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之剿匪总司令

第一二四章 蠢蠢欲动


一个月后,王守仁正在赣州府城都督衙门大堂上批阅公文。这时,中军官雷济来报:“都督,原南安知府、新任江西布政司参知政事季斆大人来访。”
    王守仁一听,说:“请二位客厅等候,我马上就到。”
    王守仁处理完手上的急件,便来到客厅。只见剿匪时的下属、原南安知府季斆和另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坐在客厅里等候。王守仁笑着上前拱手,说:“季大人,欣闻您被朝廷擢升江西参知政事一职,可喜可贺呀。”
    季斆很有礼貌地说:“下官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追随王都督出生入死,剿灭匪患,到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老部下。”
    王守仁说:“客气了,客气了。请问这位是……?”
    季斆马上说:“这位是南昌宁王府的长史刘养正先生,表字子吉,奉命到赣州来寻访贤才名士。因仰慕王都督大名,特意随下官前来拜访。”
    刘养正站起来,深作一揖,说:“安成举子刘养正,拜见王都督。”
    王守仁很有礼貌地说:“刘先生不必客气。其实,您的文名在江右早已遍及,本官如果不是忙于俗务,也是很想与阁下切磋交流的。”
    刘养正说:“王都督学识卓越、才智过人,文名早已传遍海内。不光在下仰慕已久,就是宁王殿下也十分仰慕,很想烦请王都督拨冗一会。”
    王守仁有点疑虑,说:“本官当然也早已听说宁王殿下礼贤下士,只是朝廷有令,在职地方官员无故不得与藩王交接,所以本官一直不敢叼扰。”说完,看了季斆一眼。
    季斆有点脸红,赶忙说:“呃,禀都督,下官这次路过赣州,是有一些南安府的印信公事需要向都督交代,所以特意登门造访,望都督拨冗受理。”
    王守仁一听,说:“雷中军,请带季大人到正堂去交接印信公事。”
    雷济说:“遵命。”说着,领着季斆离开了客厅。
    客厅里只剩下王守仁和刘养正两人。刘养正客气地说:“宁王雅好学问,一直向海内饱学之士虚心求教,所以对王都督自然心仪神往。刘某也因粗通学问,所以谬得宁王赏识。这不是宁王不满足于在下这点粗浅学问,想进一步向王都督求教吗?”
    王守仁不想让对方太下不来台,便客气地说:“哦,他日有缘,到南昌时或可与宁王一见。”
    刘养正听了,以为有门儿,便说:“何必等到他日呢?王都督公务繁忙,在下完全理解。如果自己没有空,众多弟子中有不是现任命官者,也可以派一、两位到南昌与宁王殿下讲习一下学问嘛。”
    王守仁想了一下,说:“门下倒是有一位合适人选,武陵举人冀元亨,表字惟乾,为人忠信,学问纯正。如果宁王殿下雅好圣人之学,那么,请惟乾先生前去讲一讲倒是很适合的。不知刘长史以为如何?”
    刘养正一听,很是高兴,说:“好极了,好极了。后天我与季参政一道回南昌,就请冀惟乾先生一同前往如何?”
    王守仁说:“可以,我回头就同惟乾讲一下,让他前去就是。”
    刘养正又试探着说:“宁王殿下的忠孝仁义,朝野闻名,连当今圣上也屡次颁旨嘉奖,当朝首辅杨阁老也对我家宁王礼敬有加。还望王都督有空也去南昌走动走动,这样对王都督的前程肯定是有利的。”
    王守仁淡然地说:“王某已经向朝廷上表,准备致仕回乡,估计不久就可获得批准,解甲归农了。”
    刘养正一听,讨了个没趣,便说:“王都督高风亮节,刘某话说得太俗了,有辱阁下,还望都督见谅。”
    王守仁说:“无妨。王某久在行伍中,已养成直言不讳之习惯,还望刘长史见谅。请问刘长史,是否还需要让门生冀惟乾一同前往南昌?”
    刘养正赶忙说:“要!当然要。宁王礼贤下士的作风乃出自真心,且持续多年。冀先生这样的名士能够即日前往,当然再好不过了。呃,在下不敢多耽误王都督的时间,这就告辞了吧。”
    王守仁说:“那么,我就端茶送客,不多挽留了。”
    王守仁在书房中。冀元亨走了进来,说:“老师,唤弟子有何吩咐?”
    王守仁说:“惟乾,又不能让你好好休养了。想请你去南昌走一趟,会一会宁王殿下,给他讲一点处世做人的学问。”
    冀元亨很意外,“老师,要我去给宁王讲学?”
    王守仁说:“是的,惟乾。估计你也听说了一些消息。宁王这十多年来,聚拢了不少海内人才,像江右名士李士实、刘养正等人,而且还聚集了一批武夫,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真的仅仅是礼贤下士而已吗?正好他的长史刘养正来赣州,想招纳一批名士前往宁王府讲学,所以我想派你前往,一则窥其虚实动向,二则借机对其申讲一下君臣大义的道理,打消其不义之图谋,以消泯其不善之念于萌芽状态。不知这个任务你可愿意担当?”
    冀元亨说:“老师吩咐学生,说明我还有点用处,岂有推托之理?只怕此去与宁王论学,能窥其虚实动向之一二,却不能够挽回其不臣之心。”
    王守仁说:“你为何说得这么肯定呢?”
    冀元亨苦笑了一下,说:“宁王朱宸濠的野心,蓄积已久,除了当今皇上不知以外,整个江西的读书人几乎无人不晓。朝廷规定其法定的护卫有三千人,而实际上,他聚集的武夫恐怕三万人都不止,其中还收容了一些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我们在闽、赣、粤剿匪中的漏网之鱼,差不多都跑到了宁王的庄园里。前几天崇一临走时我和他道别,崇一说:‘全天下的江洋大盗至少有一半在江西,而且都在宁王的庄园里圈养着。’所以,他的如意算盘,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暂时没人能管得了他而已。”
    王守仁叹了口气,说:“为师是有官职之身,所以说话不能像你那么随便,请惟乾谅解。其实,你说得并不错,只是为师却不敢这么说罢了。”
    冀元亨说:“老师不便说的,让学生替您说出来就是了。当初,宁王的祖先朱权和先帝成祖一起发动了靖难之役,打败了建文帝,夺得了天下,可是,朱权被成祖皇帝迁到了南昌。一个名号为宁王的藩王,却在南昌落户,当然有些不伦不类。因此,其后代子孙中有人不服气,想找个机会再次翻盘。孝宗皇帝在世时,励精图治,天下安宁,朱宸濠无机可趁。当今皇上在位十三年,专好游乐,大兴土木,除了听得进宠臣江彬、钱宁等人阿谀奉承的话,忠直之言左耳进右耳出,所以才导致天下动荡,匪患丛生。宁王正是看出了当今皇上不理朝政的空子,才蓄意积攒力量,图谋不轨,这正是乱世奸雄的狼子野心。”
    王守仁说:“虽然当今圣上不如孝宗皇帝贤德勤俭,励精图治,可是,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有一国之君在,天下就不会大乱;反之,天下就会被数不清的窃国大盗瓜分得七零八落,老百姓也就要跟着遭殃,因此,能够保天下安宁者,便是顺天行道;蓄谋扰乱天下者,便是居心叵测之逆贼。如果能够对宁王晓以君臣大义,并使之明白时势趋向,或许能够打消其不轨之念,则天下百姓免了一场干戈祸乱。费这样一番口舌,难道不值得一试吗?”
    冀元亨作了一个揖说:“老师之心,真正是悲天悯人、民胞物与的胸怀。学生明白了,学生此去,能否成功虽然不知,但一定尽心竭力,痛陈道理于宁王跟前,尽量使其收敛不臣之心,以保江右乃至天下的安宁。”
    王守仁说:“难为你了。在粤北中了瘴气,病根一直不得消除。现在又担负了这样一个苦差事。”
    冀元亨说:“请老师不要见外。学生能跟从老师出来历练,这本身就是我的福气。”
    王守仁说:“今天所讲的事情,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冀元亨笑着说:“老师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经与权相反相成的道理,学生还是知道的。”
    半个月后仍是在密室中,冀元亨向王守仁作揖,说:“老师,学生无功而返。看来宁王是说不动的了。”
    王守仁说:“你对他讲君臣大义,他有什么反应?”
    冀元亨说:“我对他讲述君臣大义,他说:‘我相信君臣大义,可是我朱家自己的事情,外人也不必干涉。’我又对他讲‘君子素其位而行’的道理,他说:‘如果我的祖先太祖皇帝安其位,一辈子也就是个穷和尚罢了,哪能打下海内四百州呢?’我退出门时,只听得宁王在屋内对侍从们说:‘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傻子,真是读书读呆了。’第二天我又故意问宁王府的侍从宁王有何反应,侍从说:‘宁王殿下讲了,什么都愿意听,就是再也不想听所谓醇儒讲学。’因此,我在南昌已无事可干,就回来了。可以说,这一趟我不仅没有说动宁王,反而把他给触怒了。回来的路上有同行士子对我讲,宁王很忌恨知道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人,叫我要提防他派人来对我下黑手。”
    “哦?”王守仁吃了一惊,问:“宁王可有什么动向?”
    冀元亨说:“在南昌几天,我也走访了一些士子学人。我发现宁王其实也在举棋不定。当今皇上年近三十岁,后宫嫔妃连一个生下孩子的都没有。宁王想用自己的次子入宫,继承大统,这样就不用兴起刀兵,不怕背上谋逆的罪名。为此,他勾结朝中倖臣钱宁、伶人臧贤等人,一个劲儿地想让自己的次子朱拱栟去司香太庙,据说当今皇上还真的答应考虑。所以,宁王现在是在做两手准备。不过,朝中大臣对宁王的态度却是莫衷一是。兵部尚书王琼大人常说宁王必反,皇上的宠臣江彬、太监张忠因为与钱宁、臧贤等人争宠,所以也常说宁王的坏话。至于杨阁老吗,过去对宁王一直不错,现在因为恐惧宁王的势力大到难以控制,所以也对他持有了怀疑和保留。唉,说了一通,连我自己都感觉到,这是一盘多么复杂的棋局啊。”
    王守仁说:“可是这盘棋上只有两个帅,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就是宁王。”
    冀元亨又说:“南昌城里流传着两句民谣,说:‘赣南见了晴,赣北总是阴,’这是说赣南的匪患已经被老师剿清,而赣北却有宁王一伙明火执仗的强盗还在那里作恶一方。”
    王守仁说:“最近他们都有什么恶行?”
    冀元亨说:“还不是从前那些勾当?宁王麾下聚集了那么多江洋大盗,岂是一碗稀粥咸菜能够养得住的?这帮家伙,在民间到处霸占田产宅第,放高利贷,强夺良家子女,有的直接在赣江、鄱阳湖上抢。劫过往客商。赣北诸道府州县的官员谁都不敢过问。所以有的百姓情愿将家室从富饶的赣北迁往贫瘠的赣南,这岂非咄咄怪事?一句话,宁王在江西,终究是朝廷的一块毒瘤。”
    王守仁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地说:“古语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有朝一日,我倒要亲眼见见这个宁王的面目。”
    冀元亨问:“老师难道现在就有了对付宁王的良策?”
    王守仁微笑着说:“说这话也太早了。只是我们食朝廷俸禄者,有忠君爱民、安邦定国之本份。如果哪个胆敢图谋作乱,王某之戈,一定取了他项上人头。”
    冀元亨说:“我的任务完成了。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王守仁略微想了一下,说:“惟乾,我不该派你去南昌与宁王讲学,结果反而连累你有了性命之忧。当然,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我想,还没有哪个贼人胆敢到我的提督衙门里来行刺。”
    冀元亨说:“多谢老师的一片好意。我想,我还是回家乡去休养算了。在湘西武陵,我们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望族,宁王的势力再猖獗,还到不了湘西那么偏远的土地。再者,家乡的水土气候,可能更有利于我的身体恢复。休养之余,我也可以像老师一样授徒讲学,兴办文教。”
    王守仁笑了:“原来你也打算授徒讲学?其实这样很好,为师知道你已经无意于科举,自身的学问修养已经很有根基,是你公开授徒讲学的时候了。只是,我的正宪儿离了你这样好的老师,未免有点可惜。”
    冀元亨说:“老师自己和谦之兄,可以说是当今世上一流的良师,何必非要在下来教导公子呢?倒是我的湘西故乡,素称蛮夷之地,学生回到那里,对于更兴文教、化民成俗,或许可以起到一点作用。”
    王守仁说:“为师尊重你的意愿。过两天,我派几名得力卫士护送你回乡,直至你回到家后,不再需要他们为止。”
    冀元亨深作一揖,说:“多谢老师厚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