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鸟月

第15章


我们现在过着新潮的生活:记得情人节向恋人们推销玫瑰;记得为出一份班报而索要报酬;记得获得了奖学金后要学会请客;记得要关注各种证书与职称的函数关系。而图书馆却在我们的心中积满了尘埃,我们已不再热衷于精神,也不再热衷于成绩了。
    为了学会生活,我们板起面孔做人,冷却了热情,习惯了淡漠,以一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样子,公然地穿梭于忙碌的人流。
    可是,这些就是真正的生活吗?我们的所谓成熟就是为了会过这样的生活吗?真应该唤醒记忆,想一想过去:想想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的血肉之躯,想想雪山的寒冷、草地上的泥潭,想想那些挥汗如血和挥血如汗的失烈!还应该唤醒责任,看一看现实:霓虹灯闪烁的街头,仍有多少下岗人在为找寻一个谋生的工作而奔走;在并不遥远的农村,还有几多辍学的孩子牧羊在山头……我们还这样年轻啊!我们怎舍得让热情早早地就在胸中冷去?    
    我们是蚂蚁
    王尧
    我想欢度人生,可是―――让我不同于蚂蚁、南瓜之类,能够生龙活虎的那个“烟管”,到底是什么呢?
    记得小时候,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很有意思。那些个小小的蚂蚁,为一些碎小的馒头渣所吸引,争先恐后、七手八脚地忙来忙去。当时我一点没想到,过二三十年后,我自己竟然也有一种“身为蚂蚁”的感觉。每天上班下班、白天黑夜地忙前忙后,不知道自己在忙些啥,只知道老板叫干啥就得干啥,否则就没了养家糊口的钱。特别是老板还经常耍些威风,时不时地对我开导、教育一番。什么看客人的眼神、端盘子的姿势,都应该讲究等等。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老板小时候一定也玩过蚂蚁,他训导我的时候,那心情大概也和在路边把那些小蚂蚁拨弄来、拨弄去所产生的“恶作剧”式的快感差不多。
    看人眼色、忙来忙去地挣口饭吃,几乎是我生活的全部内容,这也让我时常处于一种无奈、无助的境地。时间久了,我难免想起一些“我和蚂蚁究竟应该有什么区别”的大问题。记得上学时,英文课本里有一个美国戏剧,讲的是一个巫师用南瓜做了一个“人”。只不过那“人”必须有一根烟管通气才能活命,否则就是一堆南瓜。因此每当这“人”神气活现之前,必定先要求巫师“Givememypipe!”(给我烟管)。那么,让我不同于蚂蚁、南瓜之类,能够生龙活虎的那个“烟管”又是什么呢?我曾经极为虔诚地请教书本,但结果是,书中所言和现实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少先贤们一再告诫说,人之所以不同于一般的动植物,就在于人有自己的思想。而在现实生活中,在有了钱就可以尽情享受的大诱惑面前,环顾上下左右,几乎所有像我一样的打工者,都在迫不及待地像蚂蚁一样挣钱。再细细一想也是,生活中的生存竞争是如此严酷,比起许多东奔西走还找不到食物的蚂蚁来,能够在一个地方搬一小粒馒头渣,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了。何苦还要去感受什么“思想、意义”这一类不着边际的东西呢?惟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像朋友们所说的,哪儿的馒头粒大去哪儿,哪儿的馒头粒搬着方便去哪儿。
    提起这些,让人有些沮丧,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还是要努力寻找我的“烟管”,我要找到能够让我一辈子付出、而不计较有什么利益可图、干得心甘情愿心情舒畅的工作,我在寻求一种欢度人生的方式。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最终摆脱掉那种“身为蚂蚁”的感觉。   
    这何尝不是世上最美的仙乐呢?
    活着的一万零一条理由
    秦文君
    生命多么辉煌灿烂,多么值得去珍惜。
    不知是由于天性中的忧郁、孤独,还是因为成长的受挫、痛楚,有一段时间,我心里时常会冒出许多有关生命的疑惑,而那时,我的外祖母已年届八十,银发飘飘,说话气喘吁吁,走路时双手不停地哆嗦,像被巨大的无形之手牵引着。但她却像一棵顽强的老树,勤勉地活着,将慈爱的笑容给予她所爱的人。
    外祖母常说活着的理由有一万零一条,所以她才留恋生命,留恋那洒进来满房间的阳光。当我追问究竟那一万零一条理由是什么时,她总是笑而不答,并让我自个去寻找答案。
    我果真准备了个本子,到处找人攀谈,请他们说出活着的理由。很快,那些理由铺天盖地而来:有个常来送信的邮差说,他活着是为亲人,他爱他们,要与他们厮守,共度长长的一生;有个邻居是大学生,他说活着是为了荣誉和生命的尊严;我还问过一位陌生的过路人,他说为了不白白来人世一趟,他要到处走走看看,跋山涉水,去领略生命中的许多潜藏的景观,这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最难忘的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少女,她长着圆圆的白白的脸,走路都已经弯着膝盖了,还常常出来坐在树下,倾听鸟儿的歌唱。她起初并不知晓自己的病情,后来有人说话不慎露出了口风,少女却没有为此哭泣,而是更长久地坐在树下,抱住她爱的树。很久很久以后,人们才发现她在树干上刻下三个字:我要活。渐渐地,我那本子上记载的已有数百条了。过了一年,又变成了数千条。虽然远不及外祖母所说的那般浩瀚,但字里行间的真挚动人,却足以说明:热爱生活,善待他人,怀有追求,是多么明智和高尚的选择。然而,并非人人都能眺望到希望,因为希望总在遥远的前方,具备放眼远望能力的人才能看到它。我曾听一位身世坎坷的少女说,十六岁那年她遭受了一次巨大的不白之冤,她发誓说,如果第九十九天她还讨不回清白,就毁灭自己。可到第九十天时,她看到了希望,及时修正了誓言。结果,她抗争了整整一年,终于得到了公正的结局。断断续续好几年,我都认真地搜集着一条条“理由”,终于有一天,我不再热衷于这方面的抄录,而且,我估计,也许那儿的理由已达到了一万条。
    就在这时,外祖母病危,我赶到医院去看她。当时,她定定地睁着眼,侧着双耳,专注而又陶醉地聆听着什么,我悄声问她在听什么美妙的声音。
    外祖母喃喃地说:“我在听心跳的声音。”这何尝不是世上最美的仙乐呢?生命多么辉煌灿烂,多么值得去珍惜。
    我流着泪,郑重地将这第一万零一条活着的理由镌刻在心中,永远,永远……
缺口的苹果  
    风尘之上
    恩雅
    他浅浅地笑说至少他的命运在他手上我说我的命运不在我的手上,在风尘之上
    好像是子夜了,我没有睡着,隐约听见大堂深处飘来的钢琴声。我在电梯里有些发晕,电梯门一开,我就看见他又坐在那儿了。
    还是穿着细小格子的衬衫,头发遮住脸,就像旁边没有人。我揣着暖暖的杯子,蜷在沙发里回想着第一次听他弹琴的那个冬天。当时南拥着我,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上问我是否能爱上他,我说如果我爱上你,我就要失去我的灵魂。而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失去我的身体。那时《命运》就从他指间流了出来,磅礴的气势让我的身体微微颤抖。人是可以活在习惯里的。于是我经常在半夜下楼,来到这个叫SKYBAR的地方,抽很多烟喝很多咖啡。下楼的时候,南辗转了一下说:穿上外套外面凉。我也凉凉地说:我不过是失去了我的身体。
    我是不懂音乐的人,我只会画些奇怪的画,我画了一百个他弹琴的侧面,有的时候觉得那些钢琴上的键盘都有些黑白无常。我是不明白这些的,也不需要明白,我只是习惯地听这些不明白的音乐,置身于千里之外。他看我画那奇怪的画,就走了过来。我们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地互相笑笑。他问:那位先生怎么没下来?我的心蜷缩了一下。我说:他在给他的妻打电话,我需要回避一下。他的眼睛有点模糊,但还是笑着说,那些画可不可以送给他。我狡猾地笑了,说:那你送我什么?他走了,我以为他不要我的画了。当我起身离开,身后是很悠扬的一段音乐,我踩着琴声上楼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曲子应该叫《风尘之上》。
    很快就过年了,南回北方城市的家去了,我离开了这个熟悉的酒店和那个叫“蓝天吧”的地方,带着南留给我的一堆VISA卡继续游荡在这个城市里。南在电话里说北方很冷,还说他想念我的温暖。我在电话里大声地哭,南说他这次一定要办好离婚手续,只是,只是孩子的问题有点麻烦。那天下很大的雨,我去了SKYBAR。他看见我进来的时候,音乐断了一下,又紧跟着流畅下去。我请他喝咖啡,他和我说了很多的话。他说他没有父亲,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跟一个女人走了。他又说,他爱他的母亲,但是她得了癌症。他还说,他拼命赚钱,他不能失去她。我在他说话的时候画他的手按在那些键盘上,告诉他那些东西叫黑白无常。
    他浅浅地笑说至少他的命运在他手上。
    我说我的命运不在我手上,在风尘之上。我听他弹了一夜的琴,他说风尘之上本来是很干净的,只是我们自己糟蹋了。
    南再次来的时候,我和钢琴师已经成了朋友,只是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南抱着我,表情有点抱歉,他厌倦透了他的家庭并且疲倦离婚,他问我:婚姻最大的敌人是不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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