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欲望

黎明历8年，2月4日，2307时。
    西太平洋龙之故地，大陆船水下。
    悄无声息，五条游鱼般的阴影穿过幽暗的深水区。不时有鱼群经过他们的身边，从水面上泛射下来的黯淡灯光，梦幻般照射着海底的废墟。一栋栋遭到不同程度毁坏的高楼大厦，森林般无声耸立着。
    手指向下指了指，一身水球服打扮的标记为洞洞勾的翔向他的队友示意。
    洞幺幺手指着能量面罩后的脑袋，又作了一个捧心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头上巨大的黑影。两个人跟随着洞洞幺向着目的地游去。在他们身后，一个是洞幺两，另一个是洞四幺。
    洞幺两打了几个手语：“你不难过吗，木头？”
    洞四幺的手语是：“多谢，我很好。”
    洞幺两继续她的手语：“这是你祖先的故地，难道你真不想仔细看看它吗？”
    洞四幺只有一个手势：“跟上！”
    经过一段向上的潜游后，他们来到了大陆船底部的某处。一个直径三米的管道入口，他们的登船入口。
    “没错，就是这里。”洞幺幺做了一个确定无误的手势。
    “那还等什么，干吧！”洞洞勾用行动代替了他的手语。
    管道入口蒙着金属栅栏，在洞洞勾的注视下，金属栅栏无声地发生了扭曲，然后脱落，飘飘悠悠滑向深海——龙之故地的废墟。
    “我始终觉得，这就是一场能量水球赛！”洞幺两的手语词汇很丰富，她简短地表达了她的内心感想，“只要将能量球送进网窝，我们就可以返航了。”
    “你是一个天才。”洞洞勾挥手致意，在他背上，背着一个比别人都大的大袋子。那袋子里，就放着一个会爆炸的“能量球”。
    五个人先后游了进去。
    仿佛是一个曲折回环的管道迷宫，所幸圣十字上的马车夫为他们提供了一份迷宫导游图，事先输入进了能量面罩内。现在，这份显示在能量面罩内壁上的迷宫导游图，引导着他们在复杂的排污管道内来来回回。有时一团黑暗，有时灯光透过维修井照射进来，将一管道污水映射得蓝汪汪、绿油油、红彤彤、黄澄澄。好像还有什么水下扇叶转动，将光线转动得明明暗暗。
    曙光特战小队无声而迅速地穿行在排污管道中，向着管道出口挺进。途中，洞洞勾运用他的精神力场拆除了十几道金属栅栏，最终，当排污池底的金属栅栏挪开，五个人如愿以偿进入了大陆船的上层区域的污水处理场。
    在这里，有无数条直径大大小小的排污管道通向四面八方。
    黑魆魆的钢铁丛林建筑耸立在四周，耀眼的探照灯光不时交错划过黑漆漆泛着光的水面。大大小小的瀑布在他们身前身后头上脚下哗哗作响。
    “这个？”屈膝半蹲在一个直径两米的排污管道口前，洞洞勾打着手势问。
    在他们身边，洞幺幺带着其他三个队员无视地蹑手蹑脚走过。
    “这个？”站在齐胸的污水里，头上的排污管正哗哗地往水池中流淌着飘着菜叶杂物的污水，洞洞勾感觉这一次他猜对了。
    洞幺两最后一个走过他的身边，食指指指自己的头，又叉开食指中指指指自己眼睛，然后将这两根手指指向洞洞勾的眼睛，留下一个无情的屁股背影。
    “好吧，你们赢了。”洞洞勾无奈地对自己说，没等离开，却见先前走过去的洞洞幺又鬼鬼祟祟率队折返回来了，“哈，原来……”
    “这边！猜谜大师！”林肯在经过翔的身边时，用他的眼神和肢体语言给了翔一个“鼓励”。
    “是水管工，可惜没有胡子。”克丽丝故意扭着她优雅高贵的屁股尾随而去。
    “幸会，专拆栅栏的水管工。前边那个大屁股叫碧姬公主，后边那个骑士叫马里奥。”阵打着复杂但翔懂的手势，一脸同情地走过去。
    “你叫小蘑菇头！”翔反手回讥。
    回身指了指领队的总统先生，阵的手语清晰无误：“小蘑菇头先生在那儿，我不是。”
    “你是小妖，长着大眼睛，只会挨踩的小妖！”翔立刻想到了阵的最佳身份。
    “前边！看信号！”墨指指前边，贴墙隐蔽好。
    领队总统先生举起了胳膊，手握成拳头，单膝跪在拐角处。碧姬公主乖巧地躲在总统身后两步处。嘀嘀咕咕的两人贴着墙掩藏好形迹。
    一架奇模怪样像是个热气球的巡逻机带着独有的机械声掠过他们头顶上空，两柱刺目的探照灯光不住扫视这片可疑的区域。但他们找到的只有弥漫的水汽，喷溅的水声——真见鬼，那些该死的抵抗组织，才不会无聊地跑到这种地方来搞破坏。
    一无所获的巡逻机很快飞远了，然后又折返回来，看都不看下面一眼，原路返回了。
    “难道答应接应我们的龙城小组全军覆没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要不就是他们肠胃不适，海鲜吃多了，都在排队。”
    “您真英明，龙卷风阁下！”
    最终，一个通往大陆船居民区的管道入口被确定了下来。因为，这个管道入口的栅栏它自己变得松动，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两个黑影从里面露出头来。其中一个向着早有戒备的特战小队队员们招了招手。
    “他们来了，”旅游团的领队一挥手，“我们过去。”
    “他们来得还真是时候。”翔用他的手语感叹。
    “地点也正合适。”阵心有灵犀地唱和。
    “你们真的很恶心。”克丽丝一脸厌恶。
    “如入鲍鱼之肆。”翔一脸奸诈。
    这是一个复杂的手势，但作为明子教官的高徒，公主殿下懂。墨在克丽丝身后推了她一把，五个人陆续爬进了下水道。
    “龙城。”
    “飞将在。”
    “胡马。”
    “不度阴山。”
    “欢迎你们，我叫霞，他是雷，我师兄。”
    师兄？毫无疑问，一个龙之末裔之间的才存在的称呼。
    接应他们的两个人，毫无例外，都是龙族的遗民。身材魁梧的是男性，身材火辣的是女性。脸上带着防毒面具，看不出年龄。身上穿着的，只是简单的紧身衣物，密封性显然不够好。
    这让公主殿下对鲍鱼之肆起了反应。
    下水道变得越来越狭窄，有些地段甚至需要像老鼠一样爬行。而巧合的是，他们的确已经钻进了老鼠横行的地盘——这里污水不再淹没整个管道，而只是齐膝。他们只需要趟着齐膝的污水向前行进即可。在他们的头上，下水道井盖筛下路面斑驳的光线，有什么东西从那里经过，或者是行人，或者是车辆。
    他们接近了他们的目的地——一个四壁光滑遍布苔藓的深井。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齐腰高，三人合围，中间连着一根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链，从一点亮光的井口垂下来。
    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同样锈迹斑斑的卷扬机带动滑轮，七个人分两批上去。
    嘎吱，铁笼闸门打开，一个阴暗潮湿的长廊展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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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历8年，2月4日，2344时。
    西太平洋龙之故地，大陆船居住区某处贫民窟。
    蓬，身体在笼壁铁丝网上反弹起。一条钉满铁钉的桌腿横空扫至，血花飞溅，皮开肉绽，这个不受控制的肌肉人再次倒向笼壁。
    双手十指扣入笼壁铁网，接连遭受重击的挑战者努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乱草般的发丝垂在面前，他努力抬起头，但没有成功。鲜血吧嗒吧嗒沿着额头脸颊滴落。一双铁皮靴咣当咣当走近他，在铁皮靴脚边，拖着那根血迹斑斑的桌腿。
    桌腿扬起的那一刻，撕掉伪装的挑战者凶悍地冲撞了出去。
    遍体黑毛疯狂长出，手指指节变长变粗，在这个短短的突袭过程，强壮的肌肉人赫然演变成了一头疯狼冲撞了出去。
    双爪抱住铁皮巨汉的腰部，肩膀顶在凸起的肚皮上，将巨汉庞大的身躯冲顶起。带着一个浮空状态，狼人将巨汉狠狠放倒在擂台上。
    尖利泛着寒光的双爪左右抡起，大片血光从巨汉护甲下面喷溅出来。
    噗噗噗，护甲化作零碎铁片弹射而出，镶嵌在笼壁铁网上。在一声血腥咆哮里，一个身材巨大的熊人出现在狼人身下。
    铁笼外一把闪着寒光的巨斧扔了进来……
    翔屁股下如坐针毡。从来都对新鲜事物好奇的阵，屁股下坐着另一个针毡。
    两个人对一窗之隔的外面，如百爪挠心。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格斗。很野蛮，但很带劲。身处铁笼子里，犹如两只困兽。事实上，就是两只困兽。楼上楼下，昏暗里挤满了观众。到处都是呐喊，到处都是欢呼和咒骂。闪人眼闪到眼花的凌乱而刺目的灯光，迷人眼迷到眼花的白花花女人大腿肚皮，翔和阵眼睛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这些处处透露着蛮荒气息的场景，带给他们从未有过的感受。
    “要不要来一杯？”身裹着浴袍的霞屁股斜坐在长桌上，新沐浴后的湿漉漉黑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她一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抓着铁杯子，满满倒了半杯酒，淡黄色的泡沫从里面四溢出来。“真的不要？”看看散坐在屋子四角的五个孩子，霞脸上挂着淡淡的无奈笑意，“也对，小孩子还是不喝的好。”
    “首先，我们是隶属黎明军特别作战处的曙光特战小队成员，美丽的女士。”林肯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个一身散漫痞气的女人，毫无疑问，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吸引人的特别气质，但他不能容忍这个女人嘲笑的目光，“其次，你也不见得比我们大多少。”说到这里，总统先生吸了一口气，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最后……有没有你们龙城的帮助，对于我们的行动，都没有多大的影响。”
    霞的目光凝聚在了林肯的脚上。面带不屑的雷，抱臂斜靠在门边，这时候，他也睁大了眼，露出了一脸既兴奋又惊讶的表情。
    林肯双脚悬空，站在半空里。
    “我早就该想到，你们也是改造人。”一仰头，将酒灌进肚子里，霞从桌子上跳下来，“第一关算是你们过了，下面进行第二关测试。”
    “我们不需要什么测试，”阴暗的角落，暗影之王在那里冷冷地阐述他的观点，“无论是我们的智力还是你们的视力，都不需要。我们在跟时间赛跑，每一秒都很重要！”
    “在这里，我说了算，小弟弟！”一摆头，披肩长发化出一个弧度，霞指挥着她的师兄——雷，“快去，雷，告诉笑面虎，就说一会有好戏登场。”
    “没问题！”雷打算开门，伸出的手僵直在了半空。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没有门，没有墙，只有什么都没有的黑雾——诡异的黑幕。
    “看来你们也不需要第二关的测试，”霞重新歪着屁股做回了桌子上，“那么好吧，第二关测试，到此为止。下面，来说说我们具体潜入步骤。”
    林肯双脚落回地面，重新坐到他的凳子上。暗影之王收回了他的精神力场。
    一张纸质地图铺在了桌面。
    这是一张大陆船的地图，比例尺一比五千。上面标明了主体区域与周边八个针对性的功能岛。八个功能岛被精心划分为娱乐区、文化区、工业区、商业区、动力区、通信区、军事区等多个区域。大陆船的主体区域的划分，则更加细致，第一眼看上去反而显得千头万绪，凌乱不堪。
    “这里，我们现在的所在位置。”纤细的手指有力地点在主体区域的一点，手指移动，在贫民窟与工业岛屿两点之间划出两条线路。霞抬起头来，目光咄咄看着桌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水下这条路线，还是云霄飞车这条路线，其实都是死路。”
    曙光五人组并没有插言，也没有追问。他们知道这个叫霞的女人还有话要说。
    果然，霞将她真正的计划揭开：“你们来得很是时候，一年一度的大陆船狂欢庆典明天将开启。到时，一场万人翘首期待的死亡竞速大赛将作为重头戏登场。这是我们通往水晶宫的第三条路。”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来策划。”曙光小队队长将谈话继续了下去，“但愿我们的出租车司机不会等得太烦闷。”
    “没错，”霞轻佻地瞄了瞄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翔与阵，“你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熟悉作战环境，以及……休息，和玩耍。”
    “抱歉，打断一下，”公主殿下对这个身材火辣、举止轻佻的抵抗组织女郎有一百种厌恶，她皱着眉头，在胸前盘起了她的手，“难道你们龙城就打算用这种玩耍的游戏方式来欢送黄泉军离开大陆船？”
    笑一笑，霞道：“师兄，你有没有信心？”
    雷浑身上下爆发出一阵骨节发出的响声，他的目光从翔和阵的脸上扫过，定在了角落里的墨脸上。
    他说道：“你早就知道，小霞，修行者从来都不拒绝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