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的谁

苏蒙蒙日记•二
    11月4日阴
    大家都在上自习.我在写日记.
    说实话我现在很恍惚,仿佛压根记不得这些天都做过些什么.
    不过,总算是见到他了.啊不,或许我应该说,是她.
    其实回头的第一眼我就看出这是个女生.怎么说呢,是个很清秀又很俊朗的女生,很帅气.可是她身上有种让我不安的气质.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尽管她在笑,离得她太近了,我会紧张.没来由的.
    亚真没有向我做任何解释.我竟然也没有什么想要问她.
    只是...唉,算了,先不想了吧...
    今天我做了个对我的一生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决定——我决定去矫正牙齿.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娘已经念叨了十几年——从我换完乳牙之后她就常常在碎碎念了.我娘总说我笑起来露一口小暴牙,弄得我从小学时候开始就懂得了自卑.我从来不敢放声笑,笑的时候也从来都用手遮住嘴.别提多郁闷.
    我决定矫正牙齿,我娘比我还高兴,她和我爹帮我请了一下午的假,很隆重的,陪我一起去医院.
    当我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我的每一颗小暴牙上都闪烁着金属的光芒------等等,我想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就是说,我要维持钢牙妹的形象长达三年时间?
    天哪,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就留着我的小暴牙,总好过满口银光闪闪的小钢牙!!!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果现在我说要去卸了那些金属,头一个对不住刚交出去那些RMB,二一个我娘一定会将我洗了撕了剁了烹了,三一个,对不住我刚刚受的那些疼.
    我就这样回到学校,时间已经是下午放学后了.
    辛离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等我.
    我走近他,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嘴.
    他笑着问我,"戴牙套了啊,疼吗."
    我不敢说话,捂着嘴巴的手也不敢放下来.我点点头,又摇头.-----刚刚戴上牙套的感觉,牙齿是被绷得很难受,但又不至于是疼.
    他不再问了,继续淡淡的笑.他从我桌上翻出张白纸,说:"你有铅笔吗,我教你玩个游戏吧."
    他教我玩笔仙.
    他在纸上写"唐宋元明清",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写"前世","今生",还写"男"和"女"。
    他的左手和我的右手手背对手背的交叉,八根手指间夹一支铅笔,铅笔垂直立于纸上。
    他教我念口诀,然后铅笔被一股力量牵引而开始运动...
    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他,他回我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他说,笔仙问你,"你对面的人想对你说他喜欢你,你呢,喜欢他吗"
    ……
    苏蒙蒙：其实我一直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是我呢？虽然我很愿意称“她”作“他”。可我怎么的就成了他的"女朋友"了呢？从第一次,我们坐在一起吃饭.外人看来或许是融洽的,可是我一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他身上始终有一种阴冷的、让我害怕的东西存在,我不想离得他太近——从这一点看来,我应该是排斥他，或者说讨厌他的.我甚至不敢迎接他的视线.可是当他第一次在信里告诉我"我喜欢你"的时候,我竟然稀里糊涂地回他道,我也喜欢你……
    辛离喜欢叫我"S",我问原因.他很霸道的说,因为他愿意,也只有他会这样叫.
    辛离是第一个送我香水的人,他送我的香水,名字叫做"忘".
    他牵我的手.他的手指纤细,苍白,有力,却总是没有温度.
    他送我银质的手链,粗重而冰冷.
    他笑得越来越少.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好心情.
    他常常因为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而对我暴躁地吼叫,然后愤怒而去.当他离去的时候,我常常惶惑得颤抖.
    他会在我家楼下等我,接我上学.
    有一天,我在习惯的时间出门,却没有在楼梯间习惯地看见他.
    我径自去了学校.一下午都没见着他.
    下晚自习,他出现在我教室门口.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收拾东西,回家.我一路郁闷至极.
    二楼半的转角处,他从镂空砌成花形的护栏中间摸出样东西,亮在我眼前.
    是他的那条手链——我们的,是情侣款式.
    他冷笑着说,"我中午来过,有事先走,手链就留在这里...我常常等你的地方.你却看不见."
    我很想解释,可他不想听.
    他吼我,说"做别人的女友,请你尽职一点,行不行."
    ……
    他依旧写信给我,用他那只不大的手写出很漂亮的字.有时候,信里还附着写得很美的歌词.
    次年我的生日,他一笔一划写给我九百九十九个"我爱你".
    ……
    于是我想…我想一切早已注定，我们不过是把它们由注定演绎为现实罢了……
    沈宜梦送来的生日礼物是一只粉粉的绒布小猪.小猪的尾巴是铅笔那么粗的绳子末端连着个球球.
    她就捏着猪尾巴的那个球球,拎着小猪站在窗户边.傻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只觉得,她的笑容,动作,再加上那只尾巴被吊起,不停打转的小猪,那整个画面非常喜庆,有点像过年…
    她把小猪从窗户的铁栅栏中间推过来,放到我手上.
    我说,“这个啊,送我妈挺合适的.“
    "为什么啊."
    "因为我妈属它啊."我冲着手上软绵绵的小家伙一努嘴.
    小丫头说,"我知道你不属猪,我也不属猪,可是我很喜欢猪啊,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还有啊,你不觉得我也很可爱吗,你不觉得它跟我很像吗啊哈哈,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啦..."
    她的笑声很爽朗,让我觉得很开心.
    可是沈宜梦和辛离很不对付.
    我让李宜梦喊辛离做"哥哥".小丫头很不情愿的嘟囔"明明就是个女的."
    小丫头说"苏蒙蒙你脑子秀逗啦那是个女的你跟他谈得一屁股劲..."
    我找不到话来驳她.
    我于是只能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丫头气极,说,"苏蒙蒙你疯了可我们都正常,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我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辛离不是真正的男人,我也知道不只我知道真相,事实上只要不是老眼昏花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不是个男人.可是,我同样也知道这个事实让他很痛苦很无奈,我知道他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自己的心讨厌自己的一切.
    从这一点来说，我可怜他.我想要帮他支撑、维护一个真相众所周知的谎言.又或者说是我害怕他被人指指戳戳之后的无力地愤怒,因为他的愤怒,只会向我表达.
    其实我想,我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