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

  “我不明白，王？”诺曼再无法保持沉默，一耸肩，苦恼地说，“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马新可并不轻易放过诺曼，“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
  他们的话听起来像是无聊的人在绕着无聊的圈子，但是话中蕴涵的深沉意味即便是迪亚兹也能感觉出来，她略有点不安地抿唇。
  诺曼蓦地直颈挺背，抬目，剑一样锐利地眼光直射向马新可。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也在此时席卷过来。
  这一刻，诺曼似乎变了个人，从一个谦卑平和的平凡老人变成了叱咤风云、一言便可决定他人生死的大人物。
  马新可下意识的要扭头，避开那直欲看透自己身心让自己一颤的眼光，让开对方那突如其来高高在上、彭湃如潮地棱棱虎威。但他的目光只是一闪，就迎上了诺曼的眼光。
  ——一样是人，我为什么要让？难道我怕他？
  睁大眼直面诺曼时，如上的自诘才泛上心头。马新可本已睁大的眼圈又瞪大了一圈。因为他已经忍让、窝囊了太久，已经不愿再退缩，不想再低头！
  二人的眼光交锋。
  （什么是眼光？按照生理学的解释，人或动物能看到东西是因为有光射进瞳孔反射到视神经然后由大脑作出处理的结果，但眼睛不是光源，它能发出光吗？事实上，这世界相当一部分人对别人的眼光极为敏感——你或许也是这样的人——那么，引发他们做出反应的，是什么？这“眼光”和我们平素接触的的光一样吗？）
  诺曼眼光如出鞘之剑，让马新可一时只觉得宁愿引刀自刎，也不愿面对那把你扎了个透心凉的锋锐。他的眼光几乎就要再闪开。诺曼嘴角闪过嘲弄。马新可却倏地平静下来，眼中带起一抹倦怠，淡淡地如波澜不起的夜湖。
  剑入湖中，或许也曾激起涟漪，却终究缓缓沉没，湖水再次归于静谧。
  诺曼眼光渐渐和缓，那股突然升腾而起的逼人气势也在悄然间弥散，重新变回那个看来只是干练洁净的老人，眸中却闪过了一道赞赏的光辉。
  ——一样是人，不论是谁，我都不需让，更无需怕。
  马新可眼中的波光一闪，从反问自己强撑着和诺曼对视到现在开悟般了解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应有地位，眼神倏然间变得深邃如一汪潭水，任外面春和日丽、狂风骤雨、秋风萧瑟、彻骨寒冰，最下面永远都有一注不为所动永不枯竭的泉眼。
  那不是因为力量、财富、权势、声名，而是一个人生来就该有的尊严与自信。
  他现在已经找回了它。
  两个人的眼光再次相遇，这次却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笑意不约而同地从各人嘴角泛起。
  这一刻马新可竟有种和诺曼彼此相遇、相知、相得的的满足感。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有些人纵然说的天花乱坠，却总不如各人之间这短短的默会于心来得踏实，让人难忘。
  “现在你可以说了。”马新可发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和聚会上他曾经羡慕不已的那些总是引导着话题的人一样，一切都变得轻松自如游刃有余。
  “王，您知不知道我是谁？”诺曼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张扬也不谦卑，“我的意思是，您对我了解多少？”
  马新可摇头，要诺曼坐下来说。诺曼点头致谢后，斜对着马新可坐了下来。
  “王，我的名字是诺曼.俾斯麦。您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诺曼望着马新可，眼中的期望熠熠生光。
  马新可有点茫然，对方郑重其事地这样说，必然有他的道理，但他并不记得认识有叫俾斯麦的德国人。
  诺曼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二百年前，德国有一个人叫做奥托·冯·俾斯麦，我就是他的后人。”看着马新可依旧懵懂的眼神，忍不住叫来，“难道你没有学过世界历史吗？我说的可是促进德国统一、有名的铁血宰相！”
  马新可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德国四分五裂，由普鲁士、巴伐利亚等王国、公国、大公国组成，奥托·冯·俾斯麦利用谋略与战争，最终实现了德国的统一，但正是因为统一后的德国变得逐渐强大，才有了第一次世界大战。
  诺曼欣慰的一笑，显然他颇以此自傲，“作为俾斯麦家族的继承者，我为自己的先祖自豪。我曾经写过一个歌剧《铁血风云》，就是有关他的。王，您只要想看，我可以为您安排一次专场演出。您要是现在想听，我可以立刻就为您演唱其中最精彩的一段……”一手捏着喉结耸动数下，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就要开唱。
  马新可一愕，看迪亚兹也在轻轻摇头，显然诺曼的歌声并不是太受欢迎，急忙拦住了他，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表演癖。
  诺曼兴味索然地低头，跟着抬头大笑，对不明所以地马新可道，“我开玩笑的！哈哈！”见马新可只是附和地咧咧嘴，很快收敛了笑意，接着道，“王，您刚才问，假如我是您，我会怎么办？”
  马新可点头。
  “我不是您，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作为下属，我只会听命于您，王，不论您叫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诺曼诡谲的一笑，语气变得深沉，“但根据写在莎草纸上流传下来的预言，早已指出您要做的事，‘神秘的黑头发、黑眼珠的青年，高举血之王杖，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血族会在他手里一统，所有的黑暗力量都将臣服在他脚下，终有一天，他会带领所有人到阳光下，找回人们丢失的灵魂，血族会成为世界的另一极。”
  “预言？”马新可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它们。梦境能预示未来他早有经验，但预言，该是血族之祖看到了将来，用留言把所看到的传及后世，所以他得到血之王杖才会那么顺利吧！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筹备了很久，绝对比王你的年龄要多得多。刚刚我献给王您的，是您应该知道和得到的。”诺曼深深地望进了马新可眼睛里，神色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现在我献出的，原本是我准备以后看清形势再动用的……”却顿住了话头。
  马新可的胃口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那是一支耗费了我十五年时间，花费了近五亿美金打造成的精良部队，一共有399人。我称之为‘暗影’。每一个战士都是血族中的佼佼者，训练精良，精通潜伏、格斗、暗杀技巧，单兵作战不论谁都能轻易杀死十头狂化的狼人，而且他们所持有的武器也是这个世界目前最先进的高科技产品。迪亚兹她也曾是其中一员。”诺曼下面的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停了停才又说，“那晚我、迪亚兹当时不明情况，用来对付王您的，就是才面世就装配到‘暗影’的次声波枪，它可以针对半径五十米以内的敌人，发出超强低频震波，引发人体共振，瞬间粉碎敌人内脏、大脑，杀敌于无声无息，世界上最大的鲸鱼也只在这次声波枪的攻击下支持了不到两秒。”
  马新可顿时想起那支有着喇叭枪管的奇怪的枪械来，一皱眉，听诺曼续道，“现在它是王您的了，请您重新为其命名！”
  马新可忍不住问，“有这个必要吗？”
  诺曼慨然道，“是的。因为‘暗影’是我取的，现在它却是王您的了！”
  马新可心觉无法拂逆诺曼的好意，转目要思量个好名字，想到了“铁血”、“龙剑”，却都不甚满意，忽而一笑，“你为什么要建立‘暗影’？”
  诺曼默然片刻，道，“我当初建立‘暗影’，就是为了等您出现时把它献给您。血族虽然有狼人这个宿敌觊觎在外，又有神圣秩序联盟、吸血鬼猎人会不断制造麻烦，但这都只是疥癣之患，真正影响血族发展的，却是血族被人为分为五族，每一族都为了自己的最大利益彼此争斗不休，更堪虑的是，每一族力量基本上都势均力敌，这样的争斗似乎永远不会停息。不论谁成为预言中的王者，第一件事只怕都是要先消灭异己统一血族。作为俾斯麦家族的后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先祖一样辅助君王统一血族，实现那个辉煌的预言。‘暗影’就是为了这，才存在的。”
  诺曼说的诚挚，马新可却心存疑虑，花费那么多钱和时间，建立一支血族的特种部队，却不准备用，只等着传说中的血族之王出现献出？只怕另有别用，只是时机不到没有发动吧！但比起彼得他们，诺曼简直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大忠臣了，马新可也不揭穿他话中的漏洞，道，“既然你早想好了把‘暗影’献出来，也就是说那其实一直都是……给我的，”这样说时感觉很别扭，似乎在蓄意侵吞他人财物，“就还叫‘暗影’吧！”
  这句话已经带出命令口气，诺曼欠身道，“是，王！因为怕引起怀疑，所以‘暗影’的人即便训练时也都使用的是代号，每个人都带着头套，平时都分散在世界各处，由我单线联系。”稍一思忖，又道，“王，稍后我会把他们的资料信息、联系方法交过来，假如您要把他们全部集结起来见您，相信24个小时后你就会看到他们全部！”
  想到即将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特种部队，那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霸气！马新可的心欢快地向外一拱一拱，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用了，暂时还是由你来管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