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秦舞慢步在卓家花园中行走，心下寻思：“明日该动身了，卓家两个少年的伤势已愈，万石道长也好了。今晚我便去向卓老爷辞行！”他正思索间，忽听一阵琴声从花丛中的凉亭传了出来。秦舞听着自己弹不觉得什么，听见他人弹琴心头却觉得亲切异常，他心中好奇，绕过花丛，向凉亭走去。
    走近凉亭，卓文君坐在亭中，面前置一古琴，素手轻轮，琴声优美动听。秦舞在一旁听的连连点头，这卓文君弹奏的曲子是一首古曲，名为《凤求凰》，她显然经过名师指点，指间极具法度，但可能因为卓文君性格温婉，曲中的痴心痴狂之意却不能奏出。
    秦舞听了一会，心中曲意堆积不得抒发，忍不住漫声将凤求凰吟了出来：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祭佳人兮，不在这东墙！
    将琴待语兮，聊写那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原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之沦亡！
    卓文君刚听见秦舞出声，便吃了一惊忙将琴曲停下，等秦舞将这首凤求凰念完，卓文君已明其意，俏脸微红，细声说道：“多谢先生出言提点，文君蠢笨，这凤求凰练了多日还是不能得其意境，让先生见笑了！”
    秦舞见打扰了卓文君练琴，颇感歉然，忙道：“在下不过粗通琴理，哪里有资格指点小姐。惊扰了小姐练琴，还请恕罪。”他说完转身欲走，卓文君急忙说道：“先生琴艺高妙，还请教教文君。”秦舞不愿显露，说道：“在下对于琴道不过刚入门而已，不敢为人师。”
    卓文君听他说的谦逊，哪里肯信，嗔道：“先生诓我，先生手指空弹就能发出琴音，若是用琴，天下有谁能及？如若不嫌文君愚笨，先生就请弹上一曲再走。”
    秦舞见卓文君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不顾而去，怕是要伤了这千金小姐的心了，无奈之下说道：“好吧，在下就弹上一曲，还望小姐莫要见笑。”他走上凉亭，坐在琴榻前，轻拨琴弦，曲声一响，卓文君便是一愣，秦舞所弹的竟和她一模一样，也是一首凤求凰。
    卓文君细观秦舞指法，心中惊骇，暗道：“他怎能双手并弹，这种指法从所未闻，就连老师也没有对我说起过。”秦舞指法虽异，但这首凤求凰在他手中弹来，痴情痴狂之意被抒发的淋漓尽致。卓文君初时尚用心揣摩秦舞的指法，渐渐的被琴声所迷，瞪着一双秀目，沉醉其中。
    秦舞弹到后来不但曲意尽舒，更多了一种绝去尘嚣、遗世独立的希夷境界，若是做得此曲的那位古人在此，怕也要膛目结舌，被秦舞神技惊得说不出话来。
    曲声已歇，卓文君一双秀目中泪水涟涟，她被秦舞曲中意境所感，心驰神醉，已忘了身在何处。秦舞见她兀自痴迷，也不惊扰，悄悄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个老者从他身后的方向急步走了过来，脸上神色显得激动异常，他大步跨入凉亭，向卓文君问道：“文君，刚才的琴曲是何人所弹？”卓文君一惊，醒了过来，她茫然四顾，看见了秦舞的背影，伸手一指说道：“老师，是他弹的！”
    老者急忙追赶了两步，看清了秦舞的身影，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喃喃说道：“背影好像啊，难道是他？”卓文君走到老者身侧，问道：“老师说的是谁？”老者摇摇头，说道：“不是，他应该远在京城，怎么会来这里。”卓文君好奇难耐，说道：“老师口中的他指的是何人啊？”老者看着卓文君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神曲大会吗？”这老者是本地著名琴师，去年曾赴京都天乐府，参加神曲大会，对秦舞的印象极深，回来之后也对卓文君提过秦舞的名号，姓名却是未说，所以卓文君只知道琴龙天舞，却不知秦舞是何人了。
    卓文君醒觉过来，说道：“老师说的是琴龙天舞？”老者点点头，问道：“这个人他姓什么？”卓文君答道：“他姓秦。”老者颚下长须簌簌发抖，说道：“姓秦，是他！果然是他！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神乎其技！”
    秦舞又出了卓府，来到了万冲，万石的住所，抬手叩门。万冲开门见是秦舞，忙把他让了进来，三人在桌旁对坐，万冲笑道：“老二的伤已经好了，秦兄不必每日都跑一趟了。”秦舞说道：“在下来此是与二位道别的，我明日便要去了。”
    万冲一愣刚要说话，万石已急忙问道：“秦兄明日便走？何不留下来与我师兄弟多聚几日？”他这几天与秦舞接触下来，对秦舞的为人心折不已，本有的一丝芥蒂早消了。
    秦舞叹了一声，说道：“这一去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与二位相会，在下心中也是不舍。只是身有要事，不能再耽搁了。”万冲问道：“秦兄几次说身有要事，不知可否对我二人说上一说，也许我师兄弟二人能帮得上忙。”秦舞说道：“在下是去寻人。”他把曲韵被琴族带走的前前后后对两个道人说了一遍。
    两人听他说完，万冲浓眉一轩，说道：“想不到这世上真有天族！”万石沉吟半晌，说道：“听秦兄所言，那天族法力高强，秦兄你若寻到了他们，可有胜算？”秦舞摇了摇头，道：“半点也没有！但不论如何，我总要去会会他们。”万石向万冲看去，眼中带有询问之意，他二人心意相通，相互间点了点头。万冲对秦舞说道：“秦兄若是不嫌弃我们本领低微，我二人愿助秦兄一臂之力。”口气决然，他二人被秦舞救了性命，早就有心报答，明知道去天族相斗，九死一生，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秦舞想不到二人如此血性，心中感动，他不愿二人因为自己而惹来大祸，推脱道：“两位道长的心意在下领了，只是那天族所在虚无缥缈，在下若是有一天能寻到，必会约二位道长助拳。”
    万冲，万石久历江湖，一眼便看出了秦舞是在推托，万石还待要说，万冲已对他打了个眼色，笑着说道：“就这么说定了，秦兄到时可不要忘了我师兄弟二人。”秦舞忙道：“那是自然！”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万冲突然问道：“我师兄弟明日也要离开这里了，不知秦兄要去哪个方向？说不定我们三人还能同行呢。”秦舞不疑有他，说道：“在下要去西北方向。”万冲猛地一拍大腿，说道：“真是巧了！我师兄弟也要去西北探访一个老友，看来是和秦兄缘分未尽啊！”秦舞心中也舍不得和二人分离，惊喜道：“这么巧？当真？”
    万冲又对万石使了眼色，说道：“我怎敢相欺，秦兄若是不信，就问问老二。”万石“咳”了一声，说道：“正是，我师兄弟在西北有个老友，叫做……枯木真君。我们这次就是去探访他的。”他生怕秦舞不信，连人名也编了出来。
    秦舞登时信了，一颗心欢喜不尽，连连说好。万石看着秦舞的神态，心中暗暗好笑：“秦兄太过忠厚老实，竟然这般好骗！”
    三人约定明日一早于北门相会。秦舞起身告辞，回了卓府。晚膳时向卓家二老提出了辞行。卓家二老几次苦苦挽留，奈何秦舞去意已决，回头一想，自己的小儿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便答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罢，天色已晚，秦舞领着吉安向自己的房中走去，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喊道：“先生请等一等。”
    秦舞回头看去，卓文君正急步向自己走来。秦舞说道：“原来是卓小姐，不知小姐有何事？”卓文君神态有些忸怩，她定了定方说道：“文君还未报答先生对我卓家的大恩，因此想求先生多留几日。”秦舞说道：“小姐也不必存着报恩的念头，秦某得你盛情款待这么多天，便算相抵了吧。在下心急如焚，再也耽搁不得了。”
    卓文君听他语气坚决，心知也无法把他留下来，她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先生如此坚决，难道卓家有虎狼不成，让先生这般避之若趋。”秦舞微微一笑，说道：“二老性格和善，小姐温柔知礼，在下若不是有要事，实在是想一直住下去的。”
    卓文君秀目中闪出惊喜之色，说道：“先生之言当真。”秦舞含笑点了点头，卓文君美目一黯，说道：“可先生终归还是要去的。”秦舞叹了一声，没有做答。卓文君贝齿轻咬下唇，低声说道：“便是为了……我，你也不肯……留下来吗？”
    她这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轻若蚊蝇，秦舞没有听清，问道：“小姐说什么？”卓文君脸色羞红，说道：“没……没说什么。”她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先生若是把事办完，不知可否再回卓家住上些时日？”秦舞想了片刻，说道：“好的，待在下事了，定回卓家来。”
    卓文君整个人顿时变得轻松起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先生不要食言哦。”她说完俏皮一笑，原地转了个圈，向来路走去，步履欢快。
    秦舞看着卓文君的背影，隐隐感到了什么，他默默摇了摇头，也转身回房去了。
    此日清晨，秦舞与塔格莱丽丝二女收拾停当，牵着卓家相赠的三匹骏马，站在门前与众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