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而今天已是第七日还不见他踪影，罹遇不测也尚未可知。李昀暄并非江湖人士，参与此事本就奇怪，更何况谁都看得出来他和翡翠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真正帮谁，只怕我们也没人猜得透吧！”
    舒宁在江湖上尚有外号“小诸葛”，所以他的话音一落，诸葛山庄聚集的各派人士就沸腾起来。卫勋抵挡不住这声势，只听门外一人高声道：“诸位说得不错！我诸葛成即日和众派共同踏平翡翠宫！”
    喧闹一时停下，众人看去，只见诸葛成正站在门外。“少庄主！”卫勋见诸葛成回来，心里舒出一口气迎上去，“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诸葛成看着他，目光沉黯：“李昀暄和我潜入翡翠宫，在找芸梦不慎被人发现，他中了杨菲儿的毒针……翡翠宫如此残害武林同道，我诸葛成，誓灭翡翠宫！”
    堂内一时间寂静下去，片刻又再次沸腾起来，人们脸上闪着兴奋而仇恨的光，仿佛此刻他们就围杀在翡翠宫的宫口。
    诸葛成看着他们，目光偏移下去。此时，只见何妍缓缓上来停在他面前。她张了张嘴，可是很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良久，她放松拧得发紧的帕子，轻声道：“诸葛少庄主，李大哥他……真的中了毒针么？”
    诸葛成回过神来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何妍跌退一步，道：“那，他死了？”
    “你杀错了人，我也杀错了人。我们不如做个交易，合力引出赤火侯。”杨菲儿目光沉黯，“要真的为我娘报仇只有我亲手杀了赤火侯。”
    诸葛成抬起头来：“你要和我联手诱杀赤火侯？这么说你也相信李昀暄了？他人呢？”
    杨菲儿看着他，目光迷离：“我杀不杀赤火侯都与他无关，我也不会放了他。”她背过身去走出那间屋子，“你走吧，他已经死了。”
    诸葛成回过神来看着何妍，她抓住自己的衣袖颤声道：“那萧大哥呢？他也像李大哥一样，没能出来么？”
    诸葛成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在客栈没有找到他。”
    “我在这里。诸葛成，翡翠宫和赤火侯是同谋！”众人再次循声望去，此时却是萧溯站在门外。
    “萧大哥！”何妍回头看见萧溯回来，跑过去抱住他痛哭起来。
    萧溯神情一震，缓缓抬手扶了扶她，道：“怎、怎么了？”
    何妍泣不成声：“李大哥……他、他……”“他死了。”诸葛成低声叹息。
    萧溯愕然半晌，仍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喃喃道：“怎么可能？杨菲儿，又是杨菲儿！”他豁然看着诸葛成，“杨菲儿与赤火侯有勾结，是我亲眼所见！他们，杀了秦姑娘！”
    诸葛成目光一颤：“芸梦？！……尸体呢！”
    “被杨菲儿带走了。”萧溯叹了口气，沉默下去。
    诸葛成抬眼看着他，良久，缓缓道：“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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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上还有来往的行人，何妍低头看着地面缓缓地一步步跟着萧溯走回客栈。她不敢抬头，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生痛。可是她也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只要她一闭眼，李昀暄和爹爹的影子就重重叠叠地压过来。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她本以为那点点滴滴的事情过去就根本记不起来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她为爹爹缝补的那件衣服上一针一线的细密痕迹；看见父亲满目慈爱地伸手拨开她的头发，手掌覆压着层层的厚茧，掌纹深而交错；看见李昀暄温柔地为她把被子盖紧，手心的温度透过被子传递过来一片温暖和感动。她打了个寒颤，道：“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他们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前，萧溯却猛然停下步子把披风脱下来包住她：“很冷吗？别受风寒！”
    何妍抬起头，目光却突然一片讶然：“少夫人？！”
    萧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一个身影走进门去，背手将门掩住。“你看见了谁？”萧溯回过头来,何妍看着那扇门道：“我看见少夫人，诸葛山庄的少夫人啊！萧大哥，她没有死！”
    萧溯透出一份奇怪来，道：“怎么会，我亲眼看见鬼影对她下手的。走，我们去看看！”萧溯说完拉着何妍大步上楼去。“就是这间。”何妍轻声道。萧溯看了她一眼，何妍抬手轻轻扣了扣门。
    “谁？”门内的人答应地十分小心，何妍收手回头看着萧溯道：“是少夫人！她真的没事！”她提高声音道：“少夫人是我，何妍。你还好么？”
    门应声而开，秦芸梦看见他们却突然停下来：“萧溯？你逃出来了？那天，你怎么了？”
    萧溯漠然站着，先前和何妍发现秦芸梦的欣慰庆幸之色居然就在见到秦芸梦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秦芸梦看着他的神情，脸上缓缓现出一丝疑惧来。“萧大哥，你怎么了？”何妍觉得萧溯的神情有些奇怪，轻轻触了触他的手臂，没想到这一触就仿佛是惊怒了一头沉睡的野兽，萧溯突然拔出剑来向门内杀进去！
    秦芸梦惊呼一声，急忙把门关起来，何妍拖住萧溯喊道：“萧大哥你干什么？！”萧溯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他拉开何妍的双手，身子一甩就把何妍甩倒在地上，接着一脚踹开了秦芸梦的房门。那客栈中的人都是些来往路过的商旅，听见有人杀人哪里敢管，要么急忙缩进自己房里，要么就干脆丢下行李夺门逃跑了。眼见萧溯举剑一步步逼近秦芸梦，突然一条铁链从萧溯脑后飞过来，萧溯敏捷地闪身躲开，只见房外一下子跳进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都是段正兴派来护送秦芸梦回诸葛山庄的武士，听到她房中有厮杀，他们便立即赶了过来。没想到萧溯动作这么快，只是片刻的时间房内的桌椅已被劈成了碎片。萧溯的力道此刻大得惊人，转身一剑，竟把那铁链生生劈断！何妍吓得咬住自己的指节退到一边。几人高喝一声一起围上去，兵器齐出，萧溯的剑抵住前面那人的金锏，不防身侧一人趁机一剑挥去，刺中了他的左臂，“萧大哥！”何妍冲上去一把扶住他，萧溯捏住手臂轻吟一声，脱手将剑掉在地上。他回过头道：“怎么回事？”
    “萧大哥，你怎么会要杀少夫人啊？”何妍颤声望着他，萧溯不明所以地朝四周看了看，只见房内已是一片狼藉，六个武士手持兵器将他围死，秦芸梦已经被逼退到墙角蜷缩起来。“我，”萧溯看着秦芸梦道，“秦姑娘你还活着？”
    秦芸梦站起来，缓缓走近了一些。那些武士拦住她道：“别过来，小心他再伤你！”
    “放开他。”无施公子和诸葛成此时走到门前，他看了萧溯一眼，平静地退开武士。
    “表哥！”秦芸梦看见诸葛成，急忙喊道，“你不要攻打翡翠宫了，真正的凶手是赤火侯，他们要你们自相残杀啊！”
    一语既出，何妍讶然看着她，原来之前李昀暄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么诸葛成回来之前那些扬言要杀尽翡翠宫人的武林名门们岂不是都中了赤火侯的圈套吗！
    诸葛成一动不动地看着秦芸梦，却久久地没有说一句话，秦芸梦不禁奇怪，轻声又喊了句，“表哥……”“你在胡说什么？”没想到诸葛成一开口竟是如此冷言相对，他看着秦芸梦，“萧溯亲眼看见鬼影杀了芸梦，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就算那些人是赤火侯所杀，翡翠宫也是同谋！”他的目光冰冷，缓缓抬手指着她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施公子闻声惊诧道：“诸葛少庄主，你这话是何意？”
    诸葛成看着他道：“我的话阁下还不明白么？阁下较之萧溯，哪一个更应为我相信？”
    秦芸梦惊讶地看着他：“表哥，你以为我是别人冒充的？你认不出我吗！”
    萧溯看了看他们，转而道：“诸葛成，我看……”
    “对，我不信你。”没想到不等他说完诸葛成就打断他看着秦芸梦道，“我宁愿相信萧溯。趁我还不想对你们动手，走吧。我的芸梦，已经死了！”
    诸葛成说完背手而去，“表哥！”秦芸梦奔到门前大声喊他，诸葛成的身影停了片刻，却最终没有回头。秦芸梦跪落下去，失声痛哭。无施公子回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来。
    月光迷蒙。昭涵经过庭院时，发现段正兴独自坐在院子里。
    “今夜怎么有心情喝酒？”昭涵坐下来，段正兴看了她一眼，缓缓将他身旁的杯子倒满：“有心情和我喝一杯么？”
    昭涵的目光凝在他的手上，她抬头看了看天，忽然轻声说：“好远啊。”
    “什么？”段正兴放下酒杯随她看上去。
    昭涵凝望着那个漆黑天幕上迷蒙的晕轮：“以前总觉得月亮很远，可是那次昀暄带我坐上房顶的时候，月光就像披在我的身上。”她说着轻轻笑了笑，“那一夜长定的灯火都熄了，街道就显得很宽。我们坐在房顶上，还能看见远远的护城河上映着星光，一点一点的。昀暄说，等到元宵花灯会的时候，满街都是灯火，孩子会拿着糖葫芦满街地追逐打闹，还有满城的鞭炮和烟火……”她晃了晃杯中的酒，轻笑道，“他也约我喝过酒，是十八年的梅花酒，很香很醇。记得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他喝醉了……”
    “你很爱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