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鸟月

第12章


说到底是榆木脑瓜,就在洞口都没有逃出来。我很难过,很想替木瓜辩解一声:不,不是那样的,是木瓜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但那话一直没说出口,因为我还没长大。
    如今,我已为人母。当孩子在优越的环境里读书,并不知珍惜时,我会情不自禁地给他讲木瓜的故事,讲至深处,心总会有些疼痛。  
    
    影星和他的“侄子”
    张之路
    虚荣不是真正的光荣,那是一种借来的甚至偷来的光荣。
    在北京话里,“蹭”包含有沾光的意思。本来人家的饭不是特意请你吃的,可是你也吃了;本来车不是专门送你的,可你也搭了一段路;所以北京话里有“蹭车”和“蹭饭”等等现代词语。当然,大多数情况是属于开玩笑。我们单位有个规定,厂长进出单位大门的时候,门卫要给厂长敬礼。除了领导,其他人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有一次,我们几个人和厂长一起走进大门。门卫敬了礼。厂长对我们开玩笑:你们都“蹭”了我的礼……以后,凡是我们和厂长准备一起走进大门的时候,我们都故意落后他一段距离,笑着和他说,你先走,我们不“蹭”你的礼。我和某某影星是朋友,偶尔在一起吃饭,偶尔一起去机场接人,我发现身前身后总有许多惊讶好奇艳羡的目光环绕着我们―――当然是看他,而不是看我。有衣冠楚楚大款模样的人走过来,递上名片:某某大公司的经理,说想交个朋友,能否留下电话号码等等。影星笑笑环顾左右而言他……这一瞬间我也有几分得意―――因为我是影星的朋友,我的举动也变得不自然起来,似乎我也要注意我的形象……事后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公共场合便有意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以免又“蹭”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一天聊天的时候,我便把自己微妙的心理坦诚相告。影星却给我讲了另外一件事情:影星当然和平常人一样,也有自己居住的地方,当然也会有邻居。每天出入家门,在家的周围散步,邻居也便“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如果邻居们也像剧场门口的小青年那样,不但影星受不了,邻居也受不了……有一天,影星走出家门,一个男孩子迎面跑过来,看样子像初中学生。
    “叔叔,您上班啊?”男孩几分紧张几分羞涩地问候,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跟在影星的旁边一直走到影星上车的地方。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影星出门的时候,经常都会遇到那个男孩。还是那句问候,不过两个字的“叔叔”变成了一个字的“叔”。然后就默默地跟着影星走。有时影星去超市买东西,他能跟到商场的门口。偶尔也说上几句话,才知道他就住在不远的另外一座楼房里,就在附近的中学上初中。路上遇到同学,同学们问他上哪儿去?他就很随便地回答:有点事儿……接下来,他便经常带些小本子请影星签名,数量也不大,每次顶多两个。影星觉得这个小子有点“粘乎”,但也还是挺可爱的。因为他很有分寸,当影星与家里人或朋友一起出门时,他从来都不尾随。大约是相识两个月后的一天,他向影星说,希望他到他们学校去和同学们见面,哪怕是几分钟也行。影星说:我为什么要到你们学校去啊?男孩说:我们学校要搞文艺节。我已经和老师说好了……可是你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啊!男孩几乎要哭出来:“同学们都知道您是我叔叔,您一定能来……我现在征求您的同意还不行吗?”影星摇摇头,最后也没有参加他“侄子”的文艺节。我认为影星没有“摆架子”,他这样处理是正确的。如果影星真的满足了那个男孩的要求,那决不是什么温馨的体谅。他很可能帮忙在培养一个虚伪的人。
    虚荣几乎是所有正常人一不留神就会去追求的东西,何况是少不更事的青少年。虚荣不是真正的光荣,那是一种借来的甚至偷来的光荣。当你拿来满足自己心里的需求并聊以自慰的时候,似乎还可以理解。但是,当你拿来还想换取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值得警惕了。
    “蹭饭”、“蹭车”甚至“蹭礼”都是可能发生的。但人格和荣誉是“蹭”不来的。     
    邻居
    田禾
    我忽然就觉得,我们都太自私,没有足够的耐心与宽容心。
    夏日里最酷热的时候,对面房子里搬进了几个小伙子。听管理员说,他们都是大院门口宾馆里的打工仔,合伙租的房子。除双休日外,我天天早出晚归,小伙子们早上也起得很早,晚上则要等到宾馆关门了才回来,所以我一直未与他们打过照面。他们回来后唱歌、聊天,放音乐,吹口哨,大声关门,声音弄得山响。我知道他们都处在青春勃发、活力无限的年纪,白天在老板的眼皮底下憋了一天,就只剩下晚上这么点儿时间可以放松放松。所以好几次被吵得难以成眠的时候,我都起床走到门口了,又不忍拂了他们的兴,犹豫一下回屋,等他们闹够了,安静下来,自己再入梦。好在他们一般不会久闹。相比往年,这个夏天老天爷要仁慈得多。可也有那么几天,光开电扇已扛不住了,打到最大档也还是汗流浃背。隔壁的邻居,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电扇,空调是不可能有的。他们又唱又跳的,在38℃的高温下,我可以想像里面怎样的热。房子是顶层,又迎西晒。晚上回来,一打开房门就迎面一阵热浪,蒸笼似的。除了去厨房,我就躲在空调房里,看看书,写写画画,一会儿就不知今夕何夕了。隔壁的邻居回来了,便提醒我这是炎夏。他们在屋子里吼叫或咒骂,说热啊,真热埃然后又编了小调猛唱。有一天就有一妇女敲门,继而尖厉的女高音响起来:“吵什么吵!死人了啊!明天还要做生意呢。”开门的男孩子连连说“对不起”,然后那边很快就寂然无声了。从此他们不再吵了,上楼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他们中有一人,有天晚上去楼顶,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呼“楼顶有风”。于是他们开始了“幕天席地”。他们选择的“床位”恰好在我的屋顶,想像中的大头皮鞋就在我的眼睛上方跺来跺去;我还怀疑他们想方便的时候懒得下楼,就在我的头顶上方解决。我蒙了被单睡觉,可总还是担心头顶上的水泥不堪重负,塌下来,砸在我的脸上。我想我得告诉他们经理去,可冷静下来我又有些不忍心。我想起在外地打工的弟弟,他是否也被这热、被这不能自由伸展的苦迫得上窜下跳,不得安睡?我想我还是忍一忍,观后效。有一个周末,我出门逛街,回家走到一楼时,发现楼梯上下一片湿。我想那几个小伙子又泼水了。他们一热就往屋里泼水降温,水流出来,浸到走廊里。我越往楼上走,发现水越多。我打开房门时,立即就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家里,已是“水漫金山”了!水从门缝挤进客厅,绕进卧室,流到厨房。放眼一片泽国,我立即懵了!我怒火中烧。肯定又是那几个臭小子干的!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气冲冲地下楼去找罪魁祸首。宾馆经理一听明事由就抱拳道歉。他派人把那几个小伙子叫出来。这是我第一次面对我的邻居,他们都还是不到20岁的小男孩,一个个做低头认罪状,蔫蔫的,与晚上的鲜活判若两人。经理大声训斥他们,要他们说这是第几次,还说炒了他们都不够!我看着几个男孩子越来越低的头,不觉又动了恻隐之心。我对经理说,算了吧,都是年轻人,下不为例就行。经理派他们去帮我收拾残局。他们自带了脸盆和抹布,很认真地把地上的水一点点吸荆其中一个男孩边干活边说不好意思。他说:原来我们不知道屋子渗水,天太热就泼冷水降温。有一次水渗到楼下人家的屋里,那家的男人可凶了,跑上楼抓住我们就是一顿打,我们再不敢泼水了。可今天早上,单位的呼机打得急,我们一紧张就忘了关水龙头,水池里泡的是衣服,水满了就溢出来了……小伙子一脸真诚的歉意。我开始后悔自己一冲动就去找他们经理。如果经理扣他们工钱,我岂不是良心不安?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家里看书,有人敲我的门。我开门时,见是对面的邻居,他们每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站在前面的小伙子对我说:“对不起,这一个多月吵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我一惊,问:“你们不干了?”有个小伙子的眼就红了,说:“老板炒了我们了。”我的心紧了,说:“别太要面子了,找老板求求情,现在找碗饭吃不容易!”打头的小伙子摇头,说:“没用了,怪我们自己,尽给大家添烦。”
    我怔在那儿。他们下楼,敲响另一家房门,很真诚地道歉。我忽然就觉得,我们都太自私,没有足够的耐心与宽容心。几个乡下来的打工仔,还没来得及学会适应门窗紧闭、互不干扰、互不关心的城市幽居生活,还没学会保护自己,尽管闻“过”即改,但还是被我们这些城里人给排挤走了。
   
    成人式
    艾晓明
    让我们伸长手臂,彼此看顾,让每一天、每个时辰都无与伦比。
    大海结冰了,一个男孩,胸口揣着一只小猫,踩上冰层。他对自己说:真是像仙境一般美,从来没有人这样走进大海埃这是苏格兰影片《冬天的客人》最后一个镜头。故事宛如生命的河流,幼者还在为约会懊恼,老人却说:我们已身在死亡了。
    我想起许多年前的冬天,大雪在我们那个城市落下后经久不退。那个晚上我们决定不回家,决定以严寒和公共汽车停开作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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