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美英战俘纪事

第17章


  难得见到“夏教员”如此声色俱厉,战俘们震动了。有几名战俘当场嚷嚷;
  “谁干的坏事应当有勇气站出来! ”“要像个男子汉! ”  “不要连累大家……”
  当晚,第一个来认错的是美国战俘鲍比・戴高乐。他是法裔美国人,本是个坦克兵,下士军衔,在云山战场被俘,才19岁,金黄色头发,碧眼,矮矮胖胖的身材,红红的脸颊上布满雀斑,一副顽童模样,平时爱打篮球,性格活泼,老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每个战俘中队都配有几名外语翻译,编制名称一律唤作教员,有的分管训练,有的分管生活。鲍比找到分管训练的教员,神色泰然,双眼闪光,好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将自己的淘气活动当成英雄行为,带着几分自赏的神情向大人叙述自己的淘气经过。
  “你们想象不到吧! 你们这些清教徒管理的战俘营中,竟会有贩毒者和吸毒者。”他撇撇嘴,耸耸肩,说得神乎其神。“贩毒? 吸毒?!”教员大惊失色。
  战俘们入营的时候,每人所带物品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登记的。确曾有人带着毒品踏进战俘营,但都被没收,点滴不留。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俘管营绝对禁止任何战俘吸毒。
  “是的,有人贩毒,就会有人吸毒……”鲍比觉得自己的叙述颇具悬念效果,便故意卖起了关子。  “谁贩毒? 谁吸毒? ”教员紧紧逼问。
  “我参加了吸毒,我有错。至于谁贩毒,对不起,我不能说。”“为什么? 有人威胁你? ”
  “不,我在毒品成交的时候,向卖主发过誓,决不出卖他。”鲍比昂起头,颇有一点西部牛仔的气概。“我来向你们认错,是因为我明白了这事不体面; 即使在美国,政府也是禁止吸毒的。你们追查这件事,能够阻止发展,对我也有好处,趁我还没有成为瘾君子……”
  教员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快说,什么毒品? 哪里来的? ”鲍比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撮干枯了的植物叶子。有了线索和物证,案情调查势如破竹。
  几名志愿军分队干部和一些战俘见到干枯的植物叶子,都想起了战俘们集体上山打柴的情景……
  上山打柴,是为烧炕取暖和食堂烧饭用,平均每周上山一次。这样的机会,战俘们都当成远足旅游一样高兴。美国战俘嘴巴馋,心眼多,一钻进山林,就遍地寻找各种野果,塞满口袋带回营区,用石块架起小炉灶,拿空罐头盒熬成果酱涂馒头吃。而土耳其战俘大多没有这种雅兴,他们总是扎扎实实干活,反正干活是为自己干的,很卖力,扛回的柴禾,跟美俘相比,不能一顶四,也能一顶三。许多美俘肩上扛一根二三十斤重的枯树干,就得光着脊梁,把脱下的上衣垫在肩膀上,还嗨唷嗨唷地吼着劳动号子,神气活现得像大力神一般。土耳其战俘就不一样,一人扛一百多斤二百来斤的木柴,走在崎岖山道上,鼻子里哼都不哼一声……哦! 大家回忆起来了,也有几个土耳其战俘打柴不专心,一到山上,总是花很多时间寻觅和采集一种植物叶子,带回营区晒干收藏。有人问他们干什么用? 他们比比划划地回答说是治疗毒虫咬伤用的。 
                  
第40节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外行人谁也不曾想到这几个土耳其战俘采集的植物叶子,就是一种叫做野大麻的毒品,晒干后当香烟抽,可以产生迷幻效果。
  几位懂土耳其语的翻译,分别找采集过野大麻的土耳其战俘谈心,指明采毒贩毒吸毒是堕落犯罪的行为,不仅志愿军战俘营不能允许,你们的安拉和穆罕默德也不能允许……说得几个土耳其战俘大为动容,声泪俱下,当即交出了剩余的毒品,坦白了全部真相,又对天赌咒,向安拉起誓,要痛改前非。
  原来,土耳其战俘们采集了野大麻,除自己燃吸外,大部分向美国战俘兜售。美俘们的口袋里都有军用钞票,可在“联合国军”范围内通用,拥有这些钞票的人离开朝鲜时,还可以将军用钞票兑换成美元带回家。有些美俘吸野大麻上了毒瘾,吸毒量越来越大,军用钞票花完了就欠债,欠债欠多了就赖债,双方便又演出“全武行”了。
  俘管营彻底查清了这个毒品销售团伙之后,只处分了两名态度恶劣的为首分子,一名是始作俑者的土耳其战俘,一名是转手抬价销售又拒不坦白的美俘,各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写了认罪书才释放。其他人一概不予处分。
  查禁毒品符合大多数战俘的心愿,他们热烈拥护,向志愿军鼓掌欢呼,盛赞志愿军做了一件连上帝也会欣赏的好事。
  几天后,美俘中传开了谣言,说鲍比已被中共收买,成了最卑鄙的“职业告密者”。
  一天晚上,鲍比睡得正香,突然被一件钝器击中脑袋,昏了过去。同伴们把他救醒后,发现床头有只袜子,袜子里有一块干硬了的洗衣肥皂,这就是击昏鲍比的凶器。袜子和肥皂是谁的呢? 好极了,只要找到这两件东西的主人,行凶者就跑不掉了。不料一查对,袜子和肥皂都是鲍比自己的。原来,行凶者比人们想象的要聪明。
  志愿军的工作人员又好气又好笑。这些美国佬,犯罪作案行凶报复,用的也是特殊的美国方式。
  鲍比一度很苦恼。志愿军的工作人员只好为他主持公道,有意透露了破获“毒品案”的全过程,说鲍比勇于承认错误,是人类良知的表现,每一个纯洁善良的青年都会这样做,他并没有诿罪任何人,更没有违背美国人的道德标准。如果不是鲍比有面对真理的勇气,野大麻毒祸还将扩大,势必祸害更多人。
  于是很多得知了真相的战俘伙伴都称赞鲍比做得对,是好小伙子。鲍比笑了,笑得极甜。他和志愿军工作人员们也越来越亲近,常常到志愿军的宿舍串门,还为志愿军唱几首动听的美国乡村歌曲。鲍比笑得太早。或明或暗的挑衅依然跟随着他。一天,他有一双新发的棉胶鞋失窃了。中队长邱曼石同情他,说愿意为他申请重领一双。
  “不,不。”鲍比断然拒绝。“为什么不? ”
  “我知道是什么人拿了我的棉胶鞋,我还知道为什么要拿我的棉胶鞋。”美国人轻易不说“偷”字,连失窃者对行窃者也轻易不说“偷”,而只说“拿”。
  “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拿’你的棉胶鞋呢? ”邱曼石十分诧异。“破获了贩毒案件,有人受不了毒瘾熬煎,还在恨我哩! ”鲍比一脸愤慨。
  “冬天冷,没有棉鞋可不行。你不要补发,穿什么啊? ”“他会拿,我也会拿。”
  “以错对错总不是好办法! ”
  “他拿我是无理的,我拿他是有理的,叫做‘合理友报复’。”鲍比耸耸肩,说得轻松自如,“人人都发了一双棉胶鞋。拿我棉胶鞋的人,肯定是把我的棉胶鞋藏起来了。我拿了他的,他就会穿上我的那一双,反正冻不着他。”
  果然,第二天,邱曼石就见鲍比穿上了一双棉胶鞋,还得意地朝他挤眉弄眼直乐。
  也许,这也是美国式的道德标准! 邱曼石只好一笑了之。 
                  
第41节
  战俘营中奇事多。又是一桩奇事―――  几名美国战俘找到教员告状: 有个兵痞自称是“神牌手”,引诱大家做扑克游戏,实际是赌博,闹不清他搞的什么小动作,连赌连赢,赢了上千元军用钞票,十七只手表,要求志愿军出面侦破案情并以诈骗罪论处。严禁赌博,又是志愿军俘管营的法规之一。几名干部和教员立即赶到现场,毫不留情地没收了全部赌注,并一一发还给原主人。不料,“神牌手”不服志愿军的裁决,理直气壮地公然表示“严重抗议”。“谁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我作弊。”
  他又挥手又拍胸膛,高声嚷嚷,“没有作弊的游戏都是合法的游戏。何况我是内华达州人,我们的州宪法上明文规定赌博合法。在美国,不止一个州有这样的州宪法条文……大伙儿既然都是自愿参加的,输赢都要算数,这就是我们美国的规矩。谁告密谁是狗娘养的。我不怕告密。输家如果不把已经输给我的钱物还给我,将来回国我要向法庭起诉。”
  他说得振振有词,几乎没有一个同伴敢于反驳。他还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当过德国人的战俘,对比之下,他深信中国人讲人道,不会加害于他,所以他随遇而安,到了志愿军的战俘营中也不紧张,不害怕,情绪放松,没有压抑感,玩扑克才能玩得开心,玩出水平,百战百胜……
  多么怪诞的逻辑! 他赌博赢钱,竟是托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福。怎么处置才好呢? 几乎拿不出什么好办法。关键的问题在于他的赌友们虽然输得不甘心,却都承认他的这套理论; 事后不少输家暗地里还把发还的钱物又送回到他的手中,竟还连声说对不起。而同时,他们对志愿军未能运用“洗脑”的高明手段,侦破“神牌手”的作弊伎俩却深感失望。既然抓不住“神牌手”作弊的把柄,又只好认输,否则日后回国没脸做人,伙伴们会笑话他们输不得钱,不像男子汉。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两厢情愿,弄得志愿军想管也难管。扑克牌是战俘们最普通的娱乐工具,每个小队都有几副,总不能随便没收。怎么办? 教员只好找“神牌手”个别谈话,启发他主动收敛一点。“不管怎么说,赌博在全世界都不能算是文明行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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