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知悉松鹤参与金和之案,也深知松鹤必能力擒之。但金和若被擒,无论入狱或死刑,都难逃一劫。此劫非亡却胜于亡。在此简单说明缘由。
我与金和为结发夫妻,生一子铭良,松鹤应早已相识。而我与金和相识并结婚,并非偶然。当年我就读于MIT,生物学研究小组导师介绍我认识了金和,并告诉我他是在美治疗的病人。当我们互相熟悉了之后我方才得知,他是NIL需要的研究标本。而他的病症就恰好是导致这一情况的缘由。接近金和并熟悉他的一切成为了我的任务。虽然当时没有任何人要求我要与金和走得多近,但我们还是成为了夫妻。生下铭良后,我才进一步得知了组织对金和的需求。他们需要的不是金和这个人,而是金和的大脑,是金和的中间神经元。我不想自己成为伤害金和的工具,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但是这其中的理由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使我非常痛苦的事。而当我得知金和已然被组织内部的某些人利用后,我知道,他们继续研究金和的大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碰巧在墨尔本发生的劫案竟然与金睦家扯上了关系,使得他们顺理成章地借金和的手除去证人,并且还能够将金和纳入囊中。倘若金和入狱或死刑,他无论是死是活,身体则必然会落入那些人的手中!他们要研究金和的具体目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从职业角度观察,我对这项研究有着非常不好的预感。我不希望金和成为他们的实验品,更不希望他是被人利用而死。算是为了他个人的尊严,我也要制止。他的抑郁症状很严重,同时附加幼年时期造成的心理创伤,使得对方很容易操纵住他的动向。他们不会让他自行了断,即使我不出手。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让金和破坏了自己的大脑,但是我可以!
说到此处,想必松鹤已能大致了解缘由。我只求不要让铭良知道此事,或者说,等合适的时候再让他知道。他还是个孩子,还没有承受这一切的必要。他是个脆弱的孩子,和他父亲一样。但是他也很坚强,没有他我也没有勇气坚持到现在。
至于金和的‘死因’,希望松鹤能够为其准备。松鹤若将有需要,我也会义不容辞进行援助。此案一旦有了完整了结,我亦会再次出现。届时必将缘由详细道来。
望松鹤海涵。”
她站在学校的大门口,双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说着:“记住哦铭良,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你的小名叫什么,对不对?所以,如果你一出校门有人叫你小名,你千万别回头也别搭理,知道吗?一定要等妈妈来了才能离开哦!”还在上小学的金铭良点了点头。目送孩子走近学校大楼后,她才安心地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回忆起了前一日金和打来的电话。
他很焦虑,但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有人要威胁到全家的安全。
“总之,铭良我就只能交给你了,那边的事我会想办法应付……一定要告诉铭良让他千万别搭理陌生的人啊!”
“放心吧……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我这些日子会亲自接送他上学的,这你总能放心了吧!不过,不是我想得开,对方威胁你,也有可能是虚张声势成心要你就范呢?一般来说不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吧!”
“怎么不会!”金和的声音突然显得异常激动起来,“一个瘾君子能做出些什么事来,谁都想不到!即使这个人以前再怎么是个好人,一旦沾上了毒品,那还能有人心吗!总之……总之我会想办法搞定的,其他的你就别多管了,孩子就交给你了啊!”
“嗯……我知道了。你也注意点,也别太过激啊!平和点解决了或许就没事了……”
她明白,自己再怎么说,前夫也不会听。
但是她很清楚,他是个好人,是个实在人。
他做事很认真,在工作技术上也算得上是个聪明人。心地也很善良,但是性格内向有点嘴笨,而且不会看人。
他总是很相信别人的话,总是不相信家人的劝。
为此,她也吃了不少苦,就因为他太老实,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当然,这些并不是他们离婚的原因。
结婚前,他们只闹过一次别扭。那是两人出去旅游的时候。只是为了排个队,前面的人插队了,他很不开心,于是和人争执了起来。其实很简单就能处理好的事,他却显得非常极端。当她劝说不用再争执的时候,他却也冲着她发起了火。
她的脾气也很烈,二话不说,当天就自己一个人冲回了家里,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旅游点。
当然,那之后,他也好好地道歉了。她也明白,他的病,才使得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还是非常用心的。只是许多时候,他实在不擅长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罢了。
她在决定结婚的那一刻,把导师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最终,导师的话还是应验了。
“他的病,会让他身边的人也痛苦不已。如果你没有做好绝对的思想准备,要为他治疗好,不再复发,那才能保证生活的平静。否则……不仅你会痛苦,他会更痛苦,最严重的时候……他就会自杀!所以……这不仅是为了你自己好,也要为他考虑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做好准备了!”
她在决定离婚的时候,的确非常担心他的状况。因为,她很害怕离婚会让他更极端,更消极,消极到想放弃自己的生命。
离婚的原因,他的病而导致的家庭矛盾其实只是一小部分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她不敢说。她如果将那个组织正在酝酿的那个如此恐怖的计划全盘托出,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身边的人或许都会遭遇不测。而且,只要自己不让他落入对方的手中,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只是,离婚真的能够保护他吗?
她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不再有被对方利用的借口,并让对方认为,他是个无用之人,根本没有利用价值,怎样做都是值得的。而且,同时她还要让他明白,自己要和他离婚,并不是因为他的不是,而是自己的不是。
她为自己创造了一个“错误”,说是自己有了外遇,要离婚并带着孩子,财产可以留给他,作为补偿。两人可以保持联系,因为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他当时显得并不焦躁。只是对自己留有许多的不信。在儿子一再的要求下,才同意了离婚。
是的,孩子也明白母亲的苦心。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是在保护父亲不落入“实验品”的行列。但是他知道,母亲没有外遇,而且母亲一直说着担心父亲的话。他们还是有感情的。但如此关心父亲的母亲为什么要离婚呢?孩子想了很久很久。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很随和,很善言,自己也就很自然地将这苦恼告诉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方啓之。
方啓之告诉了金铭良,母亲担心父亲,的确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有感情。但是,如果父亲真的是个非常好的丈夫,那为何自己的母亲还要和父亲离婚呢?而母亲为了不伤害父亲,宁可自己背黑锅,可想母亲多么地不想去伤害父亲,而父亲却在不知不觉中伤害着母亲。
当对方说到这儿时,金铭良才逐渐回忆起来,父母亲每次吵架的经历。他并不害怕父亲,但有时候父亲的歇斯底里的确会让人受不了。
这时候,他开始明白了,母亲的“仁慈”,与父亲的“无知”。
一切,其实从一开始就早已安排妥当。金铭良不知道,自己与方啓之的相遇是必然。他也不知道,在过去几年前发生在大伯家的命案,竟然也与自己眼前这如此信任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方啓之总是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貌似永远是个旁观者,但却操控着一切。
在澳洲的团伙,正在筹备那起银行抢劫案。在观察周围地形的时候,方啓之的亲信就发现了那里有金家的人在。亲信将这点告诉了方啓之。起初,谁都认为亲信的做法是多此一举。组织需要的人是金和,与金睦毫无关系。即使他们家的店就在银行对面,也阻止不了这次的行动。
可是方啓之的想法毕竟不是旁人所能揣测的,所以其亲信也绝非轻易地就能够成为亲信的。
只是当时,方啓之没有表达任何想法,只是感谢了那名亲信,随后就继续安排其他的事了。
当银行抢劫案终被侦破,法院的指证席上出现的,竟然是金睦和他的妻子。其他的团伙成员都没有想到,这家人竟然会出庭作证。而想到事发前将此事告知方啓之,貌似也与指证并无太大关联。因为没有人能算准他们会出庭……不,可以算准,而且可以顺理成章地让他们成为目击者不是吗?
他们也知道NIL,他们也知道主宰派。他们也非常清楚方啓之的作风。这个时候,这群人战栗了。
他们委派了代表找到了方啓之,询问是否是他故意为警方提供线索让这起劫案告破。方啓之则回答说,劫案与自己并无太大利害关系。失败与成功也就是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成功了,警方也会找金家取证,不成功,他们还是会成为证人。那金家成为证人,对方啓之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么?
当对方问到这个问题时,方啓之笑了。
他回答说:“我需要的人是金和,看似是与金睦无关。但是,如果金睦与你们结仇……那要金和就范也就绰绰有余了不是?这并非我的安排,而是你们的计划于金睦的住处恰巧在地点上吻合了。你们不来找我,我也正打算找你们。我非常希望你们能与我合作,先来听听我的计划……”
听了他的话,对方相信了此事并非方啓之的安排。
然而,提出这次劫案并推荐了这个地点的人心里非常明白。这才是方啓之真正的目的。
金和,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的东西。
他那关于神经元搜集的计划,听起来很简单,可一旦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所有人都会不寒而栗。
但是,这确是这个世界的某一部分的“事实”造就的真理。
不错,主宰派虽欲主宰,也是在遵循着客观规则的前提下进行的。
他们比平衡派来得更加地本能化,或者简单地说,他们的思维方式更接近于一切的起源规则。
那计划究竟是什么?搜集人的神经元,这对于现在的科学技术而言可能做到吗?旁人无从知晓。甚至可以说,旁人连神经元是什么东西都不明白。
她回忆着自己的导师曾经说过的话,关于金和的话,关于神经元的话,关于那个骇人听闻的计划的话。
“如果你研究全世界所有的杀人犯,特别是那些连环杀人犯,变态杀人犯等,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共同点。不是意识形态上的,也不是经历上的,而是他们的大脑!他们的前额脑区底部无一例外都有受损的现象。要知道,人的身体组织大部分都是可以自我修复的,唯独神经元无法自我修复。在受损的前提下,脑部神经元的变化对人产生的影响可想而知。一个正常人突然会变得不知道如何分辨善恶,或者不知道什么是道德伦理,而自己却完全意识不到那些东西的存在,这都是已经有现实例子在眼前的!而他们……想得到这类人的大脑,研究他们的神经元,同时研究他们的大脑使用率等等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里,她不再愿意想下去。底下的东西太过于残酷,而导致她将自己的这段记忆有意识地封闭了起来。
而金铭良,从八岁起跟着母亲,虽然过的还算不错,但自己对父亲的看法却在逐日变化。他总是会听别人对父亲的评论,或对母亲的评论,或对其他人其他事的评论。他从一开始的,因为只听到只言片语所以无法理解,直到将多年来听到的看到的一切联系起来,从而拼凑出一件件事情的原样。这个时候,他也会去找方啓之。找方啓之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听听他对那些事的看法和理解。方啓之的解释总是让自己觉得,他非常公正,说的也非常合理。
然而有一天,方啓之主动地找到了金铭良。这是让金铭良从未想到过的。自己总是去打扰方啓之,有时候还生怕会不会让对方厌恶。可看见方啓之主动来找自己聊天,他非常开心。可他并不知道,方啓之为他带来的消息,会让他彻底颠覆对父亲的看法。
不错,他就是将金和参与了两起案件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金铭良。
当时的金铭良,刚刚小学毕业。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判断刚刚听到的这些事。方啓之很耐心,将其中的利弊以及社会对这些事件的定义都用最易懂的方式告诉了金铭良。方啓之没有为那些事件添油加醋,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的情绪在内,而是非常客观地分析了一切。正因为如此,金铭良的思维防护彻底被他击溃了。
孩子开始对方啓之有了心理上的依赖。因为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再能够信任了。
父亲,是杀人犯。
在金铭良尚且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那最深最痛的烙印。
“铭良!接着!”金和将手里的皮球扔向儿子,见才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儿子一路小跑得追着没能接住而滚到一边去的皮球,孩子可爱的步态不禁让他傻笑了起来。
“爸爸!接球!”金铭良双手举过头,使劲将球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金和抬起头,倒退着并也将双手高举,刚想跳起身抓住半空中的球,却不慎被身后的花坛围栏绊倒了!
“爸……你没事吧!”过了这个夏天,金铭良就要念小学了。金和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没事,放心吧!老爸的身子骨好着呢!”
“我不是说再等一等吗!”
“啪”地一声,金和将手里的遥控器重重地甩在了茶几上。妻子和儿子都被他弄出的响声吓了一跳。
妻子皱着眉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回答道:“时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律师吧……”金铭良打开自己的房门,躲在门缝后看着外面发生的事。他看见父亲的神情,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就在这时,父亲竟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房门——“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把门关好快做作业!”父亲的怒喝之后,金铭良紧紧地锁上了房门,背靠着门墙,微微地喘着气。
他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为什么曾经的温柔一瞬间就能消失殚尽呢?
尚且年幼的金铭良,实在无法参透这其中的原因。
而金和呢?他又是何时进入的这场策划已久的游戏呢?
毋庸置疑,就是在银行劫案之前。
兄弟,这词语,或是这关系,总会让人觉得很温暖。但是现实,却总是会给其添加上一些其他的味道。那可以是甜的,可以是酸的,也可以是苦的,更可以是涩的。金和从没想过要恨自己的哥哥,但是哥哥却拥有了一切他所想拥有的,自己即使再如何努力,得到的也仅仅是旁人形式上或出自自我救赎的心态下做出的所谓的爱——这是金和自己的想法,他也从未和其他人谈起过,更准确地说,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出过自己关于“兄弟”的看法。当然,让其对“兄弟”如此不屑或鄙视的原因,其母亲也有非常大的作用。何嘉沅是个精明的女人,只是她把作为一个母亲的利器用错了地方——偏心——偏爱长子的种种行为让金和留下了许多不快的想法。只是,他很能理解母亲的这些作为,他也试想过,如果自己和母亲换个位置,或许自己也会这么做吧!毕竟自己的大哥比自己强了许多,无论是身体还是事业还是人际关系等等。自卑,或是自负,总是在金和的心里交替着。面对哥哥,他只能低头,其他的行为,他想不到,想不出。
金和很敏感,或者说已经敏感到了极端的程度,所以成为了一种病态。他把大部分人对自己的好心都臆想成了各种带有不同目的性的程序作为,而那些所谓的善意的谎言则更不用提了,毕竟金和的敏感原因之一也包括其对人察言观色的能力。因此,他很难相信人,更难以接受他人虚伪的凌驾于自己的自我尊严之上——因为那些虚伪之徒没有资格如此践踏别人的尊严——这是金和最真实的想法。妻子虽然对自己很好,任劳任怨,自己时常也会感到愧疚,可是他的大脑总是不允许自己去相信,所以理智再三告诉自己妻子的好,也无法阻挡病发时的一时冲动而衍生的一系列猜疑。
他想过自杀,因为他觉得世间无“信”。可是被药物制止了。毕竟妻子在这些问题上还是比较专业的,所以控制的很好。只是,自杀被遏制了,杀他呢?无“信”,并非个人之力能扭转,无论问题是出在自身,还是他人,或是整个世界……
而在金睦家惨遭灭门前的一个月,金家的杂货店遭到劫持事件。虽然并无太大损失,却也让一家人心有余悸。那次的劫持,无非就是一次踩点实验。当然,踩点的位置并不是杂货店,而是金家的住所。实施者自然是与银行抢劫案有关之人,只是这关系不易被察觉罢了。而后对金睦一家实施残害的人,以及他们做出的将那夫妻二人杀死后再毁容的举动,则可想是何缘由。
金和是个技术非常好的员工,做事也非常细致认真。他总是会一个人埋头苦干到深夜,也因为病的缘故,他晚上总是睡不着,而且反而比白天更清醒,觉得夜里的思维更活跃。
为了多赚点钱,也同时听信了身边一些朋友的推荐,他在网络上遇到了一群人。准确地说,那是一群黑市商人。他们的经营范围可以被称为无限公司,可想而知是任何领域都可能涉及的,所以能够获取暴利的可能性也非常地大。金和在美国治疗的期间将英语练得非常流利了,所以与那群人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自从那一刻起,他除了正常工作外,剩余的时间就会全部泼在电脑上与那群人聊天,帮助交易。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黑客。
不断获取高额报酬后,金和愈发不可收拾,深入那群人之后发现,原来自己想要从中获取通过正常途径获取不到的资源也是绝对有可能的,而且内部人员的可信度会更高。
就在那时,解小峰找上门了。
当他塞给解小峰一万元现今后的那天夜里,他与黑市BBS上的朋友聊起了自己的遭遇后,对方就提出了帮忙。价格非常优惠,而且金和只要在那儿接上三笔买卖就足以付清,于是,便上演了“邀请”罗桂芬交换杀人的序幕。
而那天夜里,让他捧腹大笑了许久的,就是桂花芬芳最后的那句告别的话……他想到了,楚国荣会是个不错的帮手。
随后,他便在BBS上找熟人联系下了单,并且将解小峰家的情报搜集以及安排计划等等一并购买了。而就在对方为自己提供了多种“套餐”组合之时,金和想到了金睦——那个让自己这一生都妒羡的哥哥……
接着,他只需要完成手中刚接完的黑单,就能够坐享其成。
这是杀人吗?他当时并不觉得。
因为,那时人都还活着。
“你知道被溺爱的孩子最可怕的缺陷是什么吗?”方啓之曾经问过金铭良这句话。金铭良摇头,回答说:“我可没被溺爱,妈妈对我还是很严格的!”
方啓之笑了。他回道:“被溺爱了之后,你就会不知道疼。不仅不知道自己的,也不知道别人的。因为你身边的人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是人这个东西,如果自己不知道疼,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用刀去刺别人会有多疼,更不知道,别人用刀刺别人会有多疼……所以说,难得和人打架并不是坏事,交剑知爱,交拳知心。打完了,互相的矛盾解决了,就继续做朋友,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将来你再一次愤怒的时候你在行动前就明白,如果你用某种方式去对待你恨的人,对方究竟会有怎样的体会……”
这一年过年前,楚国荣遭遇了窘境。同时,他也想到了曾经保存下来的那十万元钱。动,还是不动?他正矛盾着,回忆着,突然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似的。
他重新去查阅了郭祥,也就是解小峰的背景,这时才发现,他竟然是解莉的弟弟!他觉得自己豁然开朗了,明白了四年半前的那次“委托”的“真实含义”。
楚国荣的想法很好。他想着,先不动这十万,留着当作家里的备用钱。而手头上急需解决的问题,不如找解莉来的更直接。
他找了许久,将金和用来与他们联系的方式重新挖了出来,并对金和留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是谁了。”
看到这句话,金和沉默了许久。第二天,楚国荣看到了他的回答:“然后呢?”
“我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需要你帮忙而已。”
金和看着这句话,再次笑了。他回想起了那一天夜里楚国荣代替罗桂芬回答的那句道别的话,再次捧腹大笑了起来。
“行啊,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呢?”
“很简单,你肯定能够解决的事。给我汇五十万。”
“还会有下次吗?”
“或许吧!”
“哦,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帮忙解决‘小’吗?”
楚国荣停顿了一下,继续回道:“当然,他是个瘾君子,会连累你不是?”
“瘾君子是怎么连累人的呢?”
看到这里,楚国荣有些犯糊涂,回了句:“那是你的事,现在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金和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楚国荣竟然是如此愚蠢的人。当初解小峰就是敲诈自己才落到这结局,自己提醒那楚国荣,竟然对方还不理解!算了,或许这也是必然吧!
金和的做法与上一次一样,答应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去汇款。而是直接找黑市下单。今天的金和,积蓄足以买下十多回这类的单子。
只是此刻的金和并不知道,其实楚国荣并不知道他是谁。而在楚国荣死后他才慢慢感觉到,其实楚国荣并没有威胁到自己什么。他只能威胁到解莉,这也是当初自己选择交换杀人这一方式的主要目的不是吗?他有些后悔自己这次的行为。但是,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出殡的那天晚上,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掏出一万元现金,亲自送到了罗桂芬家里。
敲门前,他听了许久里面的谈话。
敲开门,他看见了那群年轻人。
他似乎有些动摇了。
他说了那句门框老化的话。
最后,回到家里,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正当他恍惚不可终日的时候,一个自称是黑市的朋友打来了电话。对方告诉他,还有一条活路可走,只要他付出所有的积蓄。
金和此刻早已对自己积攒的那些钱没有了兴趣。原本留下那些钱也只是想证明自我,但却没想到毫无用武之地。或者说,他根本没地方可用,也不会用。
他回道,钱不是问题,如果方法可行,自然会给钱。可是对方却说,要他先将三分之二付清,剩下的等一切结束之后再结款。想想对方似乎也算厚道,金和便同意了这次交易。
随后的一天,学校里的老师主动打电话给他,要求他出席家长会。他很奇怪,不是让孩子的母亲去更好吗?可是,对方却说,已经与金铭良的母亲联系过了,说还是让金和去的更好。他不知道前妻与老师之间有过怎样的对话,想到既然是铭良的事,那自然是接受了。
其实,那老师与前妻的谈话很简单,就是家长会延期了。
当天金和所遇见的老师并非和他通话的老师,老师也并没有提起过曾与其联系过的事。
而就在他去家长会的路上,身边的公用电话响了。他四周张望了一下,回想起前一日那黑市朋友所提示的话,便上前拿起了听筒。
其实,金和并不知道学校附近竟然也有一条通往远处的地下通道。
其实,那些防空洞的存在在NIL之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其实,在那条地下通道的出口早就有接头人等候着金和的到来,只是他们并没有实现给金和准备四个轮子的工具,而是一个轮子的工具以及一发子弹……
他并不知道,金铭良会到这所学校来上课,也是方啓之一手安排的。
她并不知道,金铭良竟然已经与方啓之认识了那么久。
方啓之知道,金铭良是这两个人所生的孩子,必有他过人之处。
「疯子与天才只有一步之遥,真理与谬论只有毫厘之差。」
金和深信着那句话——自己所犯的并不是杀戮,而是杀人。杀戮是毫无灵魂的行径,而杀人则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
可是,金铭良却站在了他的跟前。
虽然金铭良总是会与方啓之聊上许多,但他的思想并没有被扭曲。
方啓之也知道,金铭良会成为金和轻生的导火索。
可同时他也相信,自己的哥哥精心栽培的心腹绝对不会是一般人,更何况他们的血统。
是的,方啓之是物信之人。他将一切事物都只视为物,他从来都不相信二元论。
他想要的,当然不止是金铭良这个孩子的未来。他也非常想要密禾虹与缪卿也到自己的麾下。他相信,自己所坚信的“真理”会让这些“聪明人”接受。NIL之所以能够存活至今,也是遵循着这些“真理”才得以如此。
他期盼着那两人来到自己面前的一刻,更期盼着自己能够彻底战胜自己的哥哥。方任之,那憨厚朴实的人的确是个不错的家伙。但是方啓之从来都无法认可他在NIL中被如此重视的地位。他坚信着自己的认知与能力远高于这个哥哥,他也一直都认为,笼络一切可用之人的人心并不是那种憨厚之人能够做得到的。而方任之身边现有的那些人,用老古的话来说,方啓之认为,那充其量就是傻人有傻福。可唯一让方啓之不得不服的,则是哥哥培养人的能力。这是他所羡慕的,也是他想窃取的。方法或许永远都掌握不到哥哥的程度,但是——人,绝对是可以挖到自己这边来的。
方啓之的愿望在他自己的精心安排下,终于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
他异常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他知道,这些人将成为他的机遇。
密禾虹在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终于触摸到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及核心所在。虽然还有许多未知的细节需要进一步取证,可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就如方任之所说的,在决定去留的淘汰赛里,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即便不想早超升也得做好善后的准备了。纵观自己与缪卿一同走过的十余年,貌似自己的人生轨迹真的是被别人准备好了似的,一切都有规则可循,几乎不存在常人经常会考虑的“变数”,就如同根本不用考虑自己的运气如何一样。而自从遇到了袁晓翼和金韵,这些被典型的主宰事态一切发展的模式所引导而产生的“被害者”与事件,则再一次唤起了密禾虹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并不比其他强到哪儿去,为什么偏偏就被别人“主宰”了自己的一切呢?就现在的自己而言,无论是心态还是能力,目的还是行动,距离最近的终点只有一个。
夺回主动权。
即使对方用巨大的力量推着齿轮让时间的指针顺着其意识旋转着,那自己也可以积攒所属于自己的力量,并将那时间的指针逆向推行!从开始的毫无作用,到力量的相互抵触,再到最后的逆向而行——倘若能够做到的话,不仅是自己握住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主动权,更有可能就此让“主宰派”的意识破灭。可是,有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总是让密禾虹动摇着。
主宰,也是“人”为了生存所需的资源而进化出的“本能欲望”之一。
推翻主宰的意识,真的可行吗?
自己欲夺回主动权,也不是在争取“主宰”的机会吗?虽然,自己仅仅是想主宰自己,对其他并无想法。但是,这也只是质相同,量不同罢了。更何况自己也是个“人”,或许终有一天也逃脱不了被欲望所束缚成为“主宰”意识的俘虏。
「人与人的关系,阶层与阶层的关系,国家与国家的关系,施控与受控的关系。」
过错,过了最恰当的分寸,就是错了。或许对于控制欲的分寸掌控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只是,面对着这已然轮回了千年的矛盾,自己又有何能耐?
每次想到这里,密禾虹都会停止思考。并不是认为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而是如今的自己还不具备考虑这些问题的能力,当然更莫提解决了。
生存能力——头脑与肉体的双重武装——这是方任之最初为密禾虹与缪卿提出的要求。这也决定了当事人的思考能力及行为能力的范围。自己的生存能力欠缺尚多,这是两人都有的自知之明。
遮掩软弱的心理可以用强势的性格去伪装,保护裸露的身体可以用衣服去遮盖,害怕被子弹袭击脆弱的肉体可以穿上防弹衣带上头盔然后钻进防空洞里;不想说谎可以用沉默来代替,不想受到别人的伤害可以自我封闭,不想伤害别人……却只是在逃避责任。
以身作则,总是要求别人在对其他人说教的时候必须做到,否则难以服众。毕竟,言传比起身教而言,总是欠缺了不少威力。但对于每个人都可能会犯的错误,又该如何是好?这是密禾虹心里的软肋。自己也无法逃避可能会伤害到别人的任何行为,哪怕是无意的,好意的,自己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有几率成为一种伤害行为。这样的自己,一个太普通的平常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教于那些总是在伤害别人的人?只是因为自己从没有做过故意伤害的行为吗?密禾虹心里没底。他不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去说服眼前的人,甚至是互相交谈互相辩驳,自己的理论能否站得住脚——原本还略微自满的思维能力在此刻才被发现,其实自己的这点程度根本不足为奇,更别提那只是粗通皮毛的武装能力。
会突然产生这样的自卑心态并非密禾虹太过多虑。因为这一仗的确是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虽然方啓之无法得到活生生的金和,但她也输了。她总以为只要组织无法再命令自己汇报和监视金和的一切,或者最后他们无法得到金和完整的遗体就是把金和保住了。只是同时,她也失去了金和,并且因为失去了金和才会马上失去这个家——她唯一欠缺的信息只有一个,就是自己的儿子与方啓之的关系。
方啓之早已察觉她的企图,也能够体会这个女人的心情。所以,他继续装傻,装作不知道,并且默认她的行为,没有做任何阻止。周冉只是作为牵引密禾虹与她相识的一座桥梁罢了,即使她不会给任何人线索,不愿与任何人交流,只要她与周冉接触到了,为了阻止她的周冉身上则必然会留下她的痕迹,密禾虹与缪卿也必然有机会察觉。他再清楚不过,这个女警其实没有任何解决事情的能力,但作为药引子却是不错的一味药。而失去金和对方啓之来说,并非太大的损失。那么多的计划虽然先前都是为了得到这个实验体,看似失去了,但貌似老天很公平,给他送来了金铭良——金和的结局在计划后期更变之时已然被策划在内,他的死只是为金铭良注射下的一针催化剂。
看见方啓之的第一眼后,金铭良就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缪卿一直都紧紧跟在金铭良的身后,在铭良的话音落下之后,缪卿也多少感受到了眼前这与方任之如此相似的人对整个事态的影响。他止住脚步,看着呼呼喘气的金铭良。缪卿不由自主地在金铭良的背后将自己的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金铭良回头看了看缪卿,而缪卿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做任何表情,也没有语言。当金铭良再次正视方啓之之时,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依旧停留着。那双手没有颤抖,也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搭在了肩膀上。不知为何,金铭良突然觉得,自己有勇气面对现在的疑问——无论眼前的人会作何回答。
渐渐地,气息平稳了下来。缪卿感受着金铭良的心跳与呼吸,他知道,此刻这个孩子已经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也同时稍稍松了口气。
“请坐!”方啓之依旧微笑着,示意邀请三人就坐花园中心的石凳。只是,密禾虹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不用了,我们不会打扰太久。”他从长廊快步走到金铭良身边,将手机放进了口袋。
既然挑战已经摆在了面前,擂台也已然拉开序幕了,自己也就不再有逃避的理由。但是,这毕竟是有时间限制的——拖得越久,自己的胜算就越小。特别是对于资历尚浅的二人,冲刺力远高过于耐力。好在这应该能算是回合制的胜负较量,即使这第一回合的结果不尽人意,也还有扭转的机会。而且,第一次的战役,更能算是了解对手的试探之战,知己知彼的最佳状态不仅仅是知己知彼,更需要隐藏“己”的信息才能蒙蔽对方以取出奇制胜。但毕竟在自己寻找对方的信息之时对方也同样可以了解到自己,所以现在对他们而言只得速战速决。
可是,无论双方的观察力差距是多少,能够在多短的时间内读出对手的多少信息——这就如同最原始的俄罗斯转盘,技艺相当的两人,一个是老手,一个是新手,虽说有经验差距,但在瞬间决定扣动扳机的时间差距只在一秒以内,所以胜算则并不在于出手速度的快慢——短时间内完成只是这一层的能力所必然具备的,真正能够决定结果的,只有“准备”。因为瞄准的都是要害,要害被击中的结果只有死亡,抵挡死亡的方式只有将防弹衣事先穿戴在身,这个时候,“游戏”的明文规则已经不再重要,结果才是一切。更何况,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前辈”,作为“新人”不得不慎重行事。
这一刻的交锋对于密禾虹与缪卿来说,无论形势走向何方,都会成为决定他们未来轨迹的风向标。
金铭良注视着方啓之,连眨眼的频率也下降了许多。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不需要再重复一遍,因为方啓之完全应该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良师益友”对自己的父母的了解远远超过了自己。不仅是当初方啓之将金和的事情告诉自己,更多的是方啓之所做出的行为,以及在那之后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为达成他对父亲惩罚的心愿,方啓之会为他做一切。
方啓之的确做到了,只是结尾并不是金铭良想要的。现在的金铭良只想知道父亲的死是不是方啓之的意思,或者是其他的因素,但这也需要方啓之亲口说出来,无论对方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
“他手里有枪,他也选择了你所想要的结果,但是最终的结果是在此之后产生的,所以我已经不能多做什么了。我做到了我的承诺,而且你可以让你的这两位朋友进一步调查,真正的原因所在。当然,我也希望能够听到真实的答案!”方啓之回答着,他非常高傲地回答着。
他将目光投向密禾虹与缪卿,已然知道真相的二人自然明白,这是绝对不能现在就告诉金铭良的真相。方啓之自然也明白,他们是绝对不会现在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聪明,或者是不是天才。毕竟人的心智必须经过时间与磨难的冶炼,而非智商决定。特别是孩子的逆商,更决定了他将来的路会是怎样,倘若金铭良的逆商与他的父亲一样,或者更甚,那么他或许会成为超过金和的实验体——更何况儿子是100%遗传母亲的智商,金铭良延续了其母亲的智商遗传同时加上金和的性格遗传,如此一来,方啓之的实验结果或许会有质的飞跃。所以这时的方啓之,其实更希望密禾虹与缪卿也是不经世事的娃娃,直接把真相公之于众,哪怕将自己说成魔鬼,只要让金铭良的内心扭曲,他则能够坐收渔翁之利。
为什么方啓之不亲自引导金铭良走向扭曲的道路呢?因为“信”。方啓之非常清楚,人类的婴儿本能之中都有鉴别善恶好坏的能力,后天的道德思想虽是家庭与社会塑造,但本能的趋势会影响人的一生——伪善也好,真善也罢,只要自己以“善”的一面取得金铭良的“信”,哪怕将来金铭良会记恨自己,也会有暂且服从的时候。因为在这个孩子最脆弱的时刻,他的“信”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这会影响这个孩子的一生,如同他本能中能够区别善恶的那鉴别能力一样,看见方啓之,本能下鉴别的结果,最坏的也将会是“暂且信他”!
此刻,金铭良迷惘着。他知道,方啓之的话的确是可信的。倘若他真的不可信,身边的两个人也会马上表示怀疑吧!但是,他们都没有做声。三个人的沉默让他感到很不自在。只是,这一刻,他该相信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浑然不知。了解真相,听上去似乎很合理,应该是马上就去做的事情。但是……金铭良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感,这痛同时放射性得影响到了肩膀及上臂——他不知道被子弹射中会是怎样的感受,但疼痛是必然的,自己身上这一瞬的痛楚或许及不上父亲死前的万分之一,可也已经让其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黯淡。
一开始追逐金铭良来到这里,就是因为担心他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密禾虹一直留意着金铭良的一切表现,虽然眼前还有更艰巨的挑战。发现金铭良的脸色大变,他小声对缪卿说道:“扶他坐到长廊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先交给我。”缪卿点头,轻轻拍了拍金铭良的肩膀,扶着他走到一边。
密禾虹走上前一步,在距离方啓之与石凳的一米处停了下来。
“不坐下谈谈吗?”方啓之依然友善地邀请着,“再怎样要马上离开,坐个几分钟总不会碍事吧!更何况,站着聊天,也太过于见外了吧!毕竟我也是你们师父的亲弟弟啊。”
“这也能扯上连带关系吗?”密禾虹笑着回答道。他提起脚步,走到了石凳前。
见密禾虹接受了邀请,方啓之也自然地坐了下来。
“无论我们兄弟之间的‘信仰’有怎样的差距,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更何况老话有说,师如父,我们自然也能算得上关系密切的了,只是接触不够罢了!”方啓之很自然地套着近乎,这听似客套的话经过他的叙述却别有一番滋味。密禾虹内心不禁佩服此人的应对方式,想到先前自己的怯懦之意,不由得暗自自嘲一番。他也调整了心态,将刚才一切矛盾的想法抛之脑后,打算顺其自然地应接对方的招式。
“也是啊,”密禾虹回道,“那看来以后我们的接触应该会越来越频繁吧!”
听了这句话,方啓之很是高兴。他感觉到了,密禾虹的这句话是表示好感,而非幼稚的抵触情绪。毕竟即便面对的人是对手,能够分庭抗争的对手却也大多能够成为知己。更何况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想要收人心与己下。
侍者将茶水端上了石桌,为坐在石凳上的两人沏茶之后,特意又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了坐在一旁的金铭良和缪卿。
金铭良看着侍者——虽然已经与此人见过多次,但并无一次对话。他接过茶杯,轻声说了句:“谢谢……”侍者微微一笑,腋下夹好托盘,退后数步,对着花园中的三位客人稍稍鞠躬,方才离开。
“既然方先生如此邀请相谈,不知所为何事呢?”密禾虹拿起茶杯,轻轻吹着气,随之托在掌中转动起来。
方啓之听了这句话后,并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他看着密禾虹的一举一动,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人。
我是该用面对一个后辈的方式,还是该用专门应对你的那套方式去对待你的孩子呢——方啓之心中暗自斟酌起来。
见方啓之没有马上回答,密禾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再一次正视方啓之,微微一歪头,笑着继续说道:“怎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方便”言说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但是密禾虹却将这“不方便”推给了方啓之。这更让方啓之打算改变一下面对密禾虹的方式。本以为密禾虹在方任之的培养下,处事风格应该更像他才对——那个急性子的哥哥总是会沉不住气,所以很好“欺负”。但如果密禾虹的方式与其父亲——密铮相似的话,这场交谈则不能再用如此简单的方式应对。如果说悠哉的步调会让没有底气的小辈浮躁,而对密禾虹毫无作用,那长驱直入地直切主题是否能打乱他的阵脚?方啓之觉得,现在自己的角色快与密禾虹互换了。
夺取席上的主导权才能够维持上峰直至胜利。这时的方啓之不再多虑,他重新调整了自己脸上的神情,也拿起了茶杯,边摆弄着边回答道:“虽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却让我如见故人一般。”说罢,他抬起头,直视着密禾虹。“令尊还好吗?”
「猎人的枪法总是出奇地精准,这是平时只对着没有思维的靶子练习射击的人所无法达到的境界。可是猎人若要练习枪法也不能一味地在山上对着猎物乱发子弹,毕竟这样也会吓到其他的生物以至于最终自己什么也打不到。落叶的动作尚且有轨迹可循,可飞鸟的运动则是无法预测的。这时候,猎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靶子很容易瞄准,何不让动态的物体也成为这靶子呢?哪怕那物不是静止的,只要其运动轨迹可循即可。」
「于是乎,陷阱,就成了动态目标成为枪靶的过渡工具。」
「未来不可被预测?但未来可以被制造。」
「变数一样可以被控制在范围之内,只要陷阱布置到位。」
「而最强的陷阱的出处,莫过于目标本身的欲望。」
信诚今思
信,人言,难以信。
诚,言成,未能诚。
人言后待成,言不达事不成,
遂先无信则后无诚。
信何?
首,颔,颈,尾,皆可虚。
诚何?
言,行,事,物,皆可伪。
信,虚者,伤己伤人伤心。
诚,伪者,损事损物损德。
不可信,闭之不闻。
无真诚,拒之不理。
人与人,无信无诚,则无言无交。
群居之物,与类无言无交,
遂独必自残,体消魄殒。
无信无诚,无言无交,
人非物非,亡之将至。
盼有生之日,人言而有信,
行而有诚,信诚皆存,乾坤续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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