆的想法——当然,这些想法,对于常人来说的确大胆,可对于面对那些“大胆”的事件早已习以为常的人来说,再大胆的想法也都是在合乎情理的范围内推测。
    就在这流动的人群中,无论是警察,或是犯罪者,亦或是旁观者、举证者,都有可能是NIL中的一份子。而今,又多了某一种可能性,那就是NIL主宰派中的一份子,也极有可能出现在自己所存在的场所内。眼前的人,或许就有谁早已知道了全局的答案,只是扮作旁人观看着一切的发展,口中依旧说着与心不一的话作为扮演普通人的台词。
    只是,自己再如何试想,如何推测,在缺乏确凿依据,或者是能够顺理成章的推断的情况下,这些也只是自己的臆想,哪怕这份臆想是准确的,也终究是臆想。就如同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件,明明都已经发生了,而人们却总是还在事件的周围徘徊着,看不见里面的真实模样。
    人类的渺小,竟然渺小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未必知晓。如此卑微且无知的生物又为何会拥有骄狂的心境呢?是什么赐予了人类傲慢,使得几乎所有人都总是在做抽自己嘴巴的事?现在或许还很难下一个定论。只是,察觉到这点异样,或许就已经是够脱颖而出的“人”了吧!活着的意义,或许也被包含在这个问题之内,也或许只是意义中的一个组成点。究竟哪头是大哪头是小,事实上,甚至连这些,我们也并不清楚。
    几辆警车驶离了警局的停车位,阿尔带着密禾虹又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向金朔与解莉的住所驶去。
    停下车,阿尔非常自然地顺着前院的小路走着,似乎已经很习惯这里的地形了。过去几年里已经不知有多少次到访过这里了吧——密禾虹想着。
    按下门铃后,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他又绕到隔壁人家,询问起了状况。
    “哦……金?他们夫妻俩今天一大早就提着行李箱开车出门了!”邻居这么回答着。
    密禾虹在一旁听见后,马上拿出手机。
    “喂,缪卿,让金韵接电话……金韵,你昨天确认过他们俩今天的确不会出门是吗?其实我们刚到,邻居说他们一大早就已经离开了……或许吧,总之有什么消息,记得马上告诉我……好,就这样!”
    这时,阿尔也打起了电话。
    “我通知他们布下关卡了,他们应该会马上开始布置警戒。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跑,哎!”阿尔看了看手表,似乎有些焦急。
    密禾虹开口说道:“他们应该有带着手机吧!试试卫星定位呢?”
    “我马上联系人试一下,如果能行就再好不过了!”
    另一方,推研会一众人都聚集在了罗桂芬的家中。
    “话说,大家都聚在这里,即使对方想有什么动静也难办吧!”胡海歌似乎有些不太理解这群学生的行为。
    缪卿回道:“如果说对方真的对这里的事情了如指掌,那么罗阿姨已经把口供都录完的事也必然清楚。再一次作案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那吴队说的……就是没那种可能性?那为什么还要派我们在这里看守呢?”
    “咳……”周冉出声儿了,“海歌,别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了。派我们在这里,真正的目的不仅不是所谓的保护证人,而是方便我们三方能够及时获取重要信息,这样对于逮捕工作来说更好!毕竟他们也参与了调查的事是我们不方便透露的,对上级也只能说加派人手对证人进行保护不是?”
    “那也没必要两个人留着呀……”
    “怎么没必要,万一有什么事,其中一个离开了另一个也能继续留守呀!”
    龙泽仕忽然举起双手,大声道:“好啦二位!别争啦……再争也没什么意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内奸!”
    “内奸?”是霏道,“怎么还出来个内奸呀?”
    缪卿站起身,看着满脸疑惑的一众人,解释起来:“试想,为什么金朔夫妇二人会在今天早上离开?为什么是今天早上,而不是昨天,或者是前天?”
    所有人的安静了下来,思索着缪卿提出的疑问。他接着说道:“我之前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对方会安插几个作伪证的人来引导我们对楚国荣的寻找路线。实不相瞒,其实当初的三段录音,就是楚孟柯传到我们这儿的。”
    楚孟柯点头。“不错,泽仕一开始就识破是我去录的音了。只是,这与我也有关系吗?”
    缪卿道:“有关系。因为对方很了解你们一家人的个性,所以很容易就能判断出你们各自的行动轨迹。你试着回忆一下,当初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寻找目击者的呢?”
    “当时……”楚孟柯低头回忆着,“因为我妈和你们聊过之后,我就一直密切关注着各种信息。我看到你发到网上的各种线索后,就想还是自己亲自去找目击者更好。毕竟失踪的是我爸爸,描述特征也好和别人沟通也罢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我也相信自己不会遗漏什么关键的细节……”
    “正因如此,”缪卿拿起两名嫌疑人的资料,指了指上面的照片说,“他们就是判断出了你的心思,所以我们可以认为,照片就是他们刻意放出的。而一个环卫工人能够如此清晰地记得一个路人,这也实在不寻常。但是就当时为了寻找楚国荣的状态而言,即使对方是在撒谎,任何人也都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相信一下,对吗?”
    众人点起头。他继续说道:“还记得照片上拍到的那个‘楚国荣’是个什么表情吗?当时我们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他正在进行一项见不得光的买卖,怕人跟踪,所以才会有这种神情和动作出现。现在想来,包括录音里那个环卫工人对他的描述,这么明显的举动,不就是演给人看的!”
    “他们特意利用我……利用控制放出照片的时间来引导我们找到我爸爸的尸体?真的是这样?这……这也……”
    “这也太恐怖了吧……”左余安接着楚孟柯的话说了下去。几乎所有人都有了这种感受。
    是霏坐直了身子,“这也难怪。在做心理分析画像的时候,就已经得出结论——他们是做了非常缜密的计划后才实施犯罪的。哪怕是已经算计到每个能够算计的人了,也并不为奇……只是,能够做到这点的人……又有几个呢?”
    又是一片寂静。
    “那……关于泽仕提到的,内奸问题呢?”甄夫毅很难得得开口了,当然,他的疑问通常都会成为关键问题。
    袁晓翼说道:“我记得,就在昨天晚上,金韵应该是接了个电话吧!”
    金韵点头,“是啊,姑姑担心这里的情况,所以特意来问一下。”
    “那……你姑姑知道阿尔要回去了吗?”缪卿问。
    “嗯,我只是告诉她说阿尔要回墨尔本,其他的也没说什么。我也没有提到叔叔他们有嫌疑的事……”
    周冉环顾了四周,说道:“对了,这些计划局里参加这些案子的人应该都知道了吧!”
    胡海歌回道说:“是啊,那肯定知道,否则怎么布个天罗地网抓嫌疑犯呢……你不会是怀疑内部人员吧?”
    “这种可能性……我想也不能排除啊……”周冉托着下巴,虽说有些不太情愿这么想,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想法的确有必要“证实”一下。突然,胡海歌对周冉摊了摊右手,说道:“对了,昨天你去买完水后就没碰见过你,找下来的零钱给我,等会儿我出去买点儿熟菜!”“哦,对哦,我都给忘了,这不是你那时正好被吴队叫回去了吗……给!”
    “那干脆问一下是否有被害人家属询问过什么问题吧!”龙泽仕道,“毕竟他们夫妻俩是今天早上才走的。一般来说,在得到消息的下一刻马上动身离开才是最正常的,所以他们得知消息应该也是今天早晨。今天早晨谁跟他们通过电话或者是电脑聊天记录,查到了,或许就能知道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们的了!”
    左余安在胸前重重一击掌,回道:“对啊!这样一来,他们大概走了多长时间,可能跑到哪个地方也能马上排查出来了!”
    缪卿拨通了密禾虹的电话,“能让警局调查一下金朔家的电话和电脑聊天记录吗,就今天早上的!”
    “已经查了,结果也马上就能出来了。”密禾虹在电话那头回道。
    “还真是兵贵神速啊……”胡海歌在一旁叹道。
    “你那里现在怎么样了?”缪卿问道。
    “高速路口排查点说有拦截到金朔的车,车上是一男一女应该就是他们。等一下……”密禾虹用肩膀夹着手机,关上车门,继续说道,“我现在正在往车那里走……”
    “你们的身份证呢?”阿尔对站在车旁的一男一女问道。密禾虹跑上前,“他们不是吗?”
    阿尔摇摇头。
    “怎么样?”缪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急切地询问着。
    “车和车牌都对,但车里的人……不是金朔和解莉!”
    挂上电话,所有人都呆坐着。
    “接着……就等记录调查的结果了……”金韵喃喃地说着。
    回想起前些日将金朔与解莉作为嫌疑人的种种推断萦绕在耳旁,金韵的心里又泛出了那种说不清的滋味儿。
    虽说已经下定决心,无论结果是什么,都必须接受。但是,怀疑与不愿还是撕扯着自己的理智。相信眼前的一切,怀疑眼前的一切,还是依旧把现状当作是推理阶段?种种答案都是指向第三项。但却又是由于选择了第三项,才使得自己更加觉得不安——如果说,叔叔和婶婶真的不是凶手,那为什么矛头会指向他们?既然大家都对此有所怀疑,又为什么一定要找他们一问究竟?既然他们两人很可能并非凶手,那为什么还要逃走?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金韵觉得自己此刻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精神状况了。
    她微微侧考在沙发上,显得非常无力。袁晓翼见状,倒了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并轻轻拍着金韵的后背,“怎么了,不舒服的话就睡一会儿吧……”
    金韵摇摇头,“我要等消息……”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因为也只有眼前正在进行中的一切才是最有说服力的。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而来电者,是吴荐。
    按下免提键后则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说:“周冉,你们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周冉将刚才所提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吴荐,并询问了吴荐关于是否有家属询问之事。
    “没有吧……要不我等会再确认一下。周冉,眼下有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你听好了……”听着电话里吴荐的语气,周冉感觉到了吴荐等人貌似也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两个嫌疑人的住所我们已经去搜查了,在垃圾处理厂也找到了被丢弃的衣服。化验结果刚出来,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就是杀害楚国荣的凶手!但是,这两个人早已经没了踪迹。别说是什么银行卡信息,通行记录等等,根本连个影子都没留下!我们现在在排查火车站和机场的通行资料,想在录像里找出点什么来。可是数据实在太庞大,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什么结果。”
    “那这两个人……吴队,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通缉令是下了,至于有没有作用就不知道了。禾虹说这两个人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不好抓,看来还真是如此。我要跟你说的,主要是下面的问题。这两个人的确现在很难找到踪影,但就在今天早上我们通过调查楚国荣家的电脑留下的一些痕迹找到了个不得了的线索!”
    “是什么?”看着周冉如此紧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电话里那头的声音。
    吴荐看着手上的报告,皱了皱眉头,“和楚国荣对话的人,很有可能是……住在金盛云名下的住所中!”
    金韵听着,忽然觉得手脚一阵发软。没有人做声,依旧听着吴荐的话语。
    “金盛云现在一直都只和儿子金和住在一起,他妻子何嘉沅近期一直住院,女儿金珠和女婿陈世祯,还有金韵及金铭良都是难得去串门……精通电脑的只有金和。所以,不仅是金朔与解莉有嫌疑,金和肯定与案子有直接关联!我现在就准备部署人手,带金和到局里进行调查。”
    “金和……”缪卿自言自语着。“莫非……不可能吧……一般人怎么会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周冉听见了缪卿的自语,没挂电话直接问起来。
    缪卿回答:“我们盘问罗阿姨的那天,恰巧碰到金和来送钱。若不是他提醒门框老化,我们也不会注意到里面藏着杀害楚国荣的那把匕首。如果他是凶犯之一……又怎么会如此刻意地提醒我们凶器所在呢?”
    “这不难解释,”龙泽仕接道,“既然楚国荣的踪迹也是我们被他们引导着才找到的,那么凶器也是接受他们的引导才找到也不足为奇。问题就在,他们为什么要引导我们找到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而不是永远隐瞒下去!”
    “不错,”电话里吴荐的声音响起,他也听着周冉一边几人的对话,“所以马上找金和谈话,或许还能发现什么。不多说了,我现在就去!”说罢,便挂了电话。
    “刻意让我们知道案发经过,只是隐藏作案者的踪迹……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甄夫毅也在一旁言语了起来。
    袁晓翼一直坐在金韵身旁,握着她的手。这时候,她明显能够感觉得到,金韵的手掌又湿又冷。
    再一响起的电话铃,是密禾虹打来的。
    “电话和电脑通讯记录的结果都出来了,我也发给吴队让他去调查了,我这里的结果等会儿也会转告他,所以你们直接跟他联系吧!”
    “金朔和解莉呢?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我现在在回警局的路上,机场和海关的通行记录也已经查了,还没有得到消息。我和阿尔回到警局后还要马上商议下一步方案……”
    “好,辛苦了!”
    左余安站起身,活动四肢后,说道:“看来今天吴队也要忙到底朝天了……我们能帮什么忙呢?哎,光等消息实在难受,还是赶紧找点事做做的好吧!”
    “是啊,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找人……不知道现在找到金和了没有……”胡海歌在一旁说着。金韵听着旁人的话毫无表情,只是呆呆地坐着。
    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一切,袁晓翼有些不知所措。她暗示自己要冷静下来,而结果却是看到了另一重世界——自己的过去,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一刻又重新逆转回来!
    在接到父亲所在的大楼发生爆炸的消息后,她没有做更多的选择,直接冲向了现场。虽然在她到达的时候,其他在场的人无非就是路人与消防员,而后就是密禾虹,也可算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相关人员之一。
    在周冉的安慰之下,袁晓翼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其实与现在的金韵并没什么不同。虽然强忍着内心的怀疑与挣扎,愤怒与悲痛,却被一遍又一遍的慰藉之词压到了胃里。浑身的不适感,虽然自己并没有说什么,也难免被人察觉。只是内心的感受,说,或是不说,或是找个途径发泄,在此刻似乎也多是徒劳。
    这一刻的金韵就和那时的自己一样——袁晓翼下了这个结论。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跑到厨房里,重新倒上了热水,递到金韵面前。
    见袁晓翼特意为自己换了一杯热水,金韵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影响到了其他人。她坐起身,强颜欢笑之时却被袁晓翼的话语揭穿了心思。
    “喝了热水,就睡一会儿吧!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但是,想也没用,说也没用,也不知道做什么好……还不如忘记一切放松下来。我知道,要彻底放松很难,因为我们谁都不是冷血动物……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只是为了不让旁人的安慰打水漂,自己就强硬着头皮挺下去……到最后,最后……又能改变什么吗……”说着,脸颊边感觉到了一股热流袭来,眼眶里的水珠随即滚落。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胸前,深呼吸了一口气,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说着,“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们都只是普通人,遇到了类似的事也只能有这些反应……但正因为我们都遇上了,”她忽然抬起头,怒视着金韵,“才更不能被这些事打趴下!不要人安慰,不要人同情,该怎么活下去,就这么活下去!再难受,也是难受自己的,难受不到别人,也更不会是死了的人!我们哭也好,笑也好,恨也好,疯也好,已经死了的人即使能知道又能怎么样?活着的人又会怎么看?怎么想!金韵!”最后,袁晓翼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的,但却是从来都没有被挖到体外的,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说出心里所想——
    “金韵……我也怕,怕的事和你一样,我们谁都在害怕同样的事……但是谁都把这份想法给积压在肚子里了,就是怕说出来会让自己和旁人更难受。可我现在明白了,不说,憋着反而更难受!我要说,我全都要说出来!”她抹干了脸上的痕迹,对着所有人呵斥着,“我们嘴里都说着要挖掘真相,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直接与案子有联系的人说一句心里话,有的只是表面的客套词,为什么?就因为怕产生二次打击。可是这真的就避免了吗?现实摆在眼前,逃也逃不掉,所以避也避不开。金韵,我们都怕事情会是自己的家人导致的,就和害怕说出什么直接的话伤害到别人一样。然后呢?然后我们都藏着捏着,生怕碰坏了什么,而你也怕伤到我们的那份所谓的好意,也把自己的情绪藏着捏着……舒服吗,好受吗?”
    她环视着所有人。这一刻,她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神经质。但是她并没有觉得这是错误的行为。因为此刻,她看见了,看见金韵的眼中所流露出的神情,已经不再是刚才的颓废与绝望——她看见了金韵的眼中有一丝光芒,那是相信自己的希望,而非相信其他。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自己的声音。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再次坐下。
    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做声。但是渐渐地,每个人都露出了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被骂了一通,被戳穿了自己的表皮,却觉得如此畅快。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见金韵将茶杯口对着自己的嘴,咽下了那热乎乎的茶水,而后长舒一口气。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用被热水温暖了的双手,重新握住了袁晓翼的手,说道:“晓翼,我觉得舒服多了……不用再担心我,现在要做的,是找到金和叔叔。如果真的是金和叔叔跟罗阿姨在网上做的联系,那整个案子的局面我们又要重新构造了!”
    “嗯,的确如此!”缪卿点头回应着。
    看着眼前的袁晓翼,他暗自做了一个决定:是时候把一切告诉她了。
    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着下一步的动作时,电话再次响起。
    “喂,现在金和也不知所踪,电话也打不通身边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也不方便和金盛云多说什么。你们也试着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发现金和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有,刚才禾虹发来的邮件我看到了,调查结果发给龙泽仕了,你们可以看一下。其他的不多说了,我继续找金和与另两个嫌疑人……”还没等这里的人回答什么,吴荐就急忙挂了电话。
    龙泽仕马上打开了邮件箱,缪卿站在一旁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知道阿尔与禾虹会在今天上午到墨尔本的,除了我们这里的人以外,就是吴队那里的人了。但这里的电话记录却显示了一个国内公用电话今天凌晨四点打到墨尔本金朔的家中……公用电话啊……这里和墨尔本时差两小时,那时候金朔那里就是早上六点。禾虹他们到金朔的住处是当地时间九点五十分左右,那他们如果的确是开车出逃也已经跑得够远了。但车却在别人手里……他们会去哪儿呢?另外,凌晨四点会跑出去打公用电话的人……”
    一边,金韵双肘撑着茶几,手托着下颚,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突然,她抬起头,对众人说道:“今天是铭良的开学家长会,金和叔叔会不会去了铭良的学校?”
    听到这一消息,大家都觉得振奋起来。周冉马上将这一想法告诉了吴荐。接着,金韵也试着打通了金铭良的电话。
    “喂,铭良,今天是不是开家长会呀?时间是定在几点了呀?”
    “哦,是十一点开始。正好十一点到中午午饭时间班主任没有课,又不想放在晚上弄得太晚,所以就特意把时间放在中午啦!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今天是谁帮你去开家长会呢?”金韵不敢提及“爸爸”一词,她知道这对金铭良来说有时就像是个毒药般的词汇。
    “我……还不知道。我告诉妈妈了,她说有时间就来……没时间就找别人……”
    听到那句“找别人”,金韵马上明白过来。道别后,将情况告诉了其他人。所有人都期盼着,能够在金铭良的学校见到金和的影子。可是,那毕竟是学校,如果在学校里把金和带走必然不妥,而且毕竟金和去学校是为了开家长会,在家长会结束前带他走也未必合适……众人商议后,建议让吴荐派人监视学校的所有出入口,以便在金和欲离开学校的时候再将他带走。
    就在此刻,走在大街上的金和身边的公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望了望四周,靠近电话,小心翼翼地拿起电话筒。里面的声音清晰地说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好好记着。十一点前到学校,给孩子开完家长会,然后……”随着电话里的声音逐渐递进的要求,金和的瞳孔也随之逐渐放大……
    “是在林肯公路设立的闸道口……不错,的确是照片上的两个人,是中国人!”听到电话里传来的消息,阿尔显得很兴奋。他急忙跑到密禾虹身边,“找到了!应该就是他们,身份证件都核对过了。”
    密禾虹站起身,回道:“太好了。剩下的疑问就等他们两人回到这里在慢慢儿聊。我得通知一下国内,顺便问问他们那里的进展如何。”
    另一边,已经在金铭良所在的学校门口布下警员的吴荐,正观察着周遭每个行人的神情举止。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四十七分,学校门口已经陆续有些家长出现,只是还未见到金和的身影。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点五十五分。吴荐抬起头,环顾四周,对旁边人道:“我到门口去晃一下,你们在这儿看着!”
    刚起身向大门口走去,只见金和从校门西侧走了过来!他不敢回头,而是顺势继续向前走着,直到与金和擦身而过。
    见金和走近了学校,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两个便衣也随后进入教学楼,但他们并没有进入楼道,只是在楼道口徘徊。为了不让校方怀疑自己是可疑人等,警方直接与校方高层联系,让他们通知学校各阶层人说是有教育部门的人员来校审核。
    一个班级的家长都已经在教室里坐定。吴荐拿着望远镜,在对面楼内的一间闲置的办公室里看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金和,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上课铃之后,学校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吴荐则安排人员在学校各个出入点及死角处蹲守,以防止金和在家长会结束后逃脱。
    时间分秒流逝着,平日里从来无暇关心孩子的吴荐并没有体会过家长会的漫长。这种等待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虽然等待伺机候捕嫌疑人的经历也不在少数,只是这一刻,他总感觉自己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坐下身,喝了口水,舒了口气,继续观察起周遭的状况。
    十二点三十分后,教室门打开了,已经陆续有家长走了出去。吴荐继续拿着望远镜看着金和的一举一动,并命下属马上就位等候金和走出校门即可将其带回警局。只见金和与老师交谈了许久,十二点四十五分后才离开教室,这时依旧还留有三分之一的家长在教室里外徘徊。他独自走下了楼道,走出大楼后,却没有向校门口走去。
    “他是不是想去看儿子了?”旁边的警员嘟囔着。吴荐看着金和的背影,没有做出任何回答。见金和转了个弯,到教学楼的另一侧去后,他的位置则成了吴荐无法观察的死角。“跟着他,看他往哪儿去了!”
    距离金和最近的警员快步上前,只见得金和的衣角自转弯消失后,再跑到转弯口,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有看见目标吗?”
    “没有!你那里不是跟着吗?”
    “我跟着他转过来,人就消失了!你哪里呢?”
    “没有,这条路上没人走过来……”
    接着,几个人在小路上回合,环顾了四周后,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吴队……金和,消失了!”
    听着右耳中传来的对话,吴荐紧锁起了眉头。“搜,抓紧时间,所有人都到他消失那点的周边仔细搜!肯定是藏在什么不容易看见的地方,同时再找找可能逃走的路线!”
    “是!”
    “楼道里会有吗?”
    “不会,楼道里根本没人!”
    “花坛里也没有!”
    “这里也没有!”
    吴荐双手抱臂,站在警员汇报所述的金和当时消失所在的这个位置上。他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寸景物,回忆着当时的每一秒所闻所见的情况。突然,他将目光投向了一个众人所忽略的地方——“这个垃圾桶,打开看看。”
    “垃圾桶?吴队,这里面……”
    “打开!”
    “是!”
    警员打开垃圾桶的盖子,出人意料的是,里面没有任何垃圾。吴荐走上前,仔细观察了桶内的情况后,试着移动垃圾桶,发现桶的确可以移动。他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右侧五米处有个圆形的痕迹——那应该就是这垃圾桶原本所处的位置。
    他移开垃圾桶,下面露出的是阴井盖。
    将盖子撬开扔放在一边,吴荐亲自钻了进去。他拿着手电向下一瞧,发现了有扶梯,于是顺着扶梯潜到了更深的位置。
    “喂!”吴荐站在下面喊着,“马上到所有临近的下水道口去!那家伙可能顺着下水道逃了!”
    “好,那吴队,你上来吧!”
    “不,我再往里走走!”
    说着,他拿着手电继续向更深处前行。
    大约十分钟后,吴荐回到了垃圾桶入口的位置,爬上来后,对守在一旁的警员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了吗?”
    “还没有,周边的网点都已经盘查过了,都没见到金和的影子。”
    “这下面的确是通了几个口子,而且距离也不远。下面太潮了,开始还能看得见些个脚印,之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哎,个兔崽子的,这事怎么会这么离谱!”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罗桂芬家的电话。
    “金和逃了,又给逃了……一条小路上那么大个垃圾桶竟然是用来遮盖下水道口的!他应该是顺着下水道跑出去了,我让其他人去搜了,只是还没消息……哎,这想不到,这金和怎么想出的这一招!实在是太阴了……”
    听电话里已经气急败坏的吴荐,缪卿微微地摇了摇头,“吴队有些乱了。”
    “但这事……的确离谱啊!”甄夫毅走到电话边,对其他人说道:“金和竟然敢从下水道逃跑……不对,垃圾桶应该是事后才放上去的吧!金和如果是往下水道走,那他怎么把垃圾桶放到阴井盖上呢?”
    所有都为之一惊。缪卿突然开口道:“不好,那是假象!金和应该是从别的地方逃走的!金韵,你熟悉金铭良的学校吗?”
    金韵点了点头,“熟悉啊!”
    “那除了正门以外,还有后门吗?距离吴队他们在的位置远吗?”
    “吴队在的位置我大概能猜到……那条小路是通教学楼的,但是教学楼中间的花园也是与两栋楼相通的。穿过另一栋楼就能到后门了,能从花园穿也能从过道——对了,如果进了玻璃门里面贴着右手边的墙走,光看玻璃门是根本看不见有人从里侧过道走到另一栋楼!可是,后门平日里都不开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喊道:“不开也能翻过去吧!快,去后门瞧瞧,通知外面的人马上堵着!”
    吴荐仔细观察着小径,才发现,原来之所以监视金和的小组成员没有看到金和的去向,是因为这栋楼的凹凸设计造成了一个死角。当金和移动垃圾桶遮盖阴井盖后,马上就从侧门进入另一栋教学楼内——如此一来,透过透明玻璃门看去,那里并没有人,而金和却应该是贴着楼里的墙壁离开了。
    而龙泽仕似乎无心留意吴荐是否能带人立即找到金和,而是继续说着,“从学校后门离开能去哪儿呢……”说到这里,龙泽仕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某个关键问题。
    他仔细查阅着地图,学校周围只有后门只对着一条小马路,而那条马路恰好是一片尚未开发的空地。按照人跑的速度计算,吴荐所带的人如果接到了命令就马上从后门追赶,金和的目的地若是在那片空地上,则应该很容易就被后面追赶的人发现,可毕竟小路是直路,而那片空地的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障碍。
    “怎么了?”左余安在一旁问道,“是不是知道为什么金和会逃到那儿去了?”
    “应该吧……如果吴队的人没在小路上看见金和,那从后门能逃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个片空地了。在一片空地上跑的话,岂不是应该无处藏身了吗!”龙泽仕放下地图,靠在椅背上,不断思索着。
    就在众人无解之时,吴荐站在了那片空地的入口处。
    他手里提着的电话开着免提,只听见他自言自语道:“这里……我来过……这里不就是……‘那个’的入口!”
    听到吴荐口中的代名词,胡海歌也想到了吴荐所想的。只是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机密”说出来。可是倘若不说,又怎么能够借助这些人的智慧来抓捕金和呢?
    胡海歌对着电话说道:“吴队……金和是在地面上吗?”
    听了对方的话,吴荐再看了看眼前空旷的杂草坪,叹了口气,“已经在地下了吧……只是现在我们也不敢贸然进去,毕竟我不是很清楚这条路是不是已经经过维护处理了。”
    “要不要我打个电话去问一下?”
    吴荐沉默了片刻。
    胡海歌也默不作声。
    两边的其他人都看着眼前打哑谜的警察,看着他们紧锁的眉头又都觉得在此刻并不是开口询问的最佳时机。
    “问吧!速度要快!”
    “是!”
    话音刚落,吴荐就走到了一处如同废弃的碉堡般凸在地面上的土堆前,而胡海歌则掏出自己的手机跑到一边。
    等胡海歌挂了电话,龙泽仕情不自禁地问起来。“你们俩这是在说什么呢?金和逃到哪儿去了?是不是下水道呀?”
    胡海歌摇了摇头。他的眉头依旧紧锁,走到开着免提的电话前,对吴荐,也对着其他所有人说了起来:“我已经问过上面了,这条通道是经过修缮的,直接进入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所有参加过这次行动的人,无论是谁,事情结束后必须签署保密协议。另外好在——这条路所通向的目的地只有一处,而在那个目的地所处的位置才连接着其他的入口。如果金和到了那儿再进入了其他的入口,或许我们永远都找不到他了!毕竟……最远的一条路,可能就直接通往海边的码头了。”
    “这么远!”龙泽仕睁大了双眼惊喝起来。
    胡海歌无奈得笑了一下,回答说:“不仅是远,而且很大。知道当年抗日期间,为什么日军攻入上海之后,逃离得又那么快?”
    思索片刻后,意识到了胡海歌所说的意思,一众人才或多或少略探得端倪。
    “所有的出入口都知道吗?”倒吸一口冷气之余,龙泽仕继续追问着。
    胡海歌依旧摇头。这时,轮到其他人紧锁眉头了。
    此刻,吴荐带着人已经进入了地下通道。
    内部的宽敞令第一次得知这存在的警员们都惊愕不已。而吴荐则不断提醒催促着众人的脚步加速前行。
    缪卿走到电话边,问道:“现在吴队走的这条路究竟是通往哪里的?”
    “现在那个地方应该是一家废弃的食品厂。其实无论是金和刚才跑去的那片空地,还是现在通往的那个废弃厂房,都是因为下面的暗道而需要重新规划改建。毕竟……这属于军事机密。”胡海歌凝神回道。
    “金和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甄夫毅在一旁嘟囔着。
    左余安眉毛一挑,冷笑着回道:“金和这么从容得进吴队布下的陷阱,又那么从容得逃走,肯定是事先做好准备的。或许他现在的这条逃亡路线也是先前问别人买来的策划呢?”
    缪卿正色回应道:“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既然他可以雇凶杀人,自然也可以获得其他旁人不知道的信息。只是信息源就有待商榷了。毕竟,这不是能让普通老百姓知道的事情。”
    就在这时,金韵却打破了众人的猜测。
    “其实……其实这件事情,在我们家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袁晓翼赶紧凑上前,“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有不少人知道呢?”
    金韵抬起头,看着所有在场的人,回道:“因为……爷爷退休之前,就是负责修缮这些防空洞的工程师!所以……叔叔知道详细的内容也不足为奇。只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也只是偶尔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其实从我记事开始也只听到过一两次,而且都是很粗略地提起而已……”
    龙泽仕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听了金韵的叙述后,他才开口说起来:“现在最要紧的并不是这条路怎么样,而是金和在里面的行动速度是多少,会不会马上就走到下一条通道!你们想,这些地下防空洞连部队都装得进去,更何况是车?倘若他实现在里面准备了车,吴队他们则是靠两条腿……天呐,究竟能赶上吗!”
    听着他的话,胡海歌咽了口唾沫。只听得电话那头响起了吴荐的声音,“放心,这里只留下了金和的足迹,没有车胎印,应该是用跑的!我们现在已经距离出口不远了,现在就希望金和能乖乖呆在那厂子里!”
    虽然眼前暂时能松一口气,可不见金和止步于废弃的厂房中,则一刻不得安心。
    所有人都不再做声,静静等候着吴荐带来的消息。
    大约十分钟后,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惊呼:“终于到了!看,在上面的不就是金和!”
    “嘘,小声点,别打草惊蛇!你们俩赶快跟紧了,我们去检查其他位置是否有异样!”
    听着吴荐的部署,大家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为什么……”是霏突然开口说道,“为什么金和去给儿子开家长会都不跟金盛云说一声呢?”
    “是啊,爷爷一般很早就起床了,叔叔出门去哪儿即使不主动告诉爷爷,爷爷也会问吧……更何况是开家长会,说出来又没关系……”金韵也琢磨着。
    “有一个可能性。”缪卿道,“就是金和一开始并不打算去给金铭良开家长会,是出门后半路上才做的决定。可能是铭良的妈妈给他打了电话,也可能是其他原因……”
    金韵点点头,“对啊,很有可能是铭良的妈妈没空去了,所以临时通知了叔……不对啊,不是说,叔叔的手机打不通根本联络不上吗?”
    “那就是用其他联络方式……”缪卿注视着自己放在手旁的手机,回想起刚才密禾虹所说的话,心里不禁一颤。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众人说道:“禾虹现在应该已经见到金朔和解莉夫妇了,只要他们肯吐露实情,或许吴队那里就能轻松许多了!”
    “恩,对啊,吴队今天可真是忙翻天了!”胡海歌回应着,想到自己难得不在吴队身边帮忙,心里还真有种说不出的不踏实。
    袁晓翼回过头看了看缪卿,心里有种异样感。当她的目光对着甄夫毅时,发现他也正观察着缪卿。
    她走到甄夫毅身旁,耳语了几句,暗示缪卿并开门走到楼道口。缪卿对其他人说道:“别看一直待在屋子里,体力消耗也不小。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午饭吧!”说着,其他人也陆续站了起来。
    他走到门口,随着两人走下楼。
    “缪卿,禾虹跟你说了什么吗?”袁晓翼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缪卿微微一笑,将密禾虹的话转述给二人。
    “难怪你刚才转移话题……不过,这样真的能奏效吗?”甄夫毅回问着。
    缪卿回道:“这得看配合了。不光是我们这里的行动,还有警方的行动,都必须做到统一才行!另外,不觉得,这些事当中有太多的安排和太多的蹊跷了吗?”
    两人点着头。袁晓翼道:“总之,我们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去和是霏说说,余安交给夫毅,泽仕交给你了。金韵那里……我想,现在还没到能说的时候。其他人,就保密到底吧!”
    “恩,就这么办吧!”缪卿话音刚落,就听见背后的楼道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胡海歌。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下来透透气,活动活动胫骨!”缪卿回道。
    胡海歌走下来,对三人说道:“我去买点儿熟菜,周冉负责生菜了,吴队那里周冉都联系过了,他们已经开始封锁出入口了。具体情况再等他电话了……我先去一下!”
    “等等,海歌,有个事想拜托你!”缪卿叫住了胡海歌。他站住脚步,“什么事?”
    “出去顺便找一下物业,让他们把前三天的小区监控录像刻张光盘给我们。”
    “要这个做什么?”
    “拿来你就知道了!”
    目送胡海歌离去后,袁晓翼看着缪卿重新走上楼的背影,又一次萌生了一种异样感。只是这次的感受和前几次都不同。不知道缪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余,她的担心更接近于金韵之前的心情。只是在接受推研会的邀请时,她已经做了决定——面对一切已不可逆的现实,是必然的趋势,也是必须做到的事。无论之后将面对怎样的现实,只要是对侦破案件有利的,自己都必须欣然接受。哪怕,那会是颠覆个人信仰的冲击。
    「即将面对的是已然存在的现实也好,人为创作的故事也罢,既然其存在,则必然有存在的理由。无法放下心中怨念的孩童并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向着自己所愿而发展,甚至可以说,他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未来是什么也完全不知。既然平日里总说着世上没有后悔药,那就让所有的一切在成立前让自己认为绝对不会后悔吧!其实后悔了也没关系,再站起来重新走下去就是。只是,后悔这东西,是进入绝望的前一步。谁能保证自己在后悔之余不让自己步入绝望呢?但若陷入绝望了,将一切的希望看做是毒药了,人又会实施怎样的行为呢?无论暴力犯罪或是战争是否来自于生存本能,人为了活下去而使出的力气,总是惊人的。而反之,亦是如此。」
    「不可活的原因,古人早已为我们总结好。」
    「一切只因“自作孽”。」
    不闻戏乐悦其身,
    但求吟士释其魂。
    偶以怒声喝儿嘈,
    莫认孩童未识嗔。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