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禁忌

穿过茂密的树林，他们走上一个小山包，土匪的老窝就在山顶上，山寨的外面有一圈用原木并排筑成的厚墙，围墙里面，排列着一溜大马架子房，房子外面一律挂着红灯笼，在大门口，有一间特别大的房子，张瑞年心说：这应该就是土匪们的“聚义分赃大厅”了。
    门口的喽罗见到山羊胡老头，纷纷放下枪，打招呼说：“二爷，您回来了！大掌柜的等待多时了！”
    老头微笑着挥了挥手，土匪们押着张瑞年一行人，径直走进了那间大棚子，屋子里烟雾缭绕，浓重的烟草味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进门，张瑞年就忍不住咳嗽起来，山寨的大当家的就在烟雾包围当中，坐在正中间的头把虎皮交椅上。
    当张瑞年见到这伙土匪的首领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其实在去山寨的路上，他在心里反复想着，将要遇到的匪首会是什么样子，当时他想到了无数张面孔，这些脸或者凶神恶煞，或者阴险狡诈，可是最后，进入他视线的确是一张白净面孔的女人形象，这个女人将近三十岁的年纪，盘着头发，穿一件火红色的绸褂，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手里拎着一根大眼袋，腰里挂着盒子炮，身材高大而结实，这身穿戴别的女人穿了，肯定不搭配，但是穿到她身上，就觉得很有味道。
    潘老爷躲在他身后，低声嘀咕道：“奶奶的，土匪头子原来是个小娘们儿，这帮大老爷们儿可真是白混了。”
    张瑞年低下头，低声问李茂才：“你说你被他们抢过，你认识这个女的吗？”
    李茂才摇着头，小声说：“没见过，上次抢我的是那个大胡子，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他们在底下嘀咕的时候，就听见堂上那女人开口了：“二爷，这几个扒子什么玩意儿？”说话的声音很冲。
    二当家的把他们带到堂下，谦恭地低下头，细声细气地说：“大当家的，今儿风不顺，两个弟兄让野蜂蜇死了，我把这几个惹事儿的扒子带回来，请当家的发落。”
    女匪首不耐烦地说：“败兴玩意儿，拖下去，砍了，给老娘喂狗！”
    她话音刚落，两旁的土匪就要动手，此时张瑞年低着头，瞪着眼睛，拳头早已经攥得嘎巴响，心想只要有人敢动手，就把这儿变成土匪们的灵堂，在他身后，王金龙和老道也暗自憋着劲，这群人就像是一团即将爆炸的火药，就等着有人点燃导火索。
    可出人意料的是，二当家的过去和那女人耳语了两句，不怀好意地看了张瑞年一眼，手还不停地比划，那女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接着，那红衣女人吧嗒了两口烟，把烟袋杆子用力往桌子腿上磕，而后命令道：“妈拉个巴子的，都他妈抬起头来，让老娘看看！”她这一发话，两旁的土匪们一齐大喊道：“抬头！”这气势还真把这五个人给吓了一跳。
    他们纷纷顺从地抬起脑袋，呆滞地看着坐在最上面的土匪头子，那女人眯起眼睛，把这一干人等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目光就落在了张瑞年的身上。
    这会儿功夫，张瑞年脑袋里还在想着后面即将发生的所有可能，也许，这帮人要拉自己入伙，也许，他们会动手杀人，也许，会把他们放了，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不过，有些事情是他从没有预料到的。
    没想到的是，匪首看了看他的脸，竟然兴奋地叫嚷道：“第一排那个黑小子，就是你，过来让老娘看看！”一边说，一边急促地用烟袋杆子敲打着桌子腿。
    张瑞年无奈，只得分开众人，慢吞吞地挪到了虎皮交椅下面，女匪首用烟袋杆子指着他，命令道：“黑小子，把上衣脱下来！”
    张瑞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该脱还是不脱，旁边的二当家用力拍打着桌子，骂道：“妈拉个巴子的，大掌柜的让你脱你就脱，还等什么？麻溜地，赶紧！”
    张瑞年犹犹豫豫抬起头，翻起眼珠子，狠狠地瞪着那女人，对这个女匪首，他没有一点好感，也不知道二当家的那番耳语，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女匪首走下台阶，绕着张瑞年转了两圈，一边看着他健壮的身体，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张瑞年被她这么一看，倒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女人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身体看个没完，他脸一红，就低下头去。
    那女人转到他身后，冷不丁突然一拳打在他的后心上，这一拳的力量相当大，砸在他后背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张瑞年险些被她打了一个踉跄，但是也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喉咙发痒，只是不想在土匪面前丢了面子，所以忍住没有咳出来。他站稳脚步，挺起胸膛，就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等待着那女人再一次出拳。
    不过那女人只打了一拳，就满意地回到座位上，微笑着对二当家的点了点头，说：“二爷，干得不错，这小子壮得像头牛，我很满意。”
    二爷阴笑着逢迎道：“大掌柜的满意就好，您看什么时候给您送过去？”
    女匪首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说罢站起身，对众人说：“今天二爷给咱带回来五个弟兄，他们愿意入伙跟咱一块混，记着，以后就是咱的弟兄，你们知道吗？”
    底下人乱糟糟地喊着：“知道啦！大掌柜的发话，比天王老子还好使！”
    接着女匪首拉下脸，冷冷地对张瑞年他们五个人说：“请你们入伙，愿意吗？”
    老道阴沉着脸，没有吭声，张瑞年见状赶紧说：“大掌柜的抬举，我们当然愿意，”一边说，一边给他们使了个眼色，王金龙眼尖，见状忙附和着说：“既然大掌柜的赏脸，我们愿意入伙。”潘老爷和李茂才也纷纷表态，最后老道也跟着点了点头，张瑞年赶紧跟匪首说：“大家都愿意。”
    那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既然答应了，那就安排酒席，给新来的弟兄们接风，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入了伙，就别整天瞎寻思，要是谁当了逃兵，让老娘给抓回来，可是要家法伺候的！”
    张瑞年陪着笑脸说：“不敢，不敢。”他心想，先把这个女人给稳住，然后再想主意逃跑，尽量避免伤亡，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好的效果，这个想法是不错，可能不能实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