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成邻

“你就那么不待见我吗？宁愿和那个瘸子！”林默的问题让萧奈的怒气又冒了上来。刚刚他就站在林默家的窗口，等她回来。可是等了半天，看到的却是她被一个男人很“亲昵”的送回家。尽管那个男人其实只是和林默公用了一把雨伞，最多就是肩碰了肩而已，可他就是他妈的看不顺眼。更何况那个男人他不是正常的。
    林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有种很受侮辱的感觉，还特别委屈。没错，那个男人有轻微残疾，曾经因为工作而伤了腿，左脚筋脉受损，走路会有点瘸，但是据说只是在下雨天才会很明显，平常多注意就是不会的。那人就是因为腿不好，将近30了，都一直没有结婚，找不到愿意和他生活的女人，可是他人真的很好，今天虽然相处不久，却很能看明白。他很健谈，也很细心，工作也很不错，就是有点自卑。林默很能理解，她自己不也是这样吗？萧奈那么大声音的说着瘸子，明显的瞧不起人家，可是，他知道吗？或许她以后也是呢。努力的平静了一下心情，脚都有点虚了，靠着门，悠悠的说“瘸子怎么了？瘸子就不是人了吗？瘸子就不用结婚了吗？”
    “就那么一个瘸子，能配得上你吗？我哪里不比他好了，你说啊？你难道就这么想要嫁给一个瘸子？”萧奈的声音大了，林默那么护着那个瘸子，是真的爱上那个人了吗？他承认，那个人其实瘸得不厉害，只是他很细微的观察了。因为他就是嫉妒了。
    可是萧奈一口一个瘸子，狠狠的激怒了林默，林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声音也大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喜欢瘸子怎么了，我只配得上瘸子怎么了，只要我愿意，你管得着吗，瘸子至少知道礼貌与尊重人，请收好你的轻视，不要让自己比一个瘸子都不如。”
    林默的话再次让萧奈有点心虚了，他是真的有点过分了。平常不会这样的，可是每次遇到林默的事情他就忍不住要失控。“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伸出右手，想要去拉拉林默示好，林默厌恶的躲开了他的手，于是伸在半空的手很尴尬的收回。
    “你不知道吧，我以后或许也是个瘸子呢，或许还会更加厉害，失去一只腿，就连瘸子都做不了。”林默的语气已经很平静，甚至故意放松貌似说得特别随意，就像是在说别人，可萧奈就是能感觉到她在颤抖。再次神出右手，想到林默不愿意他的触碰，又再次缩了回来。他知道，自己这几个月一直探寻的秘密马上就要揭开真相了，可是为何他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呢？反而很害怕听到那个真相了。林默的腿动过手术，他知道，可是不就是手术过吗？有什么大不了呢？
    “你手术不成功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是成不成功的问题，我这是一个多发性的母瘤，割不干净的，最彻底是办法就是
    截肢，你知道截肢对我来说意味真什么吗？那是一切呢，没有了一只腿，不光是不可以自由的行走，甚至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我要失去的不是腿的某一节，而是整整的一条腿。你知道吗，一个人可以接受一夜暴富，却不可能忍受突然的破产，那样就什么都不是了。书上，电视里面经常说谁谁谁没了腿没了脚依旧可以生活很好，但是那样明朗的人又有几个呢？你看这他们每天说着不在乎，可是背后的故事又有谁知道呢？我每天都过的心惊胆颤，就怕它某一天又突然复发了”
    “我不在意，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那么善良怎么还会复发呢？”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那是我自己以后的生活，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一辈子有多长你知不知道？别说什么善良不善良的话，那只是拿来哄人的，我从小到大根本就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甚至脸都没和人家红过，还不是生病了。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其实更愿意做个坏人，只要能让我健康。”林默的声音越来越忧郁，萧奈的心跟着绞痛。
    “会好的，一定！”
    “我也每天都这样催眠自己，曾经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你想要某种东西，你就每天都想着你已经拥有了那件东西，并且用它来做这你最想要做的事情，比如你想要一辆自行车你就每天想着你骑着它去哪兜风，总有一天你就真的会有一辆自行车的。我也尝试着每天都去想象我已经好了，我努力去想着我30岁是两条腿在逛街，四十岁还有两条腿在跳健身舞，五十岁可以牵着孙子出去散步，直到老了也还是是两条腿，可是，你知道吗？我每次想来想去，最后，浮现在我眼前的画面总是一条腿，一条腿啊！坐在轮椅上或者柱着拐杖。没有了30，40，50，人生就这样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我的未来我都不敢去计划。你不一样，你有大好的前程，人好，工作好，家事也好，我是喜欢你，可那只能是一种妄想，你的优越只能让我望而却步，我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麻雀想要变成凤凰，那也得是一只会飞的麻雀。凤凰天生就是高空的神鸟，我一只不能飞的麻雀望尘莫及。而他不一样，他或许是瘸子，可是，他的平凡却刚好配得上我的断翼，只有我们这种都不是正常人的人，才是最实在的依靠。”最后几句，林默的声音又提高了些许，萧奈却感觉那声音很遥远，林默正努力的隔离他的世界，心突然很空，急急的为自己辩解“抱歉，之前我是太激动了，我没想要瞧不起那位先生的。但是默默，这就是你不愿意结婚的原因吗？我肯定的告诉你，我是真的不在意，你要想飞，我带你飞，一辈子！就算你哪天真的没了腿，我也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谁想要让别人照顾自己一辈子呢？特别还是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不结婚有什么不好”
    “那你要还这么说，我也可以把自己的腿弄瘸的，那样你满意吗？”萧奈真有种再也抓不住林默的预感，很是慌张。
    “谁需要你那样了，我最讨厌不爱惜身体和生命的人，你们明明有着别人倾尽一生也没办法达成的资本，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萧奈，你其实只是一时冲动，我不值得的，你走吧，以后我们还是陌路的好！”林默说着转身拉开了大门，示意萧奈离开，从来就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她需要时间理清一下自己。
    “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林默说得很对，他没有任何言语能回答了。
    “我会考虑你眼中那位瘸子的！”林默的回答很绝，萧奈有种绝望的感觉，深深看了一眼林默，能怎样呢？只能走了！
    看着萧奈离开，进了对面的房间，林默关上门，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发软的腿，更软的心，就这样靠着门坐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