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

78 越王鸠浅


    夫差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瞬间被抽空,眼前的觥筹交错欢歌笑语似乎已经飘远,剩下的只是无尽地寒冷。虽只是初秋,夫差却全身不停地打着冷战。
    一个月前,越国派人上书吴国,说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越国上下欲尊先越王勾践堂弟鸠浅为新越王,新越王愿意率领越国臣民,对吴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岁岁纳粮,特上书请示吴王意思。夫差派探子打听得新任越王乃不学无术之辈,且越国对吴国态度如此谦卑,吴王夫差心中甚悦,便准了越国另立新君的奏折。
    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内,这位不学无术的新任越王便趁着他参加黄池会盟无暇顾及国都之际,偷袭国都,还杀了他唯一的亲生儿子,真是不可饶恕。
    吴王夫差心里七上八下,一边强忍着心中的悲愤,接受一个又一个国君的道贺,一边却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解决姑苏之围的良策。
    ……
    夕阳西下,黄池的景物都染上了一层血样的红色。秋风萧瑟,与会的诸侯也都陆续返程。夫差虽是心急如焚,然怕诸侯国君看出异端,便一直拖至最后一刻,这才率领吴国将士沿水路返程而去。
    “王上,越军用一种叫天雷的武器攻城,越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只怕此刻已逼近姑苏城了……”
    伯噽惊慌失措地向吴王报道最新的战况。
    天雷,没想到当年自己亲手送给菼之的天书秘诀,今日竟被越人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天雷动,涂山平、水兽伏、四海定、天下安……”
    听到“天雷”两个字,夫差一时感慨万千。他早在两年多前便已见识到天雷的威力。天雷可以在瞬间将一座高山炸平,而他吴国虽然兵强马壮,可是毕竟是肉体凡胎,又可以那什么来抵挡这摧枯拉朽的天雷之劫。
    “启禀大王,这是孙武将军的密函。”
    听到已经归隐山林的孙武的名字,夫差失去神采的双眸骤然一亮,从座上一跃而起,抢过侍卫手中的密函,匆匆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群龙无首,主大乱。
    是了,擒贼先擒王。当年吴国举兵攻越,越国势如累卵岌岌可危,可是就是因为菼之与灵姑浮深入吴营伤了先王,先王驾崩,吴军士气涣散,只得班师回朝,给了越国喘息之机。
    想起当年与越王勾践的恩怨纠葛,夫差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不过如今局势逆转,看来自己也只能效仿当年的菼之,出此下策了。
    ……
    白色帐篷内,烛影摇曳,新任的越王正和范蠡、文种等人一起商讨灭吴之策。
    “明日攻城,将是一场苦战,不过只要姑苏城破,吴国便再无翻身之日。”
    新任的越王对着几案上的地图指点江山,侃侃而谈,背影在帐篷雪白的帆布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明日,请范将军带一万人马在华林道上布下天雷,阻击吴王夫差的队伍,文种大人带领三万精兵从小路包抄,堵住吴王夫差的去路,其余众人随我一起攻城。”
    白色面纱下是一双清澈而又锐利的双眸,瞳仁晶莹透彻,干净得如同山颠之上的雪水,可是那双眸中透露出的冰寒冷冽的气势,又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一番布置下来,越国将士皆已心领神会,只等着明日的凯旋之战。越国被吴国欺凌多年,明日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夜已深,越国将领陆续退出了越王的营帐。
    “王上……”
    范蠡是最后一个退出营帐的,到了门口,突然又猛地回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范卿还有何事?”
    新任的越王一边将几案之上地图卷起,一边问范蠡道。
    “明日当真要置吴王夫差于死地?”
    “吴王夫差穷兵黩武,野心勃勃,且我今日杀死吴国太子,他又岂能饶恕于我。所以明日夫差此人非死不可……”
    新任的越王早已收拾吹蜡烛前对范蠡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退下。
    “好……”
    似乎确定了什么范蠡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夜,已经十分沉寂,一天的喧嚣终于结束了。
    新任的越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一面拨浪鼓。修长的手指捏住拨浪鼓的手柄,轻轻摇了几声,白纱面纱之下的唇角不觉莞尔,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突然越王只觉颈项一凉,一把匕首紧紧地抵在他的喉间,只消稍稍一用力便会一命呜呼。
    “谁?”
    越王本能地想要惊呼,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把天雷阵交出来……”
    耳边一个声音轻声道。
    “侠士,刀剑无眼,且慢下手。”
    越王装出一副很配合的样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来人架在颈上的匕首,一边手一寸一寸的往床头挪去,突然似乎有铃铛叮叮当当地在帐篷内响起,黑衣人心下一凛忙抓起越王朝窗户纵身一跃,夺窗而去。
    ……
    月光下,黑衣人抓着越王一路奔跑,突然似乎有什么掉在了地上,越王在夫差身后惊呼,可是黑衣人依然不管不顾地抓着他往前飞奔,直到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这才撩开了手。
    越王见黑衣人放开了自己,忙撒腿就跑,却被黑衣人从身后点住了穴道。
    方才握住越王手腕之时,黑衣人趁机打探了一下,发现这新任越王一点内力都没有,显然这位新越王根本就没有武功。
    黑衣人撤下黑色的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不是别人,正是吴王夫差。他踱步走到这位想要逃走的越王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
    本来计划好了潜入越王营中,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可是夫差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想要留住这个人,所以他只好改变主意要挟他交出天雷阵。
    像,太像了。眼前的这位越王与菼之不愧为同宗同族的兄弟,这身形、这声音还有这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一切都跟那人一模一样。
    “在下知道阁下武功高强,我根本逃不走,不过方才在奔跑间,我有件心爱之物掉在外面,我想去将其寻……啊……你做什么……”
    越王话音未落,脸上面罩便被人用力扯了去,在泻进洞穴的月光下,露出一张丑陋不堪的脸。脸上的肌肤似乎曾经出现大面积的溃烂,结痂,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方才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双似曾相似的眼睛上,夫差并没有注意到他的额头也是凹凸不平的。
    本来就知道结果,可是在看到那张脸的刹那,夫差心里又不由得一阵失落,心里暗笑自己的愚蠢。
    那个人真的死了,三年前,就已经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为何到现在还不甘心,还对那个人活着心存一丝希冀。
    “你没事吧……”
    看到眼前的黑衣人突然间有哭有笑,新任越王不免有些担心这个人在发疯之下一刀结果了自己。
    “你解了我的穴道吧,你看我又不会武功,我不会那么傻试图逃跑的,我只想去将我落在外面的宝贝捡回来……”
    似乎怕夫差不答应,新任越王又附带补了一句:
    “其实,天雷阵就放在那个宝贝里面……真的……”
    虽然根本就不相信越王所说的话,不过夫差似乎受不了越王在自己面前聒噪,便解了他的穴道,看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面纱遮住那张丑陋至极的脸,便匆匆朝洞口飞奔而去,夫差则手持宝剑,不远不近地跟在新任越王身后。
    新任越王在草丛中来回穿梭,虽然正值满月,可是草丛中的能见度依然十分微弱,那片草丛已经不知来回走了多少遍了,依然找不到越王所说的宝贝。
    夫差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走上前去,三下五除二点了那个人的穴道,一把将他抗在肩上。
    “你等等,让我再找找,丢了天雷阵,后果不堪设想,文种大人和范蠡将军会一刀砍死我的……”
    不理会新任越王的喋喋不休,夫差坚定地扛着他往洞穴中走去,突然只听得“咚”一声,脚下似乎踢到一个什么东西。
    “快捡起来,就是那东西……”
    越王在夫差的肩头对他喊道。
    夫差只好又把他放下来,解开了他的穴道,只见他俯身在草丛中一阵摸索,终于捞上来了一个三岁小孩玩的拨浪鼓。
    “咚咚咚……”
    越王很欢乐地摇起了拨浪鼓。
    “你说的宝贝就是这个东西?”
    一惯淡定的吴王夫差脸色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它是我家娃娃的……”
    新任越王似乎看出吴王夫差脸上的疑惑,解释道。
    “你家娃娃?”
    “是啊,已经三岁了,长得很可爱……”
    新任越王说着,白色面纱上方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两弯新月。
    菼之笑起来也一定是这个样子,只可惜,遗憾的是,自己似乎没有机会见到菼之笑过。
    望着那两弯新月一般的双眸,夫差不觉得一阵失神。
    “菼之……”
    夫差望着眼前之人,嘴里忘情地念出那个时时刻刻在心头萦绕却没有机会叫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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