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池回隆都的时辰挑在了夜里。和他来的时候一般毫无征兆。临走时,简池把祁莲给他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十二颗黑色药丸给了白汜,嘱咐白汜每到月圆之日就要让仓桀服下一颗,方能保住性命。祁莲无疑是聪明的,她让仓桀对简池失望透顶,又以每次只提供一年份的解药保住了自己的命。
只是祁莲没有告诉简池,忘忧不能与其他毒掺杂,不然其功效只能维持短短的一个月。所以她并没有给仓桀下其他毒,她不过是算准了仓桀在简池心中的位置,简池不敢拿仓桀的命赌罢了。
那株忘忧掺了假死药,一月期限将至,那些药丸不是为了解仓桀的毒,却是掺了忘忧的情蛊。谁下的蛊,仓桀日后便会深爱谁。每多下一次蛊,情就浓上三分。这药一旦施下,即便是日后仓桀再想起简池,也断然不会旧情复燃。
简池的心既然不在她这,她只能让仓桀与别人双飞,让简池体味她的苦楚。她爱的人,若不能是她的,就不能是任何人的。祁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她要保住她的简池,她只能这样子。
说她心肠恶毒也好,说她蛇蝎心肠也好,她都认了。
简池离开的那夜正是14,出了南界,一直睡如死猪的小简勿突然醒了,望着逐渐远去的南界哇哇大哭,吵闹着要回去。
次日仓桀醒时,发现昨夜南界下了一场大雨,浇得后院泥石坑坑洼洼。院里本来相依而生的两株芭蕉折了一支,另一只摇摇欲坠。白汜就站在院里,身后是一只金镶边檀木箱。
仓桀知道是白汜救得自己,正寻思着哪日备礼登门拜谢,看见白汜来忙往屋里请。白汜跟在仓桀身后,面色沉重的进屋,连同他进屋的还有那只大木箱。仓桀不明白简池抬一个木箱来是何意,听仓桀问,白汜从袖里摸出把钥匙,打开木箱。
偌大的木箱,只有一叠宣纸规整放着,上头压着一支漆黑的木簪。
“这是逍遥王妃、不,应该改口说仓姑娘还在太子府时所画,逍遥王本想亲自拿给仓姑娘看,可惜造化弄人,遍委托在下转交给姑娘。还有这支桃木簪,”白汜拿起桃木簪,递给仓桀,“逍遥王说这支簪子跟着仓姑娘有些日子了,不值钱的物件留在太子府也无用,若仓姑娘嫌弃丢了就是。”
仓桀接过桃木簪,打量了两眼直接插于发上。好奇箱里的墨宝到底如何,拿出来看时,瞬间惊呆了。一共几十张画,仓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翻看完,最后一张映入眼帘时,仓桀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
如果是容貌可惜相似、梦境巧合,那么画风怎么可能还和自己如出一辙?就连自己落地时总爱画一个极淡的圈,也一般无二。仓桀忽然相信自己之前就已经在这生活了。
可一想到她本就是在这生活的,她们故事里的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太子妃是自己,如今有心杀害的人也是自己,仓桀就觉得好笑。这张张画的白衣,真像是用来嘲笑她愚昧无知的。仓桀把它们丢进木箱里,对白汜淡笑:
“桃木簪我就留下了,至于这个木箱和这些画,木箱若白先生看着合意就拿去,画就劳白先生代我烧了吧。昨日仓桀落水时,白先生的救命之恩,仓桀还未谢,今仓桀有些乏了,改日必登门造访,白先生回吧。”
白汜惊诧的看着就这么说的毫无留恋的祁莲,许久才让人把木箱搬出去。到了门边才想起简池给自己的药,从袖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你身上尚有余毒,这是解药,每月十五服上一粒可保你安然无忧。”白汜拿过一只倒置的青瓷茶杯,按祁莲对他说的,在指腹咬出一滴血来,血在青瓷杯底殷红。“和着这滴血喝下就是。在下告辞。”说完大步流星出了花间。
仓桀端起茶杯,看着桌上漆黑的药丸和杯中殷红的血,犹豫了许久,还是倒了杯清水冲淡血液,一口把药丸吞下去。药丸入喉的一瞬间,仓桀感觉一股热流席卷全身,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炸开。这种情况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被从未有过的清明代替。
仓桀晃晃脑袋,觉得好像有什么要萌发的东西在一刹那间被扼杀,又有什么东西衍生。仓桀把茶杯放回原处,药丸收起来,因清明转瞬过的乏意又去榻上入眠。
依旧是如往日般的梦不同的是,梦里的主角换成了白汜。仓桀像是一个旁观者,站在高空之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简池倒地不起,一个如花美人被一群恶霸包围。仓桀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如花美人就是自己,纵然她比自己美上不止三四分。
白汜踏水而来,救下女子后没有后续,镜头一转是在一间厅堂,四周都是倒下的官员,自己倒地不起。白汜一个人在自己身前抵抗厮杀。仓桀看不清被梦里的她压在地上的人是谁,仓桀想大概是被杀死的人,自己顺势倒在了他身上。最后的镜头是黑子蒙面悉数被杀,精疲力尽后,白汜双眼一黑倒在地上。
第三个画面,就是昨日自己落水。仓桀看得分明,白汜同样是踏水飞奔而来,毅然跳进水里,救起自己。画面又是在自己被救后戛然而止。不知为何,在这些画面依次浮现间,仓桀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堵塞的角落有东西被清楚,然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渐渐植入。
仓桀潜意识里觉得植入的并不是她想要的,而排出的是她极力想挽回的。可无论仓桀怎么挣扎反抗,她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反抗。就连她想醒来,也无法睁开双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最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对她说:沉睡吧,沉睡吧,我的孩子。待你醒来,你会忘记你所有的忧愁,你将爱上另一个人,你将无忧无虑……
待你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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