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茗钰看着他，笑容居然还能依旧：“是。”
    萧溯的声音都在按耐不住地颤抖：“你故意在赤火侯的令牌上刻以金文，难道你还想挑起宋金的战争吗？！”
    “鹬蚌相争，我大辽则可坐收渔利，萧溯，看不出来，你还很细心。”茗钰的眼中都露出了笑意。
    萧溯道：“你们辽国已经战败西迁，耶律大石就算野心再大也休想重返中原！你这么做简直是白费力气！”
    茗钰道：“汗王神勇无双，只要假以时日宋金皆可灭于我大辽之手。如果你有幸，很快就会看到这一天的。”她舒了口气，道，“好在杀何震威时留下了你，否则也不会有人在武林众人面前一口认定凶手就是翡翠宫的人。”
    何震威的名字一响，萧溯的手不禁握得更紧。茗钰丝毫不在意他流露出的恨意，继续道：“你想知道何震威是怎样死的对不对？很简单，我的老师易容成了李昀暄，所以他根本没有防备就被一针刺中了心脉。我老师替他刻下凶手名字的时候不想被他抓下了面具，只好匆匆离开。好在翡翠宫的人随后就到了，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她便拿走了面具，哪知道会被你碰上呢？真是上天助我，这一次不用制造线索也有人为我们做证了。”她说着笑了笑，回头看着绝龇欲裂的萧溯，“还有，或许你还不知道，昭涵也已经死了，是我潜出诸葛山庄时获得的她的下落。我派去杀她的人比李昀暄早到一个时辰，她不该躲在那里，断送了云庄七十七人的性命。李昀暄为此杀错了人，如今他即使知道，也一定很痛苦——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萧溯剑光一闪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是吗？”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已逼近上去。嗖的一声，一根短小的银针没入萧溯体内，萧溯突然持剑僵立在离茗钰半寸的地方，茗钰缓缓收回右手，眼角闪出一丝残酷的神色：“不说这些话怎么能勾起你的仇恨，又怎么能让你靠近我呢？萧溯，你终究还是太过冲动了啊。”
    黄昏时分，小二看见萧溯为那断臂的女子雇来马车，再将她抱入车中，自己坐在车厢外，不知带着茗钰赶往了何处。
    诸葛成醒时，发现双手已经被百炼钢锁住了。他挣扎了几下，可是除了让那链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几声响外什么作用也没有。诸葛成看着自己囚禁的这个地方，知道挣扎此刻已是于事无补了。这间宽敞的屋子并不是像大内天牢那样阴冷绝望的处所，相反，里面很明亮甚至很干净。让诸葛成停止挣扎的，是沿着墙壁排开的，那一层层的武器。
    那些武器不是翡翠宫中常见的毒针暗器，也不是她们惯用的三尺白绫，而是各式各样当年江湖顶级高手的随身武器：轻燕子宁飞烟的飞鱼双刃短剑，羽扇纶巾公子羽的诸葛扇，百花仙子万紫红的星月弯刀，雷公煞钟素荆的流星锤……这不仅仅只是翡翠宫“收集”或是“展示”的武器，它更代表着在这个看上去宁静美丽的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场场血战。诸葛成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想知道自己家传的那柄软剑还在不在。
    “你的兵器在这里。”房门打开，杨菲儿带着两个女子走进来。她看了诸葛成一眼，将他的剑放在桌上，回头对身后的两名女子道，“放开他。”“宫主！”斐璇停在原地，杨菲儿看着她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斐璇无奈之下上前将锁解开，诸葛成握了握紧痛的手腕，抬头看着杨菲儿道：“为什么？”
    杨菲儿没有回答他，只是反问道：“诸葛山庄号称统帅武林，我问你，武林四家被杀，凶手你查清楚了吗？”
    诸葛成沉默了一刻，道：“我相信，不是翡翠宫。”
    杨菲儿冷笑一声道：“可是你却率领武林各派逼死了我娘。”
    诸葛成垂下目光道：“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凶手会是赤火侯，事实澄清，是在李昀暄出现以后。”他停了停道，“我原本想追查出赤火侯的下落，可是就在那个时候你率部下袭击了诸葛山庄，赤火侯乘机隐藏起来，我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你为杨宫主已经杀了江湖各派七十三人，其中诸葛山庄死在你毒雾之下的就有二十二个，我妻儿也下落不明！这个仇，算是报了么？”
    杨菲儿淡淡道：“你的妻子不是我抓的，她在赤火侯手里。”她略一停顿，目注诸葛成道，“你杀错了人，我也杀错了人。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合力引出赤火侯。”
    “你我合作？”诸葛成看着她，杨菲儿背过身去：“要真的为我娘报仇只有我亲手杀了赤火侯。”
    月亮升上来，光影笼罩着郊外的城隍庙。一辆马车疾驰到外面，萧溯木然地跳下马来，转身掀开帘子抱出了车内的茗钰。“驭龙、鬼影！”茗钰忍着剧痛喊了一声，庙内应声闪出两个大汉。一见茗钰，不禁一同惊呼道：“殿下！”茗钰咬了咬牙，道：“杨菲儿不肯合作——秦芸梦呢？”
    “在这里。”驭龙看着她，眉头皱紧低下头去。
    茗钰道：“动手吧！必须立刻杀了她，不能让翡翠宫有向武林澄清的机会！”
    庙中的烛火点燃。几个人把绑着的秦芸梦推搡出来，只见她发髻散乱，被劫的几日消瘦憔悴了许多。“萧溯！”秦芸梦抬头看见萧溯就站在茗钰身后，挣扎了一下喊起来。
    茗钰看着她道：“你不用喊了，他不会救你。”秦芸梦仔细一看才发现，萧溯的目中没有神采，死人的眼睛一样空洞。“你对他做了什么？”她回过头去颤声地问茗钰。
    茗钰一笑，道：“摄魂术。”她停下来，看了一眼紧盯住自己的秦芸梦，道，“对这些东西你大概一无所知吧！也是，诸葛成那么疼你，打打杀杀的事情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看在你待我不薄的情分上我会让你漂亮一些，至少让诸葛成认得出你去为你报仇。”
    “萧溯你醒醒啊！”秦芸梦大喊起来朝他扑过去，只见萧溯的身体随之晃了晃，茗钰急速转过身来，凝聚指力对着他眉心一点，他便随之瘫软下去。
    秦芸梦被身后的人拉住按倒在地上，她仍对着萧溯大喊了两声，见萧溯已经不可能再清醒，终于缓缓停了下来。茗钰从旁示意，鬼影便开始拖着软鞭一步步地拉开与秦芸梦的距离，秦芸梦看着他，她知道，鬼影的步伐一旦停住，那条鞭子就会缠在她颈项上。秦芸梦忽然低声道：“小红，你最后能不能诚实地告诉我，你有没有恨过我？”
    茗钰似乎没有料到她临死时竟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一刻，淡淡道：“没有。”
    秦芸梦凄然一笑，泪水却滑落出来：“我可怜你。”
    茗钰倏然看着她，臂上的疼痛又涌动起来。鬼影已经站定了位置，他向茗钰看了一眼，茗钰按住伤口微微闭上眼紧声道：“动手吧！”
    长鞭挥出，甩得空气都呼呼地响起来，鞭子如毒蛇一般唰地绕住秦芸梦的颈项，秦芸梦顿时窒息，可那长鞭却忽然离开她卷出去，与一道剑痕缠在了一起。持剑的人是一个锦服公子，看起来他的内力也是颇有深度，剑被鬼影的软鞭缠绕竟也不能使之脱手落地，鬼影一甩，那鞭子便像长了眼睛一般转而弹起来卷向公子的腰间。公子身形也极轻快，步法一变闪避开来，就在他身形后退的一瞬，他身后竟又冲出两个武士，一左一右地护死了那位公子。他们的进攻和防守都配合地堪称绝妙，三十招之内鬼影竟没有一招得手。茗钰见状挥令赤火侯齐上，可是一拨人上来，前面两个却突然莫名地倒了下去！茗钰见状高声喊道：“马上停手！”
    打杀声瞬间消失，茗钰上前道：“这位公子可是大理人士？”
    公子看了她一眼道：“你是谁？”
    茗钰对他凝视片刻，指着秦芸梦道：“江湖人士而已。公子出手阻止，是为了她么？”
    公子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茗钰与他对视一眼，缓缓笑道：“你若要带她走，就请自便吧。”
    那公子也不停顿，近身就把秦芸梦的绳索解开，将她扶上自己的马车。“萧溯！”秦芸梦回过头来，公子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人，“我只能让公子带走一个。”茗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那公子停了停，果真放任萧溯留下，带领车队走远了。
    直到目注他们的车马离开了视线，茗钰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
    鬼影上前问道：“殿下为什么要放他带人离开？”
    茗钰仰面看着他淡淡地回答：“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他是大理世子么？”她轻轻叹了口气，“他身边的那两个人正是大理国都的勇士，羊苴咩城原来的禁卫统领韩忠韩义，而他们身后，却潜藏着天心门的无施公子，这样的一群人，我们怎么能硬拼？”
    鬼影和驭龙互视一眼，他们奉命在这里守住秦芸梦并且等候茗钰的消息，因为事情需要隐蔽，茗钰带了十个人过来，如若真的硬拼，只怕双方都会损失惨重，更何况前来救人的就是大理国的世子呢！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茗钰低下头来看了看萧溯道：“要看他了。”
    ###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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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姑娘，你还好么？”秦芸梦豁然抬头看着车厢内与她同行的女子，车帘掩着透不进光，看不清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