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卓文君忙道：“若不是先生，舍弟性命难保。先生又有何惭愧可言。”她转过向黄老福了一礼，说道：“舍弟能醒转，黄老也是功不可没。只是舍弟尚未痊愈，还请两位在卓家小住几日，费心医治。不知二位意下如何？”黄老笑道：“卓府不知要比我那破房子好了多少，老朽恨不得住他一辈子。只恐怕小姐时日久了心生厌烦。”卓文君嫣然一笑，说了声：“黄老取笑了，文君不敢。”二人一起盯着秦舞，等他做答。
    秦舞闻言有些犹豫难决，他心中焦急，实在是不想耽误时间，但若不顾而去，这两个少年的病恐怕是很难好转，他们正是大好年华，岂能白白断送？他看着卓文君眼中的焦急期盼之意，也不忍拂了她的意，说道：“好吧，在下就在贵府多留几日，捣扰了。”
    卓文君大喜，说道：“先生这等奇人，平日里就是想请也请不来的，只恐卓家鄙陋，怠慢了先生。”她唤过仆人，为秦舞，黄老等人准备了几间最上等的客房。然后亲自引路，将黄老，秦舞，塔格莱丽丝二女送入房中休息。
    卓家既然能开银号，家中自是奢华无比，几人房中所有物件全部换过，杯是青花瓷桌是紫檀木，床上的绫罗雪棉也被香料薰过。就连吉安也给准备了一个大窝，窝中厚厚的铺了几层雪白的被褥。吉安探着鼻头闻了半天，不敢入内，好像生怕这窝中有什么危险。
    秦舞斜靠在床上，闻着这些香气反倒有些不适应，心想：“这卓家称的上金玉满仓了，难怪那少年一出口就要向我买塔格莱丽丝姐妹。”他心中胡思乱想，一会想曲韵，一会又担忧少年的病况，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刚入了梦乡，突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秦舞刚坐起身，就听见门外一个年迈的声音喊道：“还没有到吗？恩人在那里？快快引我拜见！”听见这声音，便知道应该是卓老爷到了。
    秦舞走过去打开房门，呼啦啦一群人就涌到了眼前，卓文君当先说道：“先生起来了。”她扭头对着一对满面富态的老年夫妇说道：“父亲，母亲，这位就是救了小城的秦先生。”
    老者，老妇仰头看着秦舞，脸上老泪纵横，一左一右扶助秦舞手臂，身体慢慢向地上滑去，口中叫道：“拜见恩人！”秦舞见他们老迈，如何能让他们跪拜自己，急忙伸手搀住，道：“老丈，老夫人万勿如此。在下当不起。”卓老爷紧紧抓住秦舞右手，抖动不停，半晌才道：“大恩不敢言谢，大恩不敢言谢，恩人救了小城便等于救了我夫妇的性命！请恩人一定要在卓家多住些时日，让我报答恩情。”他夫妇外出做客，老友多日不见，自是少不了一番畅谈。本是满心欢喜回到了家中，怎料家中独子竟已遭此大难，一颗欢喜心登时转悲戚，哭过叫过之后问明情由，急忙赶来见秦舞，一是拜谢大恩，二是知道小儿未愈，终需亲耳听到秦舞答应不走，才能放下心来。
    卓老爷见秦舞点头应允，喜上眉梢，叫道：“备宴，快备宴!让老朽陪恩人饮上几杯。”秦舞几人午时入城，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日落西山，酉时已过了，正是用晚饭的时间。
    秦舞，黄老被捧坐在席间上座，塔格莱丽丝和齐曼古丽坐在秦舞的右手边，对面卓家父女三人作陪，名肴佳酿，珍禽异兽，早已摆满了一张大桌，仆人还端着大盆小碟一介流水似的往上运个不停，塔格莱丽丝二女在中原时日虽已不短，也未见过这么奢侈的一顿饭，只是吃得心满意足。吉安卧在三人身后，有一个专门为它准备的大盆，里面堆满了各种肉类，大黑狗低头大嚼，它跟了秦舞这些时日，这顿饭也是吃得最为满意的一顿。
    卓老爷几次遥遥举杯相劝，宾主融洽，席间几人相谈甚笃，不知不觉中聊到了卓家公子的伤势，说起儿子的性情，卓老爷也有些惭愧，叹道：“卓家三代单传，我夫妇又是老来得子，对他实在是溺爱太深，他顽劣骄横惯了，所以引来这大祸上身啊。”卓夫人最是喜爱幼子，听他说儿子不好自是心中不悦，她瞪了老头子一眼，说道：“我看小城就挺好，哪里有什么顽劣骄横了？是那道士太歹毒，下这么狠的手。”卓老爷叱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你若是再宠着他，说不定哪天便害他丢了性命。”卓夫人闻言大怒，对着众人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哪有老爹咒自己儿子丢性命的？”卓老爷也是大怒，一拍桌子道：“我几时咒他了？我是说……”
    黄老见二人就要吵起来，急忙出言调解道：“家和万事兴，贵公子伤患还未愈，二位别又吵坏了身子。”卓老爷也觉得在几人面前吵嘴有些抹不开面子，“嘿”然笑了一声，掩饰尴尬。卓夫人听见黄老说起儿子的病情，她母子连心，立时关切问道：“黄老，小城这孩子邪气还没消，你说会不会对他以后有什么影响啊？”黄老捻须沉吟道:“以后的事，老朽也说不准，那小厮伤了心脉，以后可能会气血不畅，而贵公子比他轻的多，只是肺脉入了邪气……”他话还未说完，秦舞已“噔”的一下站起身来，打断道：“黄老你说什么？请再说一遍！”黄老一惊，又不明其意，他愣愣的看着秦舞，喃喃说道：“老朽说那小厮伤了心脉，卓公子伤了肺脉。老朽再没说什么呀……小哥你……”
    “肺脉……心脉……”秦舞嘴里轻念，在地上踱了几步。黄老声音不大，他听见这些话却如耳中响了个霹雳，他给两个少年治伤之时，看见两人对黄曲的反应不同，本已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只是这个念头实在太快，一闪而过，没来得及抓住。此时听见黄老的言论，就如一道强光照射在一团迷雾当中，虽然不是清晰可辨，但已能朦胧看见了。
    秦舞低头踱步，心中默念：“心脉，肺脉，三小节，五小节。”旁边几人不明究竟，眼珠随着他转来转去，见他这种神态，心中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卓夫人心忧儿子病情，急问道：“恩人你怎么了？可是小城他有什么危险？”她连问了几遍，秦舞却只是充耳不闻，卓老爷伸手拉了拉她，卓夫人才安静了下来。
    秦舞又走了几步，忽然双掌一击，说道：“是了，是了！定是这样！”他于这一刻猛然醒悟，心想：“二人对黄曲反应不同，只因为是伤处不同而已，如此看来，那黄曲每个小节对应人体的各条脉络。而我最后弹的那个小节之所以能引出白光疗伤，想必定是激发了人体的精魄。”他想到这里，仰头闭目，脑海中将黄曲谱中的线条与人体的脉络一一对应比照。
    一个时辰过去，他依然闭目沉思，两个时辰过去，他还是站在原地。几人也不敢惊扰他，只是坐在席前等候，眼神中透出焦灼。卓夫人实在是忍耐不住，咬着卓老爷的耳朵悄声问道：“你看他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啊？”卓老爷瞪了她一眼，小声道：“休要胡言，高人行事你哪能明白！”卓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就你明白，你倒是说说，高人在干什么啊？”卓老爷咳了一下，说道：“我当然比你个妇人家明白多了，这高人嘛……嘶……他肚子疼！”
    卓夫人刚要出言耻笑，秦舞已然想通难题，他突地睁开眼，大笑着说道：“卓老爷，卓夫人，秦某担保你家公子无恙！”传说中黄曲能治百疾，御万兽。黄曲谱前半部所载便是疗伤曲，但凡生灵，此曲都能治愈。秦舞对应人体经脉，苦思两个时辰，已将黄曲前部中医人的一段全盘领悟，虽然对于后面记载激发生灵体内精魄的几个小节还不能尽窥其密，但道理既明，密匙已得，以后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了。
    卓家三人听见秦舞的担保，心中大喜，急忙追问原由，秦舞也未细说，只笑答自己新领悟了一种道术。几人说了一会话，秦舞忽然想起和两个道人的约定，忙向卓文君问道：“卓小姐，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卓小姐答道：“现在亥时刚过，到子时了，先生可是要休息吗？”
    秦舞起身向门外走去，说道：“不是，在下与人有个约会，现在到时候了。”塔格莱丽丝和齐曼古丽上前拉住秦舞衣衫，眼里充满担忧，恳求道：“秦大哥你不要去了，他们可是有两个人啊！”秦舞轻轻挣脱二女，笑道：“我不能食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秦舞出了卓府，琴声一响，他施展土遁之术向北门而去。
第二卷 人间 四 约斗敌化友
    城北门外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夜色之中，弯月如钩，在淡淡的月华下，两个站在土坡上的人影依稀可辨，风过林梢，树叶哗哗做响。
    “师兄，你看他是不是不敢来了？”一个人影突然发声问道
    “不会！”另一个人想也没想的答道，声音低沉，语气极其肯定。
    这两个人正是万冲，万石两位道人，他们约秦舞子时相会，两位师兄弟站在这里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万石已等的心急起来。
    秦舞土中疾行，片刻工夫就到了北门，尘土轻扬，他人已站在了地上。土坡上的二人借着月色瞧的分明，万冲眼中瞳孔微微一缩，暗道：“竟是土遁之术!”
    秦舞四下打量，已看见了二人，拱手扬声道：“秦某如约前来，劳二位久候了！”万冲，万石两人腾身而起，大袖鼓风，宛如在夜色中滑翔的两只蝙蝠，轻轻一转，落在了秦舞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