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

这或许是一个故事，而我，只是故事里的一个人。
    有时候却又希望，这，只是一个故事，而我，只是看故事的，一个人。
    苏蒙蒙日记•一
    9月1日多云
    今天起,我是高中生了.
    爸爸带我去报名,交学费的时候,是我自己拿着钱,一张张数过之后,交给老师的.
    我数了好久.
    为了上这个市重点,我比别人多交了好多钱.这个暑假我不知道怎么过的.看着爸爸除了忙工作还要四处托人找关系好让我得到这个"重点"的名额,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爸爸还问我要不要进省重点,多花点钱没关系,只要我有那个要求.我说我不要.我不要去一个让我时刻感到自卑的环境里继续打击我的自信和自尊.
    这里,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我要对得起爸爸,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比别人多交的那些钱.
    今天起,我要努力!
    坐在这个教室里,我不容易,我的同学们,他们每一个人也都不容易.
    可是,开学都一个星期了,男同桌却当我不存在一样.我除了在第一天上课时听他自我介绍,知道他的名字叫刘昶以外,就知道他是个男的...我们没有过任何言语或行动上的交流.
    我坐外侧,他靠墙.课间我离开座位了,他才会起身到走廊活动,然后在我回到座位之前先回到他的座位上去.如果我不离开座位,他就爬在桌上闭目养神,或者是隔着窗户和走廊上的男同学聊天说笑.上学,他永远比我到的早,放学,他永远比我走的晚...
    我有些不解,有些寂寞,有些愤怒.
    下晚自习,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周围很静,只听的到车胎皮和路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我开始怀念起初三的时候."黑面神"班主任要求我们晚自习加课.同学兼好友亚真抱怨说,下课的那个点儿,连公交车都没了,总不能叫一个中学生天天打车放学回家吧.
    我说,我骑车,我送你.
    于是每天晚自习后,我的车后座上带着亚真,一路有说有笑,我把她送到她家所在的路口,我自己拐个弯从沿江道上回家.为了不让爸妈怀疑我晚回家,一路上,我把车踩得飞快.风吹乱头发的感觉,用那个年代的词形容,叫做——酷。
    ……
    可是今夜的风,有点冷.或者说,是让我觉得,冷清.
    中考之后,亚真没有上普通高中.而是去师范学院音乐系读大专班了.
    喜欢画画的亚真去学音乐了.也对,她那么飘长的头发,纤细的腰身,多适合去跳古典舞.而且她的妈妈也是位老师,她也去师范学院,将来接妈妈的班,做名小学音乐老师,再好不过了.
    可是,亚真,我很认真的在想你,你知道吗.
    男同桌就是不和我说话.我问他借块橡皮,他只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就又低头做他的事情.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我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在这个班上是多余的...
    我是被世界遗忘了吗
    ……
    哪知道,第二个星期一开始,死不喘气儿的同桌就不动声色的跟老师申请调座位了,他坐到一个男生旁边去了.然后坐到我身边的是一个晚了一个星期报道的女孩子.只是这回,我靠着墙坐了.
    女生和女生总是容易沟通些.虽然我有些自闭,可是那女生却是开朗的不得了.我们就这样熟起来.
    这天天气很好,入了秋的阳光好得让人有些焦躁.我用右手撑着下巴,眼神失焦地看着黑板.
    没错,我走神了.因为,这是我最烦最怕最讨厌最无奈的数学课.
    ——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试图抓住我失散的注意力——我稍稍侧了侧脑袋,发现一束光透过窗子,打在我桌上被书立支起的书上.最外侧的那本,是地理课本,墨绿色光面封皮,反光效果不错……
    我循着光束看去.走廊对面的教室里，靠窗坐的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正冲我笑,鬼精鬼精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小镜子,还吐了吐舌头。
    我回她一个微笑,很拘束的笑容.因为嘴唇太干,嘴角上扬的动作让我的唇裂开了,我甚至听的到嘴唇裂的时候那轻轻的一声"啪"……我习惯性的舔了舔嘴唇,恩,咸的,出血了.
    等我拿纸巾擦掉唇上的血,再看窗外时.那个小姑娘,我已经看不到她的脸了.她关上了窗户,然后在最下面的一格玻璃上贴了张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朝着我的这一面,上面用黑色白板笔写着"你好,我叫沈宜梦",每一个字都有鸡蛋大小.
    ……
    终于下课了.下课铃声刚落,我就听到一声拖得很长、还随着奔跑行进的动作而颤抖着的"HI~~~"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耳边.
    我想,这真是个小疯丫头.
    我往右转头,以仰视的角度看她,她的身体把阳光档住一部分,可是越过她的轮廓的阳光还是刺痛我的眼.我眯起眼睛,于是看到她咧着一嘴小白牙仍然在笑.笑过一会儿,小嘴张张合合,说"我是沈宜梦,你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两手抓着窗上的铁栅栏,那动作像极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一只手里,还攥着刚刚贴在她们教室窗玻璃上的那张纸.
    我从她手中抽出那张纸,理平,在反面写"苏蒙蒙",然后递给她.
    她笑,依旧很狡黠地笑,然后很快的说,"啊你叫苏蒙蒙啊你高一吧我初一啊我是……"
    她丢出一大串话来,也不管我听没听清.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有点尴尬还有点无奈.
    不过,我的心情似乎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