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

第47章


    五个少年说了声“是”,离开秦舞回转家中,他们自觉这些天来琴艺大有进境,少年心性自然想去琴院展露一番,整晚心情雀跃,难以入梦,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收拾停当,便来到了九雷琴院。
    琴院弟子这些时日久不见五人,不免心中好奇,纷纷将几人围在桌前,出言询问几人去向,五个少年头一昂,面带骄傲之色,却不肯答话,见众人逼问的急了,姬朔长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的说道:“只因我等近日实在是繁忙,没有时间来院啊。”其余四人矜持的点点下巴,对姬朔所言表示赞同。
    旁边有少年好奇,问道:“不知几位仁兄在做什么?竟然忙得都不来琴院了。”姬朔斜扫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便告诉你们吧,有一位奇人看中我们五人天资,最近嘛……我们就一直在跟随这位奇人学艺。”众少年细细看了他们两眼,心生怀疑,若说他们四个被人看中也不无可能,可是吴炳的天资在九雷琴院中不算最差,也是相差无几了,六操琴曲众人将六首学完,他却连一半也弹不得,连这等天份那奇人也能相中?莫非是瞎了眼不成?
    一个少年咳了两声,说道:“姬兄所言怕是不尽然吧,几位仁兄被人看中,小弟多少还信一些,那……这个……吴兄难道也……”吴炳虽是憨直,却也不是痴傻,这番话中的意思又如何听不出来,顿时勃然大怒,说道:“敢嘲笑于我!”他站起身,双手胡乱将上衣扯掉,露出一身黑色的腱子肉,用劲鼓动胸脯,说道:“看我这身板,你居然敢嘲笑于我?”
    吴炳身子粗壮有力,在九雷琴院以力闻名,那少年一见,顿时怕了,说道:“吴兄息怒,吴兄息怒,吴兄天资横溢,小弟又如何敢怀疑,适才……适才……实在是小弟羡慕的说不出话来了。”
    楚固在一旁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料想他们也不信,说道:“口说无凭,不如我们五人为诸位弹上一曲如何?”众少年听了又怎能不愿,轰然叫好,四人也早有显露之意,当下将琴置于案上,庄无怠问道:“弹什么?”楚固略想了想,说道:“便弹六操吧。”几人手指轻拨,曲声响起。
    五人虽跟随秦舞学了些新曲,但还是这六操练的最久,相互间默契已生,他们虽与秦舞的绝世境界相去极远,但毕竟有他亲身指点,此时弹来曲中已隐隐有鸿雁之音,曲中那穷则独善其身而不失其操,达则兼善天下的胸襟厚德已能略显。
    五人还没能学会秦舞的指法,众人看着也不觉有什么奇异之处,但这琴声旁边的众少年却越听越惊,这六操道尽圣人胸怀,他们年少气盛,阅历不丰,虽是琴曲已能熟练弹奏,但其中意境却迟迟不能领悟,而这五人不过几日未见,怎能进境如此之速?
    五人片刻将六操弹完,看着中人的惊愕表情,不由得意洋洋,姬朔问道:“诸位觉得我们几个弹的如何啊?”
    众少年还未答话,旁边已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十分的好,想不到你们几个这许多时日不来琴院,琴艺不退反进了。”
    五人寻声看去,登时一惊,急忙站起身,施礼道:“院长。”那老者盯着五人,慢慢走上前来,五人刚开始弹曲之时,他便到了此处,本想等他们弹完,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却没想到他站在一旁越听越感诧异,这五人的曲中意境还在其次,他们的琴音广博,圆满通畅,已隐隐有大家之风。老者身为他们的院长,对几人了若指掌,凭他们的资质年纪短短几日能达到这种境界,这实在是不可想象之事。
    老者又看了五人一会,目光灼灼,说道:“你们与我实话实说,这琴到底是什么人教给你们的?”五个少年被盯的身上冒汗,不敢隐瞒,低着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盲眼乞丐?没听说天下有哪个琴师是这般模样啊。”老者沉吟半晌,问道:“他可曾有说他叫什么?”姬朔忙回道:“先生说他叫秦舞。”
    老者闻言大怒,叱道:“胡言乱语,你们可知秦舞是何人?也敢在此乱讲?”姬朔嘴唇抖了抖,嗫嚅道:“先生……先生是这么与我们说的,院长,不知……秦舞是什么人啊?”老者已被气的浑身发抖,喝道:“那是我乐界的第一人!大名鼎鼎的琴龙天舞!这个乞丐竟然冒充于他,实在是辱我琴师太甚。”吴炳听完,伸手摸着长长的下巴,暗道:“我说先生的名字怎么有些耳熟,原来我以前听过的。”
    老者在地上急转了两圈,说道:“你们前面引路,我倒要去瞧瞧这个狂徒!”
第三卷 大风 二 心迷真亦假(上)
    五个少年在前引路,老者在身后连声催促,显是气愤难当,几人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那偏陋的街角。
    小豆子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渐渐接近的几人,推了推秦舞说道:“瞎大叔,那几个哥哥来了。”秦舞也听见了脚步声急促,心中暗觉奇怪:“他们不是说今日要去琴院吗?如何又跑过来了?”他正自纳闷,几人已到了近前,楚固快步向前,走到秦舞身侧,说道:“先生,我们来了。”秦舞问道:“你们今日没去琴院吗?”
    楚固面带窘色,说道:“我们去了,先生,我们……琴院的院长来……看你了。”秦舞一怔,讶道:“院长?”他慢慢地起身,迎着几人的方向站立。
    老者在离秦舞几步远的地方站下,目光炯炯,将其细细的打量,他只知秦舞之名,却从未谋过面,此时见这个蓬发垢面的乞丐竟然敢来冒充乐界第一人,不由心下怒火更甚。
    几个少年在旁矜若寒噤,不敢出声,秦舞等了许久也不听他发声,心感诧异,正准备说话,那老者已出言道:“在下雷晏,此番冒昧前来,有一事想与阁下请教。”秦舞听了雷晏的名字,心中一动,暗道:“我说这九雷琴院的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原来是他。”他也不回老者的话,直接问道:“敢问可是制作宝琴秋雷的雷老?”
    老者一愣,雷家是巴蜀制琴世家,他正是这代的家主雷晏,雷家世代制琴,算上了雷晏,共计出过九位大师,合称九雷,便是九雷琴院名称的来由。他少年时天赋异秉,勤奋好学,深得雷家妙法,所制之琴已非凡品,常有富豪大吏,欲以千金求之而不可得。雷晏人至而立之年,制琴技艺更臻神妙,一日秋天雷雨之时,他携美酒带蓑笠入松林之中,松涛阵阵,雷晏忽听一木声音悠扬,连绵不绝,遂以此木制琴。琴成之后,得名秋雷,其声深雄,其韵冲和,余韵不绝,后秋雷琴被人盗走,埋入地下一十八年,取出时却丝毫无损,复位诸琴之冠,被视为宝琴。
    此事过去多年,雷晏不制琴久矣,近些年只专心于琴院的事务,已声名不显,知其者大多年事已高,他见秦舞年纪不大,却知晓此事,不禁微感诧异,秋雷琴是他一生的巅峰之作,此时被秦舞一口道出,雷晏心中也微感得意,对他的恶感略减。
    雷晏面色稍霁,语气已大为温和,说道:“阁下广闻,老朽正是雷晏。”秦舞抬手一揖,说道:“久闻雷老大名,今日能在此得见,秦舞实感幸甚。”雷晏脸色本已缓和了下来,闻言脸色一变,怒道:“你如何还敢说的你是秦舞,当真不把老朽放在眼里吗?”
    秦舞愣了一下,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不知雷老这是何意?”雷晏此时看到秦舞仍装傻充愣,恼怒异常,问道:“我且问你,阁下与我琴师有仇否?”秦舞斟酌其话中的意思,慢慢摇头道:“无仇!”雷晏双眉竖起,喝道:“那阁下因何冒充我乐界第一人?如此辱我琴师,岂非太过?”
    秦舞呆了片刻,摇头苦笑道:“雷老言重了,秦舞虽略有薄名,也不过是一世俗之人,又如何会有人冒充了。”
    雷晏已被气的面色铁青,手指秦舞微微发抖,斥道:“你这个狂徒,琴龙天舞何等惊才绝艳?你冒充也就罢了,竟敢如此说他!即知雷晏在此,还敢如此……如此……。”他停了片刻,续道:“如此死不悔改,当真是欺我乐界无人吗?”
    他语声凌厉,五个少年被吓得身子一抖,对望一眼,心想:“从未见院长他老人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我们回去怕是要受重罚了。”
    秦舞不由笑了,对雷晏说道:“雷老还请息怒,不知雷老要如何才能相信在下是秦舞。”雷晏侧过脸,面现厌恶之色,摆手道:“再也休提你是秦舞,老朽是万万不会信的,奉劝阁下一句,姓名乃父母所赐,做人莫要忘了根本。”
    他这番话已是说的极重,秦舞对其维护自己之情颇为感动,对眼前遭遇又有些啼笑皆非,说道:“在下确是秦舞,不敢出言相欺,只因遭逢大难,是以才落魄至此。雷老殷殷之情,在下感激不尽。”
    他这这番话虽然说得极是真诚,但雷晏先入为主,始终不信,怒道:“顽石!老朽已把话说到,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秦舞见雷晏这般执著,不由得有些恼火,但偏偏人家是为了维护自己,这感恩之情多少还是有的,两者相互交错,他心情也很是复杂,当下长叹了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雷老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在下确是……秦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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