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南北

第28章


吴王先让孙武训练他的宠姬美人,以观效果,但那些宠姬不听孙武的话,练兵时嘻嘻哈哈,结果,孙武脸皮薄,死要面子,一个火大,恼羞成怒,要杀了当队长的两名宠姬。那两人是吴王最宠爱的美人,吴王当然不肯,为她们求情,孙武却说‘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完全不给吴王面子,毫不留情,立杀二姬,吓得那些美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不听他的话了。”“……孙武很坏吗,师父?”
第59节:第八章 咸来从(2)
  “不知道。”井镜黎莞尔,“为师只是告诉你,军令如山,这山,是踏着人命堆起来的。那些做将军的没事就搬出一堆冤死鬼吓人,你说当兵的敢不听话吗?”
  “……”好像有点道理。三心似懂非懂地点头,转转眼珠,突然发现草丛中闪过一道白影,立即顾不得什么军令如山,大叫:“师父,兔子!兔子!”
  井镜黎眉心一蹙,看向——山道尽头。
  她没捉兔子,皓腕一带,拉动缰绳,让踏雪靠向路边。
  与其说此处是山道,倒不如说是荒凉的小土坡,高高的斜坡就在不远处,斜坡的另一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与三心从荆州城向南行,而斜坡另一面的马蹄声似乎正冲她们这个方向奔来。
  “嗒嗒”——马蹄声越来越近,坡顶已隐隐可见一层飞扬的尘土。转眼间,一匹棕马越过坡顶奔驰而来,马背上是一名白袍青年。
  马蹄太急,尘土滚滚如黄龙游地,师徒二人见了,不约而同举袖掩鼻。
  若双马交错而过,便什么事也没有。若白袍青年专心赶路,便什么事也没有。
  诚然,白袍青年的确是在专心赶路。越过坡头时,他便注意到林道边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名女子和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两人捂去了半张脸,他瞧不清她们生得什么模样,他也无意去瞧清。只是,他多看了那匹马一眼——
  黑色!
  短短一瞥,马之毛色并未凝滞他的奔速,然而视线下移,他看清了马蹄膝盖以下的颜色——纯白!
  他眼中映上纯白四蹄时,两匹马头正好交错,青年蓦然一震,手腕骤紧,马头被他勒住,棕马吃痛,咴鸣长嘶,扬起前蹄,几乎直立起来。安慰棕马,青年牵绕马头在原地转了一圈,视线与井镜黎直直对上,那眼中似有……惊喜?
  惊喜?井镜黎望着白袍青年,透过尘土眯眼打量:头束折角白幞巾,两条长长束带垂落肩头,绕着些许发丝,他年约二十,浓眉斜飞,双目灵动,鼻挺唇红,下巴尖尖。
  嗯……她点头:是个美青年,可惜——不认识!
  “大……”白袍青年双唇翕合,激动万分地吐出一字。
  大?大什么?井镜黎不解地看着眼前莫名激动的青年,正待问是否相识,三心已抬起小脑袋,轻轻叫道:“师父?”
  “师父?”白袍青年大叫一声,视线向三心脸上转去,盯盯盯……盯了三心片刻,他又低头细看黑马,半晌,突然目光如矩,直视井镜黎,“在下冒昧,请问姐姐,这马可是叫踏雪?”
  秉承“美人不看白不看”之准则,井镜黎任青年一双放肆的眼在脸上溜过,自己也瞧个尽兴。听他开口,她飞速回忆自己有没有在哪里与人结过仇……
  回忆……再回忆……
  确定自己不认识白袍青年,她抚抚马身,点头,“对,此马名叫踏雪。”
  想必美青年刚才未说完的“大”应该是“踏”才对。踏雪的名字本就不是秘密,玩月山下小村里那位七十七岁老婆婆也能唤出。
  瞧他眼神清澈,并无仇恨,应该不是她的仇家。如果不是她的仇家,会不会是……师父的?
  “你是……”青年踢马靠近,脸上万般不置信,“你可是……”
  是什么?井镜黎摸摸脸,暗忖:莫非她长得很像这位美青年的旧识?是失散多年的姐弟?还是分离多年的情侣?
  她胡思乱想之际,青年一声大叫,正是这声大叫震得她三魂离身,差点从踏雪的背上滑下去。
  青年叫的是:“梨花姐姐!”
  梨……梨花姐姐?
  好——好遥远的名字啊……她张口结舌,眯起眼再度打量白袍青年:容貌纤洁,生得俊美,眼眸流转之间带出浅浅睨傲……
  他是谁?
  她被迫冠上“梨花”之名是三年前,当年她以侍女身份随满纯入周,随行的商队中有些年轻小厮,她记得不清,却也知道那些小厮并无白袍青年的俊美皮相,印象较深的段羡之、段慕之两兄弟,虽然生得风流倜傥,但他们太精明,商侩之气夹在眼底,俊美就平白打了个折扣。况且,商队中并无人叫她“梨花姐姐”,这么叫她的只有从落华园里偷运出来的那一个……
第60节:第八章 咸来从(3)
  嘴角抽搐,井镜黎蹙起眉心,歪头试叫:“高殷?”
  “是我啊,梨花姐姐……”
  真的是当年那名少年——齐国的废帝高殷?
  她瞪大眼:南无观音耶,她只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不知道当年的美少年居然长成现在的美青年。
  而高殷后面的一句话,差点让她滑下马背——
  “……你变白了。”
  稳住身子,井镜黎大受打击:什么叫“你变白了”?她当初是故意晒黑的好不好。
  瞪着高殷,瞪得他面露困惑,她才缓缓转开视线。偏偏脑子里却跳出另一双顾盼生情的眼,以及那双眼睛的俊美主人——兰陵王高长恭。
  瞟瞟天色,她奇问:“你不在齐国,跑到荆州干吗?”荆州可算是周国地界。
  此话似触动了高殷的心事,他无奈一笑,轻道:“我要赶往洛阳。”
  “哦!”她点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太噬人,“你四哥在那儿吗?”
  “四哥……四哥……”高殷惨然一笑,“我这便是赶去见四哥,希望来得及。今日路遇梨花姐姐,实仍有幸。姐姐,他日有缘再会……”
  “等等!”井镜黎探手拉住他的缰绳,皱眉不解,“什么叫‘希望来得及’?你怎会在周国地境?你赶去洛阳,高长恭在洛阳么?你们出了什么事?还是洛阳出了什么事?”
  “姐姐不知么,周国十万大军围攻洛阳……四哥原本说了与我一道过除夕,可他去了洛阳……为什么……他杀我还不够,他还要杀四哥……”说到最后,高殷已是喃喃自语。
  这番话没头没尾,语中的几个“他”,坦白说,她是一个也没听懂。瞧高殷心乱如麻的模样,只怕也理不清什么思绪,不过他那第一句颇值得玩味。
  ——周国十万大军围攻洛阳。
  周国宇文氏一边南下长江伐陈,一面东渡黄河攻齐,他们已经兵强马壮到了如此地步?若果真如此,宇文含要一统天下也并非不可能……不,他既然志在天下,便不可能贸贸然领兵伐陈,更不可能贸贸然于武陵撤军,他撤军之后的路线……
  细细一想,井镜黎心头大骇:他并非班师回长安!
  回长安,他应该取道西北方的信州,而不是绕到东北方的荆州来。
  怎么回事?
  捺下心神,她瞥瞥神色茫然的美青年,关切道:“就你一人前往洛阳吗?”
  “嗯。”胸无城府的美青年点头。
  “山高水远,你……手无缚鸡之力吧?如果遇上强盗打劫怎么办?”不待高殷回答,她又道,“他们不止打劫,还杀人灭口。你也知道,如今四处战火,朝廷打仗还来不及呢,官府哪有心思管这些芝麻绿豆的强盗,万一强盗盯上你,打劫你,灭口你,你就见不到你的四哥了。”
  “……”
  “刚才你也说了,谁杀你还不够,还要杀你四哥啊?”
  “梨花姐姐……”
  “停!”她挥掌打断,咬牙,“我姓井,井镜黎,别再梨花梨花的……啊,这是我的爱徒三心。”她拍拍三心的小肩膀,示意他礼貌叫人,“三心,这是高公子,你也可以唤他高哥哥。”
  “高哥哥。”三心听话叫了声。
  “哎?”高殷莫名其妙应了声,被她东扯西拉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他想急着赶路,却又被她那句“盯上你,打劫你,灭口你”吓住。
  世间之事没有一万,只有万一,真要遇上强盗,他还真是只有被盯上、被打劫、被灭口的分……那时,他就真是见不到四哥了……可不去洛阳,他怕以后更没机会见到四哥啊。
  怎么办?
  心乱如麻,他求助似的看向井镜黎,却见她甩着缰绳、懒懒散散观赏四下风光,只有小徒弟睁着好奇的大眼注视他。
  梨花姐姐……不不,镜黎姐应该很厉害,洛河边她飞马纵驰,临河一跃避开追兵,受了伤也能谈笑风生,她曾帮四哥从东洛王地牢里救出他,一定也能帮他救回四哥……
  想到这儿,高殷跳下马,扑到踏雪身边,捉着她的衣袖急道:“镜黎姐,求你救救四哥。大恩大德,高殷来世定当衔环溽草以报。”
第61节:第八章 咸来从(4)
  衔环……还……溽草?
  高家美青年是不是太夸张了?井镜黎动动嘴角,用力抽回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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