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恩仇

第八十五回 痛断父女情


在府中休养数日,熊飞虽然挂念夏芸身子,然而在徐府中,终究不宜与夏芸相处太过亲密,以免引起徐阶怀疑,毕竟女子未婚失身乃是家门之辱,更何况还是徐阶这样的朝廷高官。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一日,夏芸与小迪正在后园浇花,一来夏芸在阴暗潮湿的石牢中身子受损,二来后园花卉繁多,夏芸放下水壶,蓦地身子一颤,眼前不由一黑,险些摔倒。
    小迪忙伸手扶住,惊道:“小姐?”
    夏芸缓缓摇头,笑道:“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我们回房吧!”
    小迪点了点头,扶着夏芸回到房间,望着夏芸略有苍白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担忧,忍不住将此事告之徐阶。那徐阶爱女心切,忙让小迪请了大夫前来。
    那大夫在夏芸腕上搭了片刻,不时眉宇微皱,不时抚须低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了起来。只见他低头走到徐阶身前,看了徐阶一眼,却不知如何开口。
    徐阶见他脸色有异,当下心中明了,将他引入一处房间,确认无人听到方才开口道:“大夫,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那大夫抬头看了徐阶一眼,躬身施了一礼,道:“大人,小人斗胆问大人一句,小姐可是尚未婚配?”
    徐阶不由一笑,道:“不错,先生何以问起此事?”
    那大夫眉头一皱,低声道:“这可就奇了,依小姐的脉象来看,分明是喜脉。”
    他此言一处,徐阶登时面色一沉,喝道:“荒唐,小女不曾婚配,何来喜脉之说?”
    那大夫闻言急忙欠身道:“小人不敢乱说,倘若大人不信,只管请他人诊断便可。”
    徐阶心中一震,默然不答。他心中知道,眼前这位大夫在京城医术首屈一指,他说是喜脉多半便是真的,再找他人只怕会让更多的人知晓。当下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交于大夫手中,道:“先生,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先生能够帮徐某保守秘密。”
    那大夫一见,忙道:“大人放心,小人虽然是个郎中,可也知此事轻重,定然会守口如瓶,只是这银票小人万万收不得。”
    徐阶又好言说了几句,那大夫才将这银票收下。待这郎中走后,徐阶不由怒意潮涌,哼了一声,大步向书房走去。
    到了晚上,夏芸尚在房中静养,忽听小迪来报,徐阶命夏芸即可前往书房。夏芸看着小迪一脸惊惶的样子,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推开书房房门,夏芸柔声叫了一句,“爹,你叫我?”
    只见徐阶负手而立,面色低沉,冷冷道:“进来,把门关上!”
    夏芸低声应道:“是!”
    徐阶缓缓转过身,望着夏芸稍稍有些苍白的脸庞,不由低叹一声,“你究竟还要瞒我多久?”
    夏芸何等聪明,见徐阶脸上怒意隐现,便也猜到了几分,不由心中一沉,缓缓跪了下去。
    “爹,是女儿不孝。”
    徐阶低头望了夏芸一眼,只见她俏丽的脸上落下两行清泪,心中不由一阵怜惜,将她扶了起来。只听徐阶道:“可是熊飞么?”
    夏芸不敢抬头看徐阶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她心中清楚,自始至终,徐阶便不同意自己和熊飞来往,可事已至此,徐阶便是不同意也无济于事了。
    徐阶长舒一口气,道:“芸儿,你性子豁达坚韧,却也非不知轻重,为何如此糊涂啊?”
    夏芸闻言,当下将自己与熊飞在石牢中如何中了敌人暗算,才致发生这等肌肤之亲,一一说了出来。那徐阶听了脸上肌肉一阵抽搐,显然愤怒到了极点。夏芸刚一说完,徐阶蓦地在桌上重重一拍,道:“好你个严世蕃,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夏芸便在其身后默默注视着徐阶,过了良久,徐阶才缓缓转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夏芸道:“爹,此事并不能怪熊大哥,都是严世蕃那狗贼。”
    徐阶蓦地伸手一摆,淡淡道:“你下去吧,让为父一个人静一静。”
    夏芸在徐阶身前盈盈一拜,道:“是,女儿告退。”
    待夏芸走后,徐阶缓缓起身,打开密室之门,轻轻走了进去。
    昏暗的密室中,徐阶就这般站在那里,凛然正气的他此刻看来却是如此的落寞与孤独,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行将就木的孤魂。
    在他身前,便是前任内阁首辅,也是夏芸的爷爷,夏言的灵位。
    许久,徐阶才道:“恩师,我累了,面对这些阴谋诡计,我真的累了。可我一闭眼,便是那些惨死的忠魂,便是天下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我丢不掉,也放不下。恩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什么?从他已然布满皱纹的脸上滑落,是泪水,是心酸,还是无奈啊?
    第二天,天刚刚落幕。无边的黑暗便笼罩过来,瞬间吞噬了整个江山。
    徐府,书房之中,徐阶正坐在书案前,眉宇紧锁,手上的书卷已经好久没有翻过一页了。便在这时,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只见徐福走了进来,身后还有熊飞和夏芸。那徐福轻轻走到书案前,欠身道:“老爷,小姐和熊少侠到了。”
    徐阶这才从恍惚中醒来,对徐福道:“哦,徐福,你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是!”徐福应声而去。
    夏芸与熊飞相视一眼,那熊飞已然知晓,夏芸已经将事情告之于他。只见熊飞缓缓在徐阶身前跪了下来,道:“大人,一切都是熊飞的错,请大人责罚。”
    徐阶看了熊飞一眼,起身走了下来,低身将他扶起,叹了一声,道:“我也不是老顽固,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对芸儿可是真心的么?”
    熊飞微微一怔,随即斩钉截铁道:“是,熊飞对芸儿之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鉴,天涯海角,至死不渝。”
    “好,我相信你。”徐阶望着熊飞道。
    夏芸闻言心中一喜,万万想不到徐阶竟然同意此事,想起方才熊飞所言,不由俏脸一红,羞涩低下头去。
    然而,却听徐阶忽然道:“你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此再也不要插手朝廷之事。”
    熊飞不由一怔,夏芸更是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爹,你说什么?”
    徐阶道:“走吧,跟着熊飞,退隐江湖,去过平凡的生活,再也不要回来了。”
    夏芸心中一急,仿佛要哭了出来,哽咽道:“爹爹,你不要女儿了,爹!”
    夏芸上前拉住徐阶衣襟,哪知那徐阶蓦地将她甩开,大声道:“走,你我本就不是父女,我收养你不过是感激你爷爷知遇之恩,如今你我恩断义绝,徐府再也容不下你了,快走!”
    夏芸登时心中一痛,再也抑制不住情感,两行清泪早已爬满脸庞。
    徐阶听她痛极而泣,不耐烦道:“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说着,拉开房门,大步没入夜色之中。徐福向熊飞微微抱拳,随即跟了上去。
    望着徐阶渐渐消失的背影,夏芸更是痛不欲生,蓦地扑在熊飞肩上,失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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