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沉浮

第56章


二、可以令其他的明廷将领军心涣散,人人胆寒,并最终跟随他们走上归顺之路。这就是臣所说的省我十年军力之故。所以臣以为征服他们的心,比赢得了他们的军队,杀了他们的头更为重要,惟此我们也能叫赢足了十分。否则这仗咱们就没有尽赢。”
    皇太极点点头,道:“多尔衮,你又有什么意见?”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曾经多次说过,明朝这些将领能征善战,他们其实不是真正败于我们之手,而是败在了他们自己皇帝的手中,皇上你若杀了他们,请恕臣无礼,那就和他们的皇帝没什么两样了。”
    “好!”皇太极站起来道,“你们两个有这个见识,不愧我大清的能臣。朕对袁崇焕这种人都没有过杀戮之心,何况他们?征服人心的重要,朕早就知道了。范先生,洪承畴现在狱中,是什么表现?”
    “他在狱中不发一言,已经绝食一天,志在一死。几番劝降的人进去了,口水说干了,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好,我倒要看看这些明朝的臣子们骨头有多硬!”皇太极脸上杀气顿现,“都说洪承畴是非常人物,我要降伏此人,当然也得用些非常手段。豪格,你监管着俘获来的明军,大概共有多少人?”
    豪格道:“禀皇上,共有四千余人。”
    皇太极冷酷地道:“明早开始,把这些人一组组地押到洪承畴牢房的窗前,每隔一个时辰杀掉十人,要让他从头到尾看个清清楚楚,并传我话给他,他若投降,这些人都可不死,他若不降,杀完这些人,刀就会落在他的头上。”
    范文程面有不忍之色,正要说什么,皇太极却道:“退朝!”转身离去。
    第二日一早,在洪承畴的牢房之外,一组组明军俘虏被押了过来,狱卒将牢中的门窗打开,将被铁链锁着的洪承畴推到窗前,强迫他盯着窗外。狱卒冷笑道:“皇上有令,怕你在狱中寂寞,要你每天看好戏,你若害怕,可以将眼睛闭上。皇上不降你的罪。”
    洪承畴此时面容憔悴,但冷傲之气,却丝毫未减,听了狱卒的话,只是冷笑一声,双眼凝视窗外,不发一言。
    只听得一声令下,刽子手上来,十人被一一斩杀,惨叫声中,十颗人头落地,洪承畴瞪视着他们,眼连眨都没眨一下。
    狱卒道:“你只要开口投降,你的部下就可免于一死,你也可以获得自由,重获兵权,你降还是不降?”
    洪承畴哼一声,并不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又有十人被杀。洪承畴仍不说话,于是一天之内,连续杀掉一百余人。洪承畴眼见着他们被杀的惨状,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但却是一言不发。
    当天晚上有人把消息告诉皇太极,皇太极冷笑道:“再杀一天,我看他降不降?”
    第二天,又有二百人被杀,洪承畴站在窗前,目不转睛,仍是一言不发。
    又有人报给皇太极这一情况,皇太极道:“好!明天开始,杀总兵!我看他的心能不能承受得住!”
    第三天一早,前屯卫总兵王廷臣被押到窗外,按倒在地。王廷臣全身颤抖,对着窗子里高呼:“洪大人救我!”刀斧手手起刀落,将他砍倒在地。
    洪承畴看着他被杀,双眼红得如欲滴血,但却依然面不改色,一言未发。
    第四日,玉田总兵曹变蛟被押了上来,曹变蛟非常强悍,被几个人按着仍然拼力挣扎,大声喊道:“洪大人,卑职不才,未能将您的水师营发扬光大,还让清军学会此技能伤了我无数兄弟,卑职一死以谢罪了!”
    几个人将他按住,刀架在脖子上,他仍然大喊:“卑职当年跟随叔父曹文诏四处征战,早知会有今日,卑职今日为国捐躯,叔父地下有知,也会赞一声死得其所。天佑大明,我大明万岁万——”
    话未喊完,刽子手一刀将头颅砍下。
    曹变蛟叔父曹文诏是明朝一代名将,当年与洪承畴一道在陕西对抗农民军,功绩卓著,后死于李自成之手。自辽东三帅之后,曹文诏、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也曾并称为明廷四杰,看着这个故人的后辈死在自己的眼前,洪承畴虽然面不改色,但一滴清泪,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下来,无声地坠入脚下的地面里。
    皇太极闻听,长叹一声道:“这洪承畴心肠铁硬,胆识过人,明廷用不了他,真是明廷之大不幸。”
    范文程趁机道:“皇上,四日内已经杀了将近七百人,我看,对洪承畴来硬的是不行的,不如趁机罢手,容臣再想一个劝服他的良策。”
    皇太极道:“你且想着,让我们再看一日。”
    第四日,辽东巡抚丘民仰被押了过来,此人是个文官,与洪承畴同科进士,相交甚笃。
    丘民仰虽然不是武将,但却没有吓得大失常态,几个士兵要按他,他怒喝一声:“不用你们,我自己来。”说完跪了下来。
    丘民仰对着洪承畴开着的铁窗一拱手,道:“洪督师,你我共事多年,你对我主之心,天地可鉴,但成王败寇,大局已定。天不助明,已成定势,今日我有一言示君:如果放弃一己之耻辱,救得几千生灵,即使身死,亦自心安。话已至此,愿君深思。”说到这里,用力向前一扑,头撞在脚下的石板之上,当即身亡。
    洪承畴望着他满头是血地躺在那里,禁不住一声长叹,不胜欷歔。
    皇太极闻此情景大怒,道:“杀了一千人他还不降,难道要朕亲自出手!”正说着,范文程进来了,道:“请皇上速下命令停止杀戮,臣已经安排妥当,今天晚间之前,臣请会晤洪承畴,此人必降。”
    皇太极笑道:“范先生若能完成此事,那真是我军中的孔明了。”
    一转眼洪承畴被关在狱中已经整整七天了。七天之间,他想绝食而死,但是每到晚间,总是被狱卒按住,强行进食,他想自绝心脉,可惜手脚全被铁链缚住,稍有动弹便响声大作,于是就会被阻止。一连七天,眼见着每天都有一二百明军被杀,刀斧手的刀都砍坏了几十把,洪承畴是一个强硬人,虽然身体和精神被双重折磨,生不如死,但却没有垮掉,任由狱卒嘲讽,总是不发一言。
    这天一早,门被打开,他原以为又要被押到窗口看杀人,却没料到进来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中年文士。
    那人将手一拱,笑道:“洪督师你好,大名久仰,风采果然非凡,在下范文程,这厢有礼了。”
    洪承畴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没有理他。
    范文程长叹一声道:“不是范某自夸,放眼这九州大地,在君王面前最有智慧的两个文臣,范某常认为惟督师与本人是也。却没料到,这天下最有智慧的两个人会了面,督师却因是败军之将,竟然羞于与范某对话,唉,真是枉费了我对督师的英雄相惜之心了。”
    洪承畴冷冷说道:“乱臣贼子,卖国求荣,有何资格与我并列?”
    范文程笑道:“好,洪督师终于开了金口了,那就借这个话来说吧。你说我是乱臣,我从不以崇祯为主,臣之一说从何而来?你说我卖国,我且问你,大明是国,大清就不是国?大明的人是人,大清的人就不是人,就该被残杀?你说的国,是指大明朝的,范某却从不想以此朝为国。想当年,你们大明的老祖宗朱元璋是从大元朝那里抢来的江山,他本是明教中人,又是红巾旗下,可是他建国之后,可曾提过明教一个字,可曾为红巾各大旗主正过一次名?他得以建国,系依托于别人而来,乃巧取豪夺之产物,名不正,言不顺;他建国之后,更残杀功臣,愚弄百姓,无所不及,他的国,建立在肆血暴政、权谋奸恶之上,哪有一丝一毫的公正与公平?自他之后,明朝皇帝个个昏庸,百姓生不如死,这个国,我耻于认之,更耻于为伍。你说我卖国,有何凭证?说我求荣,更是可笑!我本是范仲淹第十八代孙,名门之后,荣到已经天下闻知了,我还有何求之?”
    洪承畴道:“巧舌如簧!你既然敢称是范仲淹之后,岂不知范仲淹之事迹?当年对抗夷狄,力保大宋,他是汉人中的大英雄,他有你这样一位后代,真是他家门的大不幸。”
    “好!”范文程拍手道,“就接着你话继续说。你们都知我祖上曾对抗过西夏异族,却没想到我祖上更是一位心系黎民苍生的大英雄,当年他力抗西夏,却最终被一贬再贬郁郁而终,所为何故?无非是为黎民百姓安生,而说了一些话得罪了权奸,大宋皇帝,若能用他十年半载,当可国泰民安,可惜啊,主上昏庸,能臣治臣又有何用?由此联想,你大明朝从不缺贤人志士,铮骨忠臣,可惜的是,你大明皇帝比之当年大宋皇帝更要差之百倍。督师你贵为辽东统帅,当然不会不知在你之前的熊经略、袁督师、孙尚书的遭遇吧?你大明皇帝既残杀忠臣,又害百姓,三饷加派,害得民不聊生,陕西暴民,如雨后春笋,百姓苦难,更不知何日方休。相比之下,我大清皇帝,君臣一心,上下和谐,百姓安乐,国泰民强,试问,我大清国与你大明朝相比,两位君主在安民念民之上,差之何止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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