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血无痕

    人群不动。诸葛成道：“此次大举进攻翡翠宫，各位稍后的生死在下都不能保障，只有各守其位，我们才能确保最小的伤亡！”
    人群慢慢分开，自愿留作先锋的五十五人站了出来。诸葛成看着他们，掩在披风中的双手暗自握紧。
    山体太过巍峨，将依次走入窄道的二百余人对比得如同蝼蚁。诸葛成带人走近那块巨石：“这块石头后面就是翡翠宫。”
    身后有人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炸了它直接冲进去！”
    诸葛成道：“因为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湖，而湖水里会溅出毒雾。”
    “怎么可能？”
    诸葛成道：“我猜她们把毒物养在水里。”他停了一刻，“总之从这扇门进去我们没有丝毫胜算，倒不如从暗道进入。这是里面的地形图。”
    诸葛成说着从怀中掏出图纸，就着光指点道：“出口下面就是这个湖面，这边是悬楼。我们进去后只能先设法进入里面才能找到进一步的进攻地点。”
    舒宁道：“可是我们这么多人如何能从这个洞口进去？就算我们成功到了洞口，还要乘铁架上到悬楼，那样不等我们的人都进去，一定已经先被翡翠宫的人发现了。”
    诸葛成道：“那么依你看我们又该如何呢？”
    舒宁道：“我们必须找到翡翠宫中平坦开阔的出口。少庄主没有来得及看清宫内的格局，至少应该看清了这个湖面有多宽。”
    诸葛成道：“宽有十丈，湖心有七幢小竹楼，以竹桥相连。”
    舒宁道：“既然楼设在湖心，就必然有通往湖心竹楼的道路。我建议放弃少庄主先前进宫的道路，从另一条暗道进去。”
    诸葛成点了点头，缓缓旋动翡翠照射的那个机关，之前的那扇石门又缓缓移开，诸葛成看了一眼里面道：“里面暗器众多，大家小心！”
    火把照亮了甬道内黑暗的四周，那种尸体的腐味还是在空气中游移飘荡。众人小心地向前一步步挪动，风若有若无，缭绕在脸上让毛孔禁不住地收缩。转过甬道，走在最前面的卫勋猛地退后一步，诸葛成抵住他道：“他们中了毒针。”
    卫勋见到的就是那几具漆黑的尸体，杨菲儿似乎撤掉了机关，先前把诸葛成和李昀暄封死在甬道里的石门这一次没有砸下来。诸葛成看了看墙壁道：“大家小心墙上的暗孔。”
    众人安好护心镜，将大铁片护住头颅，两人一队，背贴着背挪过去。尸腐的气味被恐惧遮盖，安静的甬道上传来阵阵铁片碰撞的铿然声响。护心镜和铁片只有二十名先锋才有，在他们身后小心挪动的人更是胆战心惊，他们觉得自己就好像赤身裸露在刀锋下，没有任何东西抵挡，随时都可能被那些隐藏的暗器变成他们脚下的尸体。
    有人发出轻微的颤抖，有人甚至转身想要退出甬道。在这样静谧而阴郁的氛围下，无论之前多么斗志昂扬，胆魄都会在这一级级曲折上下的台阶中不自觉地消去。
    这样的宁谧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个人走过那条暗道，奇怪的是暗孔中竟没有一根毒针射出。诸葛成暗中呼了口气，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狂喊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出去，我要退出攻打翡翠宫！”原来是微霞门的那个大汉，他一直颤着脚步走在最后，此刻他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向出口奔回去。
    那大汉刚往回跑出五步，暗孔中就突然射出一根五寸长的毒针，嗖的一声射入了那大汉的胸膛！众人一惊，他们一路走来都没有遇到暗器，为什么这毒针此时却射中了微霞门的这个人呢？诸葛成看了那个大汉一眼，道：“大家不要退后，否则势必将如此人一样！”众人一片唏嘘，先前也有退意的人此刻不禁渗出冷汗来。
    转过道路，连诸葛成都不禁深吸口气。先前黑暗的道路此刻竟莹莹地闪着乳色的光茫，将道路都照亮起来。那墙壁和洞顶竟嵌着近百颗夜明珠！
    能使道路被照亮，这里的每一颗夜明珠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品，只要取下一颗就足够半生只用。诸葛成的身后一片赞叹，众人一步步穿行过那些珠宝，乳色的光芒映在他们眼中，这无异于一座富可敌国的宝库啊！一些人按捺不住，偷偷伸手抠下了一枚揣进怀里。诸葛成回头阻止，可是见到那几个人拿下夜明珠之后并没有任何异常，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安放夜明珠的洞孔涌去。近半的人在这里为了那些宝珠开始大打出手，局面越来越失控，有些人已经抢得一颗，却为了夺取更多而不惜兵刃相向将剑插入自己同门的腹中！血在这里飞溅，溅在发光的夜明珠上，把乳白的光芒染成红色。诸葛成在自相残杀的人群中把他们一个个地拉开，可是场面太乱，那些人为了夺宝已经杀红了眼，其中几剑差点失手刺中诸葛成！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刚刚夺得第三颗夜明珠的青松门大弟子王敬广仰面倒下去。那声音痛苦而扭曲，如同地狱中厉鬼的呼号一样凄厉，让正在争夺的人都不禁停了片刻。可就是在这片刻之后，大片的人忽然和他一样仰面倒下去，呼号的声音同样凄厉惨烈让人毛骨悚然。
    原来这夜明珠上淬的是慢性的毒药，接触之后片刻之内并无异常，可是抢夺之中，毒气会随着功力运走全身，等到发现时便为时太晚了。诸葛成看着倒下的近半人马，重重地叹了口气。
    没有人说话，剩余的人只是从倒下的尸体中起来重新站到了一起。
    “他们走到哪了？”杨菲儿站在悬楼上看着那道水帘。
    斐璇道：“已经过了夜明巷。”
    杨菲儿道：“多少人？”
    斐璇道：“进来两百人左右，如今死伤近半。”
    杨菲儿冷笑一声道：“死的不过是些贪生怕死视财如命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她吩咐左右，“三十人带宫中老弱撤离，其余跟着我守在翡翠宫。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宫门突然大开，这里果然绕过了那个湖面，洞口外是宽敞的道路和重重的房宇。杨菲儿领着宫中一众人等从楼宇高处径直走到诸葛成面前，身后有人噌地一声抽剑，诸葛成挥手阻住他，缓缓走到杨菲儿面前。
    “你为什么不信守诺言？”诸葛成看着她。
    杨菲儿面不改色：“你也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被杀。那些人，就算活着也不会出尽全力。赤火侯诡计多端又潜藏暗处，如果留下难保不会变成内奸。我为你留下的，是真正可以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么？”
    诸葛成没有说话。杨菲儿上前一步道：“各位进入宫中的人不防回头看看。”众人应声回头，只见他们先前进入的道路突然内陷下去，上面的石板压下来，石板上面满是铁刺！如若先前他们进来时杨菲儿下令松动石板，此时留在甬道里面的就是两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众人心里暗自惊怵一下，杨菲儿道：“不妨告诉各位，与各位同来的那些人是我下令杀的，而诸位，也是我下令放进宫来的。我与诸葛少庄主有约在先，愿与诸位联手共同引出赤火侯。我的娘亲就在各位面前自尽，我已决定不再向在场任何人寻仇，因为我知道真正逍遥的凶手是赤火侯！他们此刻正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偷笑，等着我们自相残杀之后他们好一网打尽！”杨菲儿看着他们，“如果你们不愿与我翡翠宫合作，诸位即刻可以出去，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出宫。”
    人群安静下去。诸葛成回头，一人上前道：“少庄主，我们白虎门首座惨死在翡翠宫的绝魂雾下，我愿冒死进来就是为了手刃仇人，可是如今你却要我们与仇人合作，叫我们如何面对死在翡翠宫手下的师父！”
    “少侠，老朽一命相抵可否？”众人寻声而去，竟看见众多翁媪幼儿聚集在杨菲儿的身后。杨菲儿派出的女子们没能将他们劝出宫去躲藏起来，他们冲开女子的阻拦，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一位老翁颤巍巍地走出一步，他看着诸葛成身后的众人道：“诸位少侠，我老翁在翡翠宫里已经住了十五年，杨宫主她不是你们传言的那样啊！当年我被儿子遗弃，只能靠乞讨为生，差点就病死在外头，是杨宫主和翡翠宫里的人把我救活，让我住进了这里，她替我那不孝儿养了我十五年！如今杨宫主被奸人栽赃嫁祸，蒙冤而死，我们个个都想为她报仇。如果因此而错杀了各位门派的人，我老翁在此愿意以命相抵！”
    话音一落，老翁猛地朝那梁柱上撞去！杨菲儿大呼一声奔过去，那老翁颤颤地张了张嘴道：“小宫主，老翁只能帮你到这了。要杀了奸人，为杨宫主……报仇！”
    “许爷爷！”杨菲儿抱着他晃了晃失声哭泣来，跟在老翁身后的那些人喊起来，纷纷愿意以死消恨。
    “大家不要再争了！”杨菲儿大喝一声压下喧闹，她缓缓转过身，指着身后的这群人，“你们要找翡翠宫报仇现在尽管放马过来，可是这些人，我不许伤害他们分毫！”
    人群依旧沉默，众人看着那老翁染血的额头，手中的武器缓缓松开。
    ###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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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在驿馆停下，一人急步下马向里走去。段正兴从馆内出来，喊住他道：“高释文，信送到了？”
    高释文停下步子：“朝廷确实了世子提供的消息，已向金发出诏文，说明硕公主已经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