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梦若浮云

番外（1）长相思兮长相忆
    别人与我说浮云山上有妖怪时，我总是嗤之以鼻。
    我叫连镜，是个孤儿。而我的家就在浮云山脚。
    这也是我对别人的说法不屑一顾的一部分原因。我在浮云山脚都住了十几年了，浮云山的每个角落我都熟的不得了，哪曾见到什么妖怪。
    直到那天。那时，我十六岁。
    我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我听过古音城内的老人说，这是日食。
    日食，似乎还是个很难得的日子。我从草屋中拿了张小木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一下下暗了下来。过了许久，我的一个瞌睡都快打完，天才又慢慢亮了起来。
    日食，也就这样。
    觉得没什么意思，我便拿着板凳回了屋子。坐在织布机前织起布来。早知道日食这般无趣，还不如将时间花在织布上，织完这匹，便可拿去城内卖，缸里的米可不多了。织了一会，看了看外面，日头好得很。这样的日头，晒被子是最好不过了。
    我将屋中的一床棉被抱起，出了屋去。却发现院中躺了一个男子，衣裳已经破损，身上还有许多血迹，样子甚是狼狈。我皱眉看了看，好像是昏迷了。
    嗯，先把被子晒了再说。
    待我将被子晒上竹竿，拍了拍，再回过头时，那男子竟是醒了。半坐在地上，看着我。
    我见他看着我，便也看着他，嗯，气势可不能输，谁知道他是好是坏。
    不过，他长得还真俊。
    我俩对视了一会，他忽然一笑：“姑娘，在下荆轩，腹中空得慌，可否讨碗饭吃？”
    他的笑还真让人喜欢，所以我便答应了他。让他进了屋，缸里的米本来就没有多少，我本只想煮碗粥给他，但看了看他的样子，咬咬牙，还是盛了一大碗米，煮饭给他吃，还炒了几样菜。
    他三两下便吃完了，只自己把碗筷收拾洗掉。我也随他去了，有人把碗给洗了，岂不是更好，这大冷天的洗碗也是件难受的事情。
    我本以为他洗完碗就是要走的，没想他却坐到我对面，说道：“我无父无母，也无处可去，不知姑娘可不可以收留我。”
    收留他？我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想了想，看了看屋内，实在寒碜得紧，没什么地方可以让给他住的，况且寒冬腊月，我这也只有一床棉被……许是看出了我的顾虑，他不在强求，又随便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我以为他走后，我们便不会再见，没想到，他根本就未走。
    晚上，我还为没有答应收留他，而觉得有些懊悔，他无处可去，这么冷的晚上，他岂不是要在外受冻。他能在我这茅草屋里躲躲风也是好的。
    我想着这处，竟不能入睡。辗转反侧了许久，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声。我怕是有野兽下了山，便拿了根木棍在手上，出门看去。
    出了门，我却愣住了，竟是荆轩。
    他在搭茅屋，荆轩见我出来，只抱歉一笑：“将你吵醒了。”
    其实，没什么好抱歉的。
    我丢下手中的木棍，帮起他来。
    一夜，我们将茅屋搭好了。他的屋子就在我的茅屋旁。
    我从未问过荆轩的来历，有什么好问的呢？就像我，若别人问我的来历，我该怎样回答，？
    荆轩在我旁边住了很久，有差不多三年。开始的时候，每天他都去打猎，每次都分给我一些，然后拿去集市上卖。我当然是乐意的，荆轩来以前，我都只是挖些野菜，也没那个闲钱去买肉。现在不用花钱买肉，就有的吃，便觉得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我也不好白拿荆轩的，所以便常常缝些衣服给他。开始有些不合身，但荆轩倒是一点不介意，后面做得多了，慢慢就合适了。
    荆轩还在浮云山脚开垦了一片稻田，他说与其老拿钱去买米，不如自己种。那样，织布与打猎换来的钱就可以买些别的东西了。我其实也是想种田的，可是一个人太辛苦，我就打消了那个念头，现在有荆轩在好了。
    我识得的字不多，荆轩便教我认字。我没想荆轩竟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很是惊奇。
    荆轩真是个好邻居，我一直这么认为。
    在古音城内，我这个年纪的姑娘大都已经嫁人了，有孩子了。我一人住在浮云山脚，便没有在意这种事情。就在荆轩来这住的第三年，不知怎么的，古音城内的媒婆似乎突然想起，在浮云山脚还住着一位叫做连镜的姑娘，便跑来与我说亲。
    当然，我已经十九了，算是大姑娘了。是以，说的亲竟是一位富商的不知道第几房，说是我去卖布时，那富商看中了我，又说我虽长得好，但没有家世背景，能跟上这么一位老爷，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那富商我是见过的，嗯，我觉得叫他一声爷爷甚好。
    媒婆讲了许久，我却一个字也没听见去，哈欠连天。又不好将她赶走，便直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待她讲完，我才迫不及待将她送出门去。出了门，才发现荆轩靠在门旁边，不知站那听了多久，脸色不大好看。那媒婆又与我叮嘱了几句，大一就是让我好好考虑一番，才离去。
    看那媒婆的背影消失，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内，荆轩也跟了进来。
    进得屋后，我径直坐了下来。荆轩坐在我对面，阴沉着脸，说道：“你答应这门婚事？”
    我懒懒地伸个腰，撅撅嘴，白了他一眼。
    “你若不答应，直接将那媒婆赶走就好了，为何听她说那么多？”
    “我虽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但想着她也算是这古音城内较有名的媒婆，日后你若看上哪家的姑娘，也好叫她与你说去。你说你穷小子一个，要让哪个姑娘肯嫁你，这媒婆也是很重要的。”
    荆轩听到我这么一说，脸色竟更加阴沉，有些吓人。一句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也不知道他是较哪门子劲，但是心情却忽而好了起来。
    我本以为那媒婆还是要来的，却没有再来。我正奇怪，却等来了另外一位媒婆。
    当然，也是来说媒的。
    我想着又是哪家看上我，让我去做小妾，便直截了当地问了媒婆，结果媒婆说出来的人却让我正倒茶的手一抖，水泼了媒婆一身。
    她竟是来替荆轩说媒的。
    我将水壶放下，也不管媒婆说什么，想了想，便直接跑到荆轩的茅屋里面去了。
    荆轩正呆坐在屋内，不知在想什么。见我跑了进来，也不说话，只看着我。
    “你要娶我，为什么不自个和我说。”
    “我怕你不信我，当我是开玩笑。”
    我想了想，也是。
    “那我嫁你，有什么好处？”
    荆轩未料到我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但很快就说：“有肉吃，还有，我可以天天给你做饭，碗我也洗。”
    我又想想，好像还不错。荆轩的厨艺好得没话说，这让我很惭愧，也很纳闷，他一个男子怎么会有那么好得手艺？
    只是，现在不已经是这样吗？
    “可是，现在我也有肉吃，你也常常做饭给我吃。”
    荆轩突然没了话，不知再想什么。我的心一下紧张了起来，他莫不是要反悔吧？
    等一下，连镜，你在想什么啊？
    我正自懊恼，荆轩却开口说道：“我就是喜欢你。”
    听了这话，我甚是满足。
    我看着荆轩，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呃，我可以考虑考虑。”
    “等一下”。
    我心中咯噔一下，不会真的是要反悔吧，连忙喊道：“不要等了，我答应就是了。”
    荆轩淡淡一笑，却似有些不安与紧张：“我要先带你去个地方，你去了之后，你再回答我。”
    我盯着荆轩许久，不知他在想什么。他既是孤儿，又可以带我去什么地方。
    荆轩曾与我说过，他不是本地人，是以，我以为荆轩带我去的地方必是极远的。可是当我要跑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荆轩却拉住了我。他说不必收拾行囊。
    我正纳闷，他拉着我的手就走。
    他要带我去的地方竟然是浮云山！
    那日，我才知道，我与荆轩不是做了三年的邻居，而是做了十几年的邻居。
    荆轩将我带上了浮云山，我才发现浮云山竟然还有这么多地方我是不知道的。一问，原来是荆轩施了法术。
    法术，荆轩怎么会这玩意？
    荆轩又将我带到一个山洞里，说只他住的地方。
    荆轩与我说，他是妖怪。
    妖怪？妖怪便是长这样子的吗？我捏捏荆轩的脸，呃，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你是什么妖？”我问他。
    “青灵鸟，”荆轩说道：“你，不怕我吗？”
    怕，为什么要怕，我不了解，他是荆轩不是吗？既然是那个会给我肉吃，帮我做饭的荆轩，那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我抿了抿嘴角：“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荆轩淡淡一笑，我便看见他身后张开了巨大的青色翅膀。
    或许是见我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荆轩的脸色放松了不少，不一会儿，他便将翅膀收了回去。
    “那么，你现在还愿意与我成亲吗？”
    “那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荆轩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拉起我的手就往山洞外跑。
    “去哪？”这浮云山的路可没那么好走，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荆轩。
    “你会喜欢那个地方的。”
    事实上，我却是非常喜欢那个地方，喜欢得不得了。
    那是一大片花海，纯白的，就像是铺了一层云朵，花海中央是个老枫树。已经是冬天了，可是那花却开得很好。
    我简直要被这美景震慑住。
    “荆轩”我喃喃开口叫他：“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么好的地方竟然用术法给藏了起来。”
    荆轩宠溺地看着我：“这花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花，但因是在浮云山，所以我便唤它浮云花。开始的时候这花才只在老枫树下长了一小片，后来便越长越多，我想着若是长成一片一片必是极美的，因此我也留了个心眼照看着。”
    浮云花，叫这名字还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