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鸟月

你冷不冷?我越听越心惊,母亲不是因为失去了父亲,受不了这打击,而……透过门缝我看见母亲坐在床沿,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显得如此年轻。
    母亲没有发现我,她低眉垂目地凝视着手中的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母亲手上拿着父亲的相片,仍然在低声絮语,我看见相片上的父亲对母亲微笑着,那笑里有说不尽的温情。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母亲脸上滑下,落在父亲的相片上。
    我看见母亲微笑着,如父亲所说,她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面颊上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洗花了的牛仔裤 
    丢失在故乡的戒指
    李骏虎
    两枚金戒指,丢了也就那样了,似乎没什么了不起。
    我上小学时,每天放了晚学,晚饭将熟的时候,奶奶就让我提上一根棍子―――那几年传说有狼出没―――去村西河边的地里喊劳作的爸和妈回家。我在星空下的黑暗里一路抡着那根棍子,咋咋呼呼地在田野里奔跑,心里并不怎么害怕,倒有一种武林高手或少年侠客的豪壮感。夜空像一口倒扣的大黑锅,星星像镶在锅底的宝石,我边跑边想象着自己是在飞翔,或者能够像孙悟空一样提着一根棍子一道金光射向某一个星星。然而我只是在夜色中的田径上张着双臂像一只小狼崽一样兴奋地跳跃。听到了河水响就大声喊:爸―――,妈―――,吃饭哩―――!从夏天到秋天,从冬天到春天,我的父母和乡亲们坚持比太阳落山晚回家一两个钟头,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在我怀乡的梦里,没有丝毫的分别。有一年上半年家里盖了新房,下半年买了一台十四?的黑白电视机,那已经是村子里的第八台电视机了。乡亲们天不黑就收拾农具赶着牲口回家了,晚饭也提前了许多,都赶着要看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这时间有电视的人家院子里就像一个露天电影院。电视越买越多,日子越过越好,十字路口赚小孩零花钱的小摊就多了起来,爆米花和修鞋的,还有走街串巷吆喝修盆修锅的南方人。在十字路口摆小摊、爆米花的小生意人和修盆修锅小手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无论是生意还是手艺都比他们高超许多的行业―――加工首饰,半支古老的银手镯和一枚发绿的铜板,他都能用一支焊枪似的喷火的工具熔化在一块木炭的凹槽里,然后再倒进一些小模具里,待冷却后,敲敲打打就是一枚闪亮的戒指或者一对精巧的耳环,或黄或白的被庄稼人的婆娘、女子戴在手指上和耳朵上,都涨红着脸羞羞地乐。庄户人家哪家没有几个不知多少代传下来的旧首饰或几个穿帘子的铜钱?实在不行还有娃娃们在部队靶场拾回来的铜弹壳。于是村里人走来走去的手上耳朵上都有白的或黄的灿烂地闪耀,男男女女精神了许多,喜气洋洋的,说话变得很大声,而且动不动就爆发出一阵大笑。然而加工首饰的小摊上渐渐也有了或银或铜的成品出售,价钱也不贵,没有材料加工的人家就买了去,以免被别人家看低。终于妈妈也决定为我们打几个戒指了,用的材料是妹妹小时候的两只小银手镯,它们的前身是奶奶的一只大手镯,直到现在奶奶还是一只腕上有镯子。我们兄妹三人簇拥着妈妈去了十字路口,看着那个手艺人很利索地把两只手镯化开,倾入模具,再拿出来敲敲打打,于是它们就变成四枚银色的戒指,两枚戒面上刻着一朵花和吉祥二字,另两枚则是个双喜字。妈妈付了加工费,我们一人戴了一只往回走,当时的自我感觉好极了,那是我们兄妹仨平生第一次戴一枚真正的银戒指,而且奶奶说过这些银子的成色极好,别人家的都比不上。―――现在想来那两枚戒指其实是很粗糙的,戴在手上还有些割肉,而且或许本该是五枚的,另一枚被小手艺人在第二天作为成品卖了吧。
    和当时所有的庄稼人一样,我跟着父母下地或割草的时候也戴着戒指,起初感觉很碍事,由右手换到左手,后来渐渐习惯了,仿佛没有戴一样―――事实上戒指也失去其意义了,灰黯脏兮兮如一个生铁圈。有一天我割草的时候,身后有个半老的女人也在割草,而且不住地朝我这边看,因为那天的草非常地嫩和旺,她又是和我一个村的,我没言声,飞快地割满一大筐草,背着回家了。回来和爸爸铡草时,一握铡刀柄,突然觉得手上少了什么东西,铡完草才醒悟过来是戒指不见了,呀地叫了一声,满头冷汗。爸爸问我怎么了?我说戒指不见了。爸爸就说,快找,别让牛吃到肚子里扎死。父子俩就爬在刚铡出的青草堆里刨来刨去。草的清香有点微甜,我和爸爸都找得冒了汗,最后的结论是:丢在路上或者野地里了。我赶紧跑出去,趁天还没黑下来一路找到割草的地方,又趴下来把割过的草用手扒了一遍,还是没有。我垂头丧气地回来,心中很不受用。几年后我考到了太原,那年头男同学流行戴戒指,放假的时候我就把妈妈的那枚戴上了―――她好久没戴了,擦得干干净净藏在针线匣里。到了学校才发现别人戴的都是纯金的或包金的,最少也是银的镶个宝石,没人戴我这样式的。嫌寒碜,就脱下来塞到了箱子里,毕业后整理那只箱子,竟然不见其踪了。
    之所以突然想到我的故乡、乡亲的过去,父母和那枚丢失多年的戒指,是因为我的女友。她来看我,带来很多好吃的,一路匆匆跑上楼,要走的时候才说,呀,小手包丢在楼下自行车篓里了。我问有什么?她说家里的钥匙还有两枚戒指。我说是金的?她说当然是。我飞快地跑下四层楼,那只包奇迹般地还躺在那里。有惊无险,我气喘吁吁心情愉快地跑上楼来,把那两枚戒指递给女友说,以后可要小心点,差一点丢了。女友说看你慌的,丢了也就丢了。我一想,也是,两枚金戒指,丢了也就那样了,似乎没什么了不起。但是送走女友,我望着手指上她刚送给我的这枚镶着钻石的大戒指,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发现丢了那枚银戒指的那一刻,那时,我是惊叫着出了一身冷汗的。    
    洗花了的牛仔裤
    术术
    一件心爱的东西因为自己的不慎损害了它,又因为自己手忙脚乱的弥补使它受损的更加严重。
   
    去年冬天北京流行一种奶白色牛仔裤,俏丽的女孩在臃肿的羽绒服下面穿上它,给灰暗、萧瑟的北方的冬天增添了一些雅洁、纯净的味道。白牛仔裤在专卖店的货架上贵的惊人,是我六百元薪水的三分之一,而在一些专卖牛仔裤的摊位上只有五六十元,有和名牌同样的款式和颜色。我没有研究过两种白牛仔裤质地的区别,但我愿意用低于名牌的价格买到那种粗纹的奶白色牛仔裤。
    第一天穿上白牛仔裤是冬天里一个没有风,却有阳光的温暖日子。我去参加一个老同学的聚会,那里有给我写过第一封情书的男孩。可还没等自己穿着它风光一番,它就惨遭不幸,被溅上了两滴火锅里翻滚出来的四川麻油。这使我穿上它赴聚会时的美好心情大打折扣,使我失去了以往谈话时语言生动、鲜活的风采。我去洗手间用毛巾沾上洗手液用力擦洗,白牛仔裤被洗湿了两大片。重新回到餐桌时发现被洗湿的地方显得点点红斑,套在里面的红毛裤洇湿后沾染了牛仔裤。就这样,一件心爱的东西因为自己的不慎损害了它,又因为自己手忙脚乱的弥补使它受损的更加严重。
    冲进家门第一件事是脱掉白牛仔裤使它与红毛裤分离,然后我将各种洗涤剂统统涂在染红的地方,顾不得与父母搭上一句话。经过一阵费力的搓洗之后,红色渐渐退去,心中涌起一丝欣慰,心爱的东西失而复得。将牛仔裤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阳光下被洗过的地方白得耀眼,在整条牛仔裤上出现了两大块白斑,这条牛仔裤被洗花了。试想,如果自己当时不忙于把它洗净,充其量只会留下两块黄豆大的油渍。望着在风中晃动的牛仔裤,我的思路跳了开去。我们不小心办错了事,如果将它视而不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渐渐的被忘记,有些时候正是因为我们围绕着它不断地进行弥补,才使它永恒在我们的生活里。我第一次这样的教训是,小学一年级的一次数学考试,早就答完了试卷,仔细检查总觉得最后一道应用题的答案因为涂改过,那几个数字不大清楚。于是用橡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来擦去,交卷时它已经涂改得没有人能知道写的数字是什么,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块。这一生永远失去了一次得一百分的机会。
    我们的一生会遇到许多类似于新买的牛仔裤被弄脏了的问题,本以为已经牢牢在握的事情,突然出现了让人始料不及的遗憾。也许明智的做法并不是忙于挽回失去的东西,有些时候失去的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无端的慌乱反而使事情变得糟糕起来。不如静静地坐下,漠视它的存在,让岁月的流转带去它的痕迹,生活也并不会因为这一点儿失落而改变什么。
    初恋时我们总以为这一生不会再爱别人,眼里的人便是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事实上我们很多人的第一次恋爱都没有成功,回首当年天真的浪漫,我们不禁感谢命运给予了自己重新选择的机会。初恋没有错,但它只是情感旅途的开始,是生命的一个过程而已。如果因为第一次爱的失败而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放弃爱的权利,我们就失去了以后获得真爱的机会。
    伶是我的一个朋友,第一次嫁错了人,离婚时儿子还不到一岁,伶没有急于找回失去的婚姻,忙着嫁人,幻想重新找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