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雪剑

众人齐刷刷顺着指尖看向披风汉子，知来意不善纷纷退开一圈，持器相对。他没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自己算计之外。心神转念之际，倏地弯腰躲过抹颈横刀，紧接着纵身侧翻后跳又避开下盘扫刀。
    披风汉子猛的一看，叫道：“荆云刀！”
    “算你有见识！”语毕，樊一然挺刀直扑，临到近处，刀势陡变，脑中跳出劈、打、磕、扎、搧、撩、提、托、缠、滑、抽、截、砍十三字诀，随敌而发，因招而变。
    披风汉子刀未出鞘，知其刀法快猛，不能硬斗，边打边退，转眼便多躲过十招。樊一然使到十一招时，抽刺小腹，刺化截，拦腰截斩。披风汉子先躬身缩腹，见刀式变得奇快，不及闪躲，猛然再缩腹，整个人已形成弯月，刀尖划破衣服。
    樊一然暗叹，可惜！但刀势尚未走完，他这姿势要躲开下一刀，可是难于登青天，意不犹豫挥刀斜劈而下。披风汉子方才恢复站立姿势，迎头斜刀定是躲不开，侧扭背脊迎向刀锋。‘噹’的一声，打在器刃上。樊一然一愣，回过神来胸口猛挨一掌，腿脚不停使唤急退数步，实在经受不住仰身颠倒。不知何时皮分汉子拔出四尺余长的大刀，凌空*斩到樊一然上空。
    樊一然以为就此送命，紧闭双眼等待临死。忽听‘噹’的沉响，叶淮鹏疾身赶到，横剑挡下，觉得力道无比沉猛，手臂顿时麻痹，五指崩开，长剑脱手。
    披风汉子眼睛一亮，刀身横档眼前，发出三声轻细响，又赶忙腾身越开。落地便向长上青衣女子，轻蔑的笑道：“哼哼，你们不是武林正派吗？怎地也暗地里也耍这种鬼计量？”
    项诗雅退去手中玉骨冰针，道：“对付你这种邪魔歪道不必讲道义！”为了救人顾不了其他。
    彭金秋听到披风汉子声音，猛然一震，随手抽来身边弟子单刀，两个空翻落到他附近。“你是谁！”
    披风汉子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活着！”
    彭金秋豁然惊悚，再问：“你究竟是谁，是条汉子就报上名来！我彭金秋刀下不留无名之尸！”
    披风汉子突然狂笑一声，道：“彭金秋，你若有本事就摘我头上之帽。不过，我看你已行将就木，好意事先劝诫你，小心我连你的左臂也削了去！”
    彭金秋不怒反倒异常吃惊，心道：‘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欲要一试证实，凌空朴刺，要劈开布帽。
    披风汉子知他用意，几十年未见想要瞧瞧他是否有长进，不用长刀，倒身后仰。彭金秋算计到打不着，忽然作起凌空翻，仰首后翻，双脚转到前头，单脚猛得蹿向他胸口。披风汉子颇为得意的勾起嘴角，内力运动胸膛。
    此刻时间彷佛被定格了一般，彭金秋凌空单脚蹿他在胸前一动不动，好似被吸住了一般。心道：想不到他内力如此深厚！
    众人知晓他们在互拼内力，不知结果会怎样，紧紧的盯着不敢眨眼。
    雨泽同样绷紧神经看着，瞧见地面上尘埃吹向披风汉子，忽然阵风大作，反行而去。大叫道：“不好！”点足腾身跃起。
    披风汉子一鼓作气，挺胸直起。彭金秋手舞足蹈的反弹出去，明显已经失去重心。幸得雨泽雨泽及时赶到，将其托稳落地。各门各派纷纷围来以作保护，风不平站开一边，作壁上观。
    彭金秋喘了喘气，道：“多谢小兄弟。”
    披风汉子上前几步，嘴角触动，道：“彭金秋，你今日退位让贤的做法的确很明智。”
    众人以为他要来战，纷纷亮出兵刃一步踏前。
    披风汉子面临各门各派显得很是若无其事，不以为然地说道：“哦？以多欺少吗？都一起上吧！我就暂时陪你们玩玩。”
    樊一然、叶淮鹏、项诗雅见过他身手，深知在场后辈当中恐怕无人能与他单打独斗，即便是群而攻之恐怕也很难讨到便宜，二来以人多欺寡不合武林作风，唯恐他人笑我正派无人。纵观之下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无人敢上。
    披风汉子见他人被自己吓倒，不禁朗声大笑。忽地扭头转向施月灵，腾身而去，想来是要去硬强刀谱。
    雨泽心想，台上初夏、美美不懂武功，那人武功高强又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分明是想强取豪夺，只怕动起手来顾不上她们两人。当下起身抽剑，横身刺去，叫道：“我做来你对手！”
    披风汉子察觉身旁飞剑袭来，扭动身子横开一丈，着稳落地。瞧清模样后脑中蹦出‘堆雪剑’三字，霎时一怔。发问道：“你是何人？”
    雨泽反问道：“慕容雨泽！那你又是何人？”
    披风汉子心道：‘慕容雨泽？不是姓傅的？’随即爽朗的笑道：“果然豪爽，难道不怕我知道你底细寻你麻烦？”
    雨泽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是要来，趁早来吧！”
    披风汉子眼神变了变，大有欣赏之意。道：“有胆量！比那些缩头乌龟要好太多了！动手吧！”
    众人被他一顿痛骂，心里很是不服气，许多人皆是嘴上还口不敢动手。
    叶淮鹏叫道：“慕容兄，你可不能输给他！”
    樊一然也叫道：“是啊，他欺人太甚，正好让他灭灭威风！”
    雨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江湖传言与剑仙秦无依比试将其逼到使出‘神威八剑’至于胜负不得而知。两人深信能有此身手的绝非等闲即使不能打败他，挫挫他嚣张焰气也行。
    在场不服之人大有附和支持，多人怂恿下将于雨泽推上风口浪尖，不打不成。
    雨泽沉思了会儿，似乎打定什么主意。三步两跨挺剑刺向脑门。披风汉子不急着分出高下，稍稍侧开脑袋便避了过去。剑力出到位，不多不少正好与他脑袋齐平，手腕翻转，剑身横削。两人面对面，雨泽出剑源源不断，披风汉子左右闪躲边打边退。一个进一个腿始终保持着三尺距离，在轻功造诣上相差无几。
    雨泽连出六剑攻他上中下三路，尽皆落空。暗下寻思道：‘一味东躲西藏，想看破我路数吗？’
    披风汉子嘴角扬起颇为得意，心道：不过就这点能耐而已，毕竟是年轻人！当下便道：“小子，我已经没耐心和你玩了。自求多福吧！”挥动大刀去打横来斩腰剑，竟打了空！
    与此同时雨泽挥剑斩腰使到一半，突然原地反身急转刺向玉堂。披风汉子心口一怔，却不犹豫，已然横刀守在胸口。剑尖临近刀身，忽然由刺化挑。披风汉子又是吃了一惊，眼前瞧得清清楚楚，剑尖几乎是依着在鼻尖从两眼之间瞬息向上划过。仰身后翻一记大退远远离去。
    众人先大呼叫好，一击不中大叹可惜！
    披风汉子帽子落地，帽子已被切成两半。银头白发掺杂着几缕黑丝，面如童颜略显老色。冷眼横瞧雨泽，心道：剑法如此诡异多变，莫不成真是他徒弟？
    彭金秋遽然一步至前，眼眸惊动，生生不敢相信。虽然过去二十年，但清楚记得他容貌。失声惊道：“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此时，上官宇哲确认伊美美没有任何中毒征兆，苏绍等人为保护初夏和伊美美寸步不离，眼下纷纷赶来演武场相助，以防雨泽一时失手也好出手相救。
    施月灵瞧见大师傅神色大变，担心地问道：“大师傅，你怎么了？”
    彭金秋道：“不，我没事。你们赶快去帮慕容少侠，不然他会送命的！”
    “可是…”施月灵想说不合江湖规矩之类的话。说时迟那时快，施月灵话到嘴边；众人正当纷纷不解，齐齐看向彭金秋。雨泽趁胜追击，提剑而去，穷追猛打。
    彭金秋叹道：“年少气盛！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施月灵看着大师傅心急焦虑的样子犹如火烧眉毛，忙问道：“大师傅，您是怎么了？慕容少侠剑法高超，那老头连连吃亏而且年迈定不能久战，您就放心吧！”
    “对对对！我说彭前辈你在旁安心的看着吧！”枫无泪连应三声，顿了顿又道：“臭小子打得挺带劲的，那老头都已经拆了二十四招了，忙得连还手余地都没。”
    彭金秋看着慕容雨泽剑势凌人，诸多变化；而披风汉子打的相当保守，明明留有还手机会却不动手似乎有所顾忌。仗着优势期盼着慕容雨泽能胜他一筹。
    苏绍觉得彭金秋不是担心而是心中恐惧，想必其中另有原由。抱一抱拳，问道：“晚上苏绍，彭前辈，你觉得有何不妥吗？”
    彭金秋一看右臂，哀叹道：“唉！二十年前我与武林同门一起攻打魔教，我与魔教十大护法之一的‘丧神刀’孟啸天打斗，结果被他砍去右臂，幸亏同门相救我才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后来傅剑寒洗平魔教后，我以为他死了，竟然没想到他还活着，还好好的出现在我眼前！”
    “孟啸天！他怎么可能还活着？我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苏绍甚是吃了一惊，想着想着不觉脱口而出。
    苏绍说的极为小声彭金秋一时没听清楚，问道：“苏公子，你刚才说什么？”
    苏绍一时失口险些透露身份，当即说道：“没、没什么。我想问彭前辈是不是认错人了？据我所知孟啸天的确已经死了！”
    彭金秋一口咬定：“不会的，他的声音和容貌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摸到右肩转眼想到失臂之痛，回神惊道：“不好！我真是老糊涂了！苏公子赶紧让你朋友去助慕容少侠一臂之力，否则恐怕有性命之忧啊！”
    枫无泪有些不信，觉得雨泽已经稳稳地压制老头，招过五十，拆了二十余招，还了七招其余避开。道：“有这么严重吗？臭小子武功我也领教过，剑法实在诡异难测，路数尽不相同，一旦打久反倒被他看出破绽。”
    初夏右眼时不时的跳动，有种不祥的预感，心中担忧不禁跑上前几步。
    孟啸天先前连吃闷亏，如同当年败在傅剑寒手下，剑法不按常理，说变就变，颇为顾忌。守下百招后感觉也没多大变化，未免夜长梦做做个了结。刀上涌出大量内力，挡在左肩，‘当’的发出一声沉稳响动。持器打斗并非互拼内力，用多虽猛不过只是白白消耗内力。雨泽不及反应，当时犹如木棍打在岩石上震的手臂发麻，倒退两步。
    距离又拉开一尺，披风汉子的四尺大长刀占上优势，一记重刀挥砍下盘。雨泽单脚提起，下剑阻挡，又是一声沉稳声响，剑身嗡嗡颤动，手臂经脉立刻从手指麻到肩头。
    “啊！”彭金秋越看越急，担心得正是他重刀，每一记灌注着雄厚内力，打到最后让人恐惧到极点，精神崩溃，才被人称之为‘丧神刀’。忙喊道：“慕容少侠，不要与他硬碰硬！”
    雨泽三尺长剑打不到他，只能见招拆招。彭金秋话刚落下，又一记重刀斩腰扫来，脚下疾步灵动却始终拉不开距离，一声沉响后，雨泽整人横身飞起，转了几圈，落到两丈开外。孟啸天一愣，心道：好小子，如此诡变多端，果然是个练武奇才！临阵对敌，竟能想到顺着我刀势逃跑。
    初夏抱拳举在胸口，是在祈祷。瞧见他安然退却，紧绷的脸顿时松了松，露出一抹笑脸。彷佛上天听见她召唤，庇佑雨泽一般。
    枫无泪笑道：“嘿嘿，臭小子果然有一套。再拖个一时半会儿，我看那老头就要跪地求饶了！”
    雨泽心道：这口大长刀重的很，挥砍之间巧如轻巧兵器灵动，他是怎么做到的？
    孟啸天对向雨泽叫道：“小子，这次只是你一时运气，决计不会有第二次！拿命来！”
    他奔腿猛进，雨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踢腿急退，不过数十步脚跟踩到演武场边沿的墙根，见大刀斜劈而来，双脚忽地沿墙面上走，蹬足前跃。脑中忽然跳出剑诀第十式‘弃剑’口诀之一：‘一胆（胆力）、二劲（内劲）、三速（迅速）。心手如空，使剑活；足下如空，行捷步；心静如空，心眼一。凝神抱一，彼微动我先至，剑道之道，全凭神乎。’似有所悟，方才落地，反身直刺。
    孟啸天感到背后一股力道袭来，不躲不闪重刀相迎，明明着力打到却似如空物。剑似如灵蛇般在刀身绕上一圈，手臂翻到极限，隐隐作痛。他步子已经跨到身旁，长剑贴着刀身滑末端，削向胸口。孟啸天以为只是一时凑巧，撩刀格开，上斩脑袋，下砍脚经。
    雨泽弯腰俯身，轻跳起身接切他脖子。孟啸天瞪眼一睁，瞧见剑身气势如虹，耳边微风作起，知这一剑来势猛烈，又距离过近，回首扑地滚了圈方才起身，甚是狼狈，向地上瞧去，硬生生切出长狐，随即依着地面飞剑气，笔直拖起一道尘灰。急忙猛退数十步，稳住身子，混进内力操刀斩劈，化却危机，扬起漫天尘灰。
    烈阳当头，尘雾中闪烁着一丁星光，凶如猛兽精目，雨泽飞剑穿破尘埃。待孟啸天看清时，剑已刺到左胸，只见人影略动。他眉下一沉，感到肩下痛楚，流出一片殷红。
    众人惊呼叫妙！
    雨泽眉头紧锁，知道只伤到他皮外，蹬脚向前，突击深刺。孟啸天瞧见流血忽然神色剧变，双眼圆睁，几乎蹦出；兴奋咆哮，近如发狂。他不顾剑势，撩刀打开，划破肩头随剑飙溅鲜血。脖颈青筋爆出，血管绷张直至额头，当头挥刀斩落！
    雨泽料不到他如此蛮横，被他蛮力弹开数步，身子还未落稳，迎头大刀砍来。危急时刻人的本能反应，双手拖剑横挡。雨泽脸部紧绷，堆雪剑发出长声嗡吟，五指陡然蹦开，剑凌空飞起。缓缓慢退三步后，忽然猛退一丈开外，跌倒在地力道不减，依着地面又滑开近有两丈。
    “初夏！不要！”湘筱柔发现时她已经跑向雨泽。
    枫、苏、莫等人见两人有难，霎时犹豫，心中想着，‘我去救雨泽，会不会有人去救初夏？’
    项、湘双手冰针捏起，初夏已跑雨泽面前，张开双臂，视线却被挡了个正着。
    在此之前，孟啸天挥舞大刀，迈跨步子，回身一转，大刀高举青天，一招‘力劈华山’的刀势，劈到初夏脑额，刹手急停。
    初夏经闭双眼，额头吹过猛风，长发飘扬。
    众人看的惊呆，枫无泪右脚一步迈出身形疾掠，白色人影扬长而去。
    初夏偷偷睁开双眼看去，他脸上莫名的惊讶，嘴唇上下开闭，听到‘宋夫人！’三字。当他回过神来时，枫无泪身形出现在眼前，腾身而起。四脚连环，猛踢腹部，五脚踩胸借力而上，另起踢腿一记膝击。
    孟啸天顿时感到天翻地转，眼冒金星，知道自己潜在空中。枫无泪脚尖触底又起身，一记凌空翻踢盖在胸膛，轻听‘咔嚓’骨头折断，喷出漫天鲜血飞溅在地！
    砰然声响，孟啸天重击倒地，努力抬起头来，方才瞧清枫无泪模样。呼呼喘了几口气，心道：‘好强横的内力！我孟啸天学武至今，注重内修，潜心修炼近五十年的内力，竟被他五招击破。换做别人恐怕挨不过一脚！’强忍的意识松散，顿时晕了过去。
    初夏扶起雨泽，忧心忡忡地问道：“伤着了吗？让我看看。”
    雨泽关切看着她，轻轻说道：“我没事，但是你好傻，明明这么危险还跑过来。如果你有个万一，要我怎么办？”
    初夏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想着想着突然就跑过来。”
    雨泽伸手抚摸她脸庞，深切的望着，彷佛怕下一刻再也见不到似地。‘该死，我又胡思乱想，初夏不是好好的么。’暗下自骂。当即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下不为例！”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若是你们早生一百年或者晚生一百年，定能成为武林一代宗师，成为佳话。只可惜你们生不逢时！”
    天空传来一段响亮回声，盘旋在上空。
    岳昂青喝道：“什么人！”
    众人举头寻望，便听“不好啦！曾师伯…不，曾续鸿被人救走啦！”天山弟子匆匆跑来通报。两人个身影出现在孟啸天身旁，“走！”众人再看来时，已经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