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之剿匪总司令

第九十七章 贵州讲学


    一年多以后,悟道之后的王守仁更加释然怡然。
    一天,王守仁正在给七、八个当地的青少年讲课。王守仁说:“《中庸》的这一段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这里道出了为学的五个方面。上次我们讲过了‘博学和审问’,今天,我们接着讲‘慎思、明辨和笃行。’”先给大家讲一个我们家乡的笑话。我们家乡有一个大户人家姓张,因为家里没有水井,每天要抽一个壮劳力专门去附近的河里挑水。后来觉得实在麻烦,就花钱请人打了一口井。一个月后井打好了,这样就节省下了一个劳力。这件事传出去以后,不过百里之外,就走样了,人们纷纷传说大户人家张家,打井时从地下挖出了一个活人来,于是有一些好事之徒纷纷跑来看新鲜,想看看井下挖出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大家看,这可以叫什么?”
    “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学生们纷纷嚷着。
    王守仁说:“对,道听途说,以讹传讹。可是说到底,是那些听信谣言的人不懂得慎思、明辨,不晓得用自己有的知识和经验去判别一下事情的真伪。这种人,在生活中很容易人云亦云,甚至上当受骗。因此,古代先圣才要求我们学会慎思、明辨。”
    “呵呵呵呵,讲得好!”正在此时,一位年近四十、身穿四品官服的士大夫模样的人走上竹楼来,后面跟着两个仆役。王守仁愣了一下,然后彬彬有礼地问:“龙场驿丞王守仁这厢有礼了,敢问大人贵姓?”
    官员说:“不敢当。在下席书,自号元山,两个月前调任贵州提学副使。在贵阳城中听说六十里外的龙场有一位大儒在兴学传道,特地慕名前来拜访求教。刚才听君一番讲论,果然非俗儒可比。请先生接着讲下去吧。”
    王守仁谦虚地说:“求教二字实不敢当。在下可以让学生今天改作自习,大人远道而来,在下应当专门接待才是。”
    席书说:“哦,不必如此,真的不必。越是这样半路听讲,越能真实地感受到先生的治学功力。在下原本有一问题,与您今天讲课的内容正好有关,就此请教先生,请先生把我当作学生来教诲足矣。”
    王守仁说:“岂敢、岂敢,大人有何问题,且请不吝赐教,卑职但将自己所知的说出来,供大人参考而已。”
    席书说:“《中庸》里道出‘笃行’二字,可是《尚书》中也说‘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不知这知行二者,王守仁先生以为如何处理好其二者的关系呢?”
    王守仁正色说道:“席大人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在下实在感佩。如果说到知与行的关系嘛,在下倒是有过一番考虑,愿意说出来请大人赐教。”
    席书说:“王守仁先生尽管讲。”说着,他坐到最后一排的竹椅上,像个学生一样的听起讲来。两个仆役自觉地退出了竹楼
    席书,弘治三年进士。正嘉之际的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咋给扔到这穷乡僻壤来搞希望工程了呢?
    原来,席书同志比较正直,当年在户部员外郎(财政部副司长)任上时,云南发生了一场大地震,灾情严重,人心惶惶。
    朝廷派南京刑部侍郎樊莹到云南巡视,樊莹调研的结果是,当地政府荒于政事,救灾不力,导致天灾酿成人祸,于是上疏朝廷,请求罢免玩忽职守的地方官员。
    对此,席书同志有自己的看法。
    他认为,云南发生天灾,责任不在云南,而在朝廷。整个国家犹如一个人体,朝廷是元气,地方是四肢,元气受到损害必将从四肢散发出来。此刻四肢出了问题,不从元气上找原因,只把四肢砍掉,是本末倒置。
    席书啊席书,人小樊同志才找好替罪羊,你就把台给人拆了,这不是给领导添乱吗?一看就是基础没打牢,建议回家温习温习《左传》,领会一下什么叫“多难兴邦”。
    于是,席书同志带着一套具有极高收藏价值的精装版《左传》向贵州进发。
    到了贵州,席书深感当地的文化教育非常落后。俗话说,没文化真可怕,要改变严峻的现状,还是得从提高居民的文化素质抓起。
    问题是贵州这地方一穷二白,哪个老师愿意到这来教书?
    话说伤害人的东西有三样:烦恼,争吵,空钱包。其中最伤人的是空钱包。
    席书欲哭无泪:官场不好混,办学无经费。顿时感到念了十几年书,还是幼儿园比较好混!
    天上掉下个王守仁。
    席书当年在京城时就知道王守仁,也知道他和湛若水一帮人天天切磋学问,撺掇着怎么成圣。感觉这帮人弄不好哪天就集体羽化登仙了,因此一直和他们保持着距离。
    而且他听说王守仁一直对官方立为取材标准的朱子之学颇有微词,怕请他讲学会带坏小朋友。
    可不请王守仁后果更严重,与其让小朋友被当地的小混混带坏,不如让王守仁带坏,至少还能做一个有文化的流氓。
    于是,席书带着疑虑和希望,来到了龙场,见到了王守仁。
    二人当年在京城时也是同僚,虽说只是见面打招呼的那种,但在这里相遇,还是倍感唏嘘。
    稍事寒暄,席书就直奔主题,请教朱陆异同。
    席书知道王守仁推崇陆九渊,反对朱熹,这么问说明他还是懂一些的。
    他望着王守仁,等待他的黄钟大吕,侃侃而谈。
    王守仁只有一句话: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必外求。
    席书目瞪口呆:圣人可以不学自成?
    邱如白“爱”上梅兰芳还有一个过程呢,席书一时半会又如何领悟王守仁早已思索了三十年的问题?
    于是,似是而非的席书回去消化、反思。
    第二天再来,王守仁举了禹和稷的事例,席书又带着感悟和迷惘回去琢磨。
    如此往复四五次,席书终于豁然通达,成为王守仁悟道之后第一个受教之人。
    对王守仁五体投地的席书从此成了祥林嫂,逢人便激动地说:圣人之道,重见于今!
    回到贵阳,席书和毛应奎一道,建立了贵阳书院,广择学子,延请王守仁设席讲学。
    王守仁的时代到了。
    当年王守仁在京城讲学,风头完全被李梦阳一帮文艺青年盖过,门可罗雀。而此刻,自己却在贵阳重放异彩。人生真是福祸相依,如果不是上疏营救戴铣,便不会贬谪贵州,不贬谪贵州,便不会在这贵阳书院讲学,更不可能悟出“圣人之道,吾性自足”的千古妙得。
    文章憎命达,想赢得最多必须先学会怎么输。
    如果要撰写一篇获奖感言,便是感谢CCTV,感谢MTV,哦不,应该是感谢刘瑾,你打了我三十廷杖;感谢吏部文选司的同僚,你们废寝忘食,群策群力为我挑了龙场这块蛮荒之地。没有你们,我不可能悟道。
    谁毁了王守仁的孤单,谁就毁了王守仁。
    当然,最应该感谢的还是席书,他的知遇之恩成就了王守仁。
    不要被历史故事所欺骗,伯乐相马这样的美谈之所以能流传下来正是因为它极少见,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去读读苏辙的《上枢密韩太尉书》,体会一下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措辞,你就能明白,一个有才华的人,想要得到大人物的赏识,甚至是接见,都是一件多么难的事!
    从这个意义上说,席书不简单,功莫大焉!
    在贵阳书院的日子里,王守仁以其贯通儒释道三家的学识,深刻的思想,独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莘莘学子,也使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在贵州一带渐行流传。
    王守仁天生就是教育家,他的教学方式是轻松活泼的,带着学生游山玩水,随处所得,随处指教,教学相长,乐在其中。
    但同时,他对学生的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
    在龙冈书院时,他就要求学生务必做到:立志,勤学,改过,责善。如今,又将这四条带到了贵阳书院。
    王守仁认为,不立志就不可能勤学,不勤学志也无法成就。为人处世,不可能无过,但应有过必改。你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但你尽量让更多的人满意。同时,不仅自己向善,还要帮助他人向善。但责人向善必须注意方法,使人乐于接受,否则便会适得其反。
    在龙冈书院和贵阳书院拜王守仁为师的弟子(包括席书)可以统称为“王门一期”。
    王守仁的教书育人事业在偏远之地,搞得是风生水起,另一方面,在龙场已住了一段时间,语言已能沟通,与当地居民建立了友好关系,居民为他建造了住房,生活条件大有改善,心境大有好转。就如他当时《龙冈漫兴》一诗中所写:“投荒万里入炎州,却喜官卑得自由,心在夷居有何陋,身虽吏隐未忘忧……”于是创办龙冈书院,进行心学的研究与讲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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