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鸟月

第8章


我仿佛看到了母亲手捧贺卡时那满心的激动和颤栗,她一定在想:我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终于知道为妈过生日了。母亲把菜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然而,此刻的我哪里还有胃口去品尝这满桌佳肴。内疚、自责……一阵阵利剑般直刺我心。
    我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母亲,我连母亲多少寿辰都不知道,而母亲头上已经有了斑斑白发,脸上也爬满了皱纹。我记得第一次发现母亲的白发,是我十四岁那年。当时,我发高烧,母亲背着我上医院。我伏在母亲的背上,发现她的黑发中有几根白发,便蓦然感到一种恐惧,我是个没有了父亲的孩子,我不能让妈妈老去,丢下我一个人。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母亲怎么就有了这么多的白发呢?“怎么?民儿,菜不合口味啊?”母亲总是用这种疼爱的口吻对我说话。
    “嗯、嗯,好吃,好吃。”我语无伦次。然而,我每嚼一口饭菜都像在撕咬着自己的心。在一阵阵自责和良心的拷打之后,我装着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把那张贺卡夹在那束玫瑰中,恭恭敬敬献给了母亲:“妈妈,祝您生日快乐!”母亲望着我,幸福的泪水从她那闪着母性光辉的眼中涌了出来,笑意在她脸上荡漾。母亲说,她这一辈子有两件最满意的事情,一是生了我这个儿子,再就是选择了护士这个职业。我爸爸是名船员,在一次航海中受伤,落下半身不遂。父亲在病榻上躺了年,全是由母亲护理的。说来也怪,父亲病逝以后,接下来就是我年复一年地生玻母亲没日没夜地守护着我,说我是一个最需要护士妈妈的病儿。当时的我,哪听得懂这话的悲凉与辛酸。
    “民儿,你看这样好吗?”母亲的话打断了我的追忆和缅怀。我看见母亲把镶着父亲照片的镜框往左边挪了挪,将手中的生日贺卡摆放在它的旁边。
    在高大的深红色立柜前,肩背单雹身子瘦削的母亲就像一帧剪纸,寂寞而凄凉。我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这副肩膀,曾多少回背着我奔走于医院和家门之间,从中学到大学。7点整,我的BP机响了,上面是琴儿的留言:亲爱的,别让我等得太久了。
    我站起来,不知该怎样向母亲请假,却听见了母亲的喃喃自语:“要是你还在,能看到我们的民儿,这么懂事,这么孝顺,该多好啊!”我的两颊滚烫发热,感到无地自容。“你出世那年,你爸就扳着指头算呀算呀,那年我三十二岁,你爸三十七岁。他说:‘哎呀,等民儿成人的时候,我们都是花甲之人了’。”
    无尽的悲伤和凄凉像寒风一样吹过我的心间。算起来,今天该是母亲六十大寿的生日了。六十大寿,人生里程上一个多么重大的日子啊!可是,我的母亲,没有温暖的烛光照亮她沧桑的脸,也没有热烈的祝福温暖她苍老的心。对她,惟一的一份安慰则是出于儿子一个似乎美丽的错误。     突然间,我有一种冲动,我要守住母亲心中这个美丽的梦,不让它破碎。我把BP机取下来放到抽屉里。我安静地坐到母亲身边,听她讲了许多我儿时的故事……我在心里说:琴儿,原谅我吧。如果你是一位好姑娘,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等我一次吧。这一夜,我守护着母亲的生日,她快乐无比。半夜,母亲安睡了。我忐忑不安地打开BP机,上面有一行清晰醒目的字迹:泪断情人节。第二天,我匆匆赶去找到琴儿。…………当我低着头,讲完昨晚的故事时,我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琴儿泪流满面,她只说了一句话:“明年的情人节,让我们和你妈妈一块过。”
    我将琴儿紧紧地拥在怀里,留下我们第一次深深的长吻。不久,琴儿成为我的妻子……此后,每年的情人节,我们都不忘携一束缤纷的康乃馨,陪伴母亲欢度她的生日。    
    母亲的礼物
    阎丽娟
    那一份心意,在母亲和老师之间,我却没有传递……
    又要返校了。母亲又在挖空心思为我准备送给老师的礼物。我的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说不清滋味―――大一的寒假里,一次和母亲闲聊,说起了我刚入学不久的一件事:上自习时,我从图书馆借的一本计算机工具书被人从书包里拿走了。按图书馆规定,除了要赔一本与原书相同的书外,还要处以三倍的罚款。那对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把城里大大小小的书店抄了个遍,我也没能找到那本书。好几天我急火攻心,以至于口舌生疮。在同学的建议下,我去找辅导员老师请求帮助。老师安慰我别着急,亲自跑了几次图书馆去说情,图书馆便不再罚款,只让我赔了那本书的价钱。老师的帮助如雪中送炭,母亲听后,说:“老师那么帮忙,回校时带点东西去谢谢人家!”正好小姨送来了十几斤榛子,母亲便一颗一颗挑出那又大又饱的,然后用小火慢慢炒熟,最后又一颗一颗地擦干净才装进袋子。我回到学校,拿出那袋榛子,却踌躇起来。我不知道老师家住在哪里,想问同学,又怕同学以为我给老师送东西,是为了巴结讨好老师。我还想,老师会不会瞧不上眼呢?不过是些榛子,而且还没有商店里的礼品榛子大。思来想去,我便没了勇气,又把榛子收了起来。过了些日子,送给老师的念头也没了,干脆拿出来分给室友们吃了。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这榛子真香呀!到暑假时,母亲说:“这次给老师带些山野菜吧,咱们这还出口呢。”又问我:“上次带的榛子老师收下了吗?”我慌忙说:“收下了,老师对我挺照顾的。”母亲于是笑了,高高兴兴地到集市上去买了些上好的鲜黄花和蕨莱。她把黄花晒好用纸打了包,又将蕨菜择好洗净放在坛子里腌好。待我走时,她把蕨菜捞出来用一只大瓶装好,嘱咐我一到学校就给老师送去,时间久了会变味。回校当天,我提了东西踏上了去老师家的路,走着走着又胆怯了。没有什么理由就拿了东西去看老师,太唐突了吧?还是过几天再说。一天天拖着,两周后当我把东西拿出来一看,黄花受潮了有股霉味,瓶里的蕨菜已长毛了。将妈妈辛辛苦苦摆弄的这些山野菜扔进垃圾道的时候,我真有些心疼。第二个寒假,母亲问我:“给老师带的山野菜,老师怎么说?”我只得编谎:“老师很高兴,她很喜欢野味。”母亲听了有些兴奋:“这次还带点特产吧。”母亲托亲戚从坝上草原那边收集了些稀有的豆子,回来后挑挑捡捡地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豆子分装在几个小袋子里。她还自豪地说:“这些豆子市场上是买不到的,现在很少有人种这样的豆子了!”我听了默默无语。回校后,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恰当的理由要给老师送礼,最终还是送给了家住学校附近的同学。转眼要上大三了,假期里母亲又张罗着该给老师送什么了。我们的小县城实在没有什么特产,母亲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合适的东西来。一天,小姨夫从山里给我们拿了些狍子肉来。母亲眼睛一亮:“这次就拿它了。这肉咱别吃,快放冰箱里冻着。”我再也忍不住了,突然冲母亲嚷了一声:“我不送!”母亲吃惊地看着我:“为什么?”“以前那些东西我一次也没给老师送去!”我说。“啊?!”母亲跌坐在了沙发上,脸色很难看,之后好几天都没和我说话。返校那天,母亲还是把用保鲜膜包好的狍子肉递给我。“带上吧!”母亲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脾气,别倔了,给老师送去吧。这点儿东西是看不上眼,可总归是份心意。咱没巴结老师的意思,可老师对你不赖,怎么都得表示点谢意。”   
    一颗豆粒
    亦萍
    装豆子的布口袋,里面正巧剩下倒豆子时残留的一粒豆子。母亲把它捡出来,包进大儿子给她写的信里,她决定把它当作护身符带在身上……
    我认识一位视一颗豆粒为自己生存意义的夫人。
    她大儿子上小学三年级、二儿子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悲剧降临她家,丈夫因交通事故身亡。这是一次非常微妙的交通事故,丈夫不仅自己身亡,而且最后还被法庭判成了加害者。为此,他的妻子只得卖掉土地和房子来赔偿。母亲和两个孩子背井离乡,辗转各地,好不容易得到某一家人的同情,把一个仓库的一角租借给她们母子三个居祝只有三张榻榻米大小的空间里,她铺上一张席子,拉进一个没有灯罩的灯泡。一个炭炉,一个吃饭兼孩子学习两用的小木箱,还有几床破被褥和一些旧衣服,这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为了维持生活,妈妈每天早晨六点钟离开家,先去附近的大楼做清扫工作,中午去学校帮助学生发食品,晚上去饭店洗碟子,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十一二点钟了,于是,家务的担子都落在了大儿子身上。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母亲披星戴月,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生活还是那么清苦。他们就这样生活着,半年、八个月、十个月……做母亲的哪能忍心让孩子这样苦熬下去呢?她想到了死,想和两个孩子一起离开人间,到丈夫那里去。有一天,母亲泡了一锅豆子,早晨出门时,给大儿子留下一张条子:“锅里泡着豆子,把它煮一下,晚上当菜吃,豆子烂了时少放点酱油。”
    这天,母亲干了一天活,累得疲惫不堪,实在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她偷偷买了一包安眠药带回家,打算当天晚上和孩子们一块死去。
    她打开房门,见两个儿子已经钻进席子上的破被褥里,并排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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