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

第170章


这时周佛海已接到来自军统 
的要求,无论如何要救蒋伯诚出险。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由"登部队"的陆军部长川本,及 
周佛海的密友冈田酉次,几度飞东京活动;最后是由大本营 
作成交保释放的决定。 
    保人一共两个,除徐采丞以外,就是金雄白;由川本派 
一名联络参谋,带到贝当路去办理保释手续。从此以后,金 
雄白做了蒋伯诚与周佛海之间的联络人;只要来一个电话,金 
雄白不管多忙,都会赶到静安寺路愚园路口,百乐门舞厅对 
面的百乐门公寓,要人要钱,要保释被捕的工作同志,没有 
一件事未办到过。 
    因此,蒋伯诚跟金雄白建立了很深的交情。但私交是私 
交;公事是公事。而且蒋伯诚病发在床,要靠人捧场,所以 
为了"公事"有时也顾不得私交了。 
  "金先生是自己人。"蒋伯诚将去接收亚尔培路2号的人 
找来质问,"历年帮过我们很多忙;你怎么首先对付他?" 
  "就因为金先生是自己人,所以我们一时没有地方办公, 
向金先生暂借一借。"那人从容不平地答说。 
    蒋伯诚久住上海,与杜月笙非常接近,是个超级的"老 
江湖";心想"光棍好做,过门难逃",这个过门打得很漂亮, 
不能再追究下去了。 
    于是他问金雄白:"金先生,你肯不肯借呢?" 
    金雄白不敢说不借;只好连声答说:"借,借!不但借, 
一切都奉送;不过我里头有上万本线装书,也是多年心血所 
寄。书生结习,未免难舍,请网开一面。" 
    这话不大好听,但蒋伯诚只能怪"自己人"不争起,装 
作不懂,关照那人:"金先生的书,你们一本不准动。" 
    接着,金雄白的在福开森路的住宅也被接收了;这回不 
是"借用",而是"查封"。封条是一个叫张叔平的人所贴。此 
人倒是世家子弟;清末颇负清望的学部尚书张伯熙的儿子,自 
称是第三战区的"代表"。金雄白跟他常在周佛海家遇到,但 
并无深交。既不愿托人说情,更不愿当面去求他;只好把家 
人分别寄居到至亲好友家。 
    不道这件事为浙江兴业银行的总经理徐寄廎知道了,大 
为不平;徐寄廎是上海撤退时,政府指定留在敌后的地下工 
作负责人之一;金雄白帮过他很大一个忙,所以自告奋勇地 
说:"第三战区的最高负责人叫何世桢;我知道他不会做这种 
事。他跟我有交情,我替你去问一问。" 
    问后的回话是:何世桢根本不知此事,第三战区亦未奉 
令接收,完全是张叔平胡作妄为。现在已下令起封了。 
    果然,金雄白得以重回旧居;经此波折,对政府的信心 
更增强了。 
    但各路人马,纷纷赶到,类似的麻烦,可能还有;既然 
周佛海任命为"行动"指挥,应该可以托庇,所以兴冲冲地 
赶到,只见罗君强也在那里,神态悠闲;使得金雄白立即想 
其他3天之间的三副面貌。 
    第一副面貌是8月14日夜里,他以"上海市政府秘书 
长"的身分,在虹口与日本人办一场交涉,颇为顺利;杯酒 
言欢之余,醉醺醺地大谈日方如何在他强力说服之下,作了 
让步。最后又说,他与在座的日本军人谈论战局,一致认为 
日本还保持着强大的陆军,美军如真的在日本登陆,本土作 
战一定会予敌人惨重的打击;而战事起码会维持一年以上。万 
一本土作战失败,在华的300万陆军,亦将战至最后一人。 
    第二副面貌是,周佛海当时问他:"莫非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美国广播,日本已经接受波兹坦宣言,正式宣布无条件 
投降了。" 
    这一下,罗君强的脸色变得异常复杂,惊愕忧惧,难看 
极了。而此刻的第三副面貌,显然是由于周佛海"荣膺新 
命"之故。 
    "来!来!我正有话要跟你谈。" 
    罗君强招招手;金雄白跟着他进了周佛海的书房,看他 
脸色变得很严肃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罗君强将房门带上以后,压 
低了声音说道:"老兄这几年的钱,搞得不少吧?你是最懂得 
明哲保身之道的;我看你不必将来等别人问你来要,自己识 
相,痛痛快快献了出去,反倒脱然无累。" 
    金雄白颇起反感;故意问一句:"是不是交给你?" 
    "你知道的,上海归第三战区;张叔平是负责人,昨天他 
跟我谈过,希望你交给他,现在你先开一张私人的财产目录 
给我。" 
    金雄白本想告诉他,第三战区在上海的负责人是何世桢; 
根本没有命令张叔平接收任何人的财产。但这话由罗君强传 
出去,便是一场是非;不如虚与委蛇,倒是罗君强所说的 
"明哲保身"之道。 
    因此,金雄白便坐了下来,就自己确实可以拿得出来的 
动产,不动产开了一张目录,交到罗君强手里。 
    "怎么?"罗君强一脸不信的神气,"你只有这么一点钱?" 
    金雄白懒得理他,哼了一声,再无别话;久坐了一会,听 
说周佛海要夜车才回来,便离了周家,转往《海报》—— 
《平报》及南京兴业银行,都已结束;《海报》是他唯一的事 
业,但却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刚刚坐定,工友递上来一张名片,极大的"毛子佩"三 
字;金雄白不免有意外的惊喜,心想,虽说施恩不望报,今 
日之下,有这样一个朋友,总是安全上多一种保障。 
    原来这毛子佩在战前是上海一家小报的广告员;不知以 
何因缘,成了吴绍澍手下的红人,因而得以荣任上海市党部 
委员。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与蒋伯诚因案被捕;便有他一 
个好朋友来托金雄白营救。 
    他的这个好朋友是上海小报界的"名件",本名唐云旌, 
笔名"唐大郎"的笔下有两绝,一绝是善作定庵句法的打油 
诗,俚亵词语,皆可入诗,而隽爽无比;再一绝是善于骂人; 
而骂人常是为了敲竹杠,但他并不讳言,有时且以真小人自 
诩。他是《海报》的台柱之一,为金雄白招来许多麻烦;可 
也为《海报》招来许多读者。 
    既是唐大郎所托;而且毛子佩虽无深交,总也认识,所 
以在营救蒋伯诚时,"顺带公文一角",将他也保了出来,而 
且以后在经济上常有接济;只要毛子佩来告贷,金雄白从未 
拒绝过。 
    谁知毛子佩出狱以后,并未遵守保释的条件仍旧在作政 
治活动,一次他的同事被捕,将他招了出来,第二次被捕,非 
死不可,因而去看金雄白,希望能弄到一张汪政权的"职官 
证",以便通过检查岗哨,逃往内地,金雄白便替他去找周佛 
海;无奈这天是星期日,最快也得第二天上午才能办好。 
    这一夜之隔,在毛子佩极可能是生死之判;当时苦苦哀 
求,声泪俱下。金雄白心有不忍,取了一张《平报》的职员 
证给他,就凭了这个证件,才能由上海搭车到杭州,转往内 
地。如今当然是胜利归来了! 
    处境各异,心情不同;不过毛子佩表面上却很尊敬金雄 
白,口口声声"金先生"。寒暄了一阵,毛子佩开始道明来意。 
  "金先生,你帮过我好多忙;这回还要帮一次,其实也算 
是帮国家的忙。你的《平报》结束了,听说机器厂房都在;能 
不能让我来办?" 
    金雄白倒很愿意帮他的忙;心里在想,既然帮忙,就要 
让他实惠,于是一转念之间,作了一个决定。 
  "子佩兄,恕我直言,虽然你也办过报,不过大报跟小报, 
毕竟不同。《平报》反正是不会再出了,谁拿去都无所谓;就 
恐怕你接下来,撑不住,反而成为你的一个包袱。我看,《海 
报》有销路、有基础;广告,你是知道的,不但不要去拉,地 
位好一点的,还要预定。我把《海报》送给你;你好好经营, 
发大财不敢说,发小财是靠得住的。" 
  "谢谢、谢谢、谢谢!"毛子佩满面含笑地问:"金先生, 
那么,你看《海报》的报名要不要改?" 
  "改有改的好处,不改有不改的好处。"金雄白答说:"我 
是希望你改的;因为划清界限,你就不必替《海报》负任何 
责任了。" 
  "是,是!"毛子佩想了一下说:"海报"弹硬"得很;写 
稿子的朋友,真可以称得起"钢铁阵容",我就改名《铁报》 
吧!" 
  "随你。"金雄白说:"我来料理一下,请你3天以后来接 
收。" 
    毛子佩欣然称谢而去;金雄白送走了这个客人,接着又 
会见一个不速之客:陈彬龢。 
    关起门来密谈;陈彬龢开口就说:"戴雨农一回上海,恐 
怕第一个要捉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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