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月光寒

何永平注意到冷下来的气氛，适时的说了句话。
    “对了，你的病还没有好，要再喝几贴药。还有，你们一整夜没有吃东西，肯定饿了，我去给你们取饭菜。”
    雪芙目送何永平消失在门口，又转过头看着司徒毅。
    什么人都不认识，只认识自己，这是什么概念？
    将军，你对我的感情就这样铭心刻骨，深入骨血吗？雪芙捧起司徒毅的脸，这般俊逸的容颜，这般神一般的男人，如今却什么都不懂，可偏偏还记得自己。
    本该站在云端的人，现在是这样的落魄。痴痴傻傻的样子，她真的好生心疼。
    都是为了自己，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他不会被人暗算，若不是为了自己，他现在不会什么都不记得，可是，这一切他却是心甘情愿的接受的。
    为什么，他就这么傻！
    雪芙想着想着眼泪便滴答滴答的落下来，司徒毅看到这样的雪芙不禁慌了神。伸出了手赶紧为她擦眼泪。
    那粗糙的大手摩挲着雪芙细嫩的肌肤，让雪芙的眼泪落得更凶。
    何永平一手端着他们两个人的饭菜，另一只手端着药碗，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便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将军受伤的事而自责，不禁开口安慰她说。
    “雪芙小姐，你不用自责，将军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好好照顾将军。但是，你要先将自己的病只好，这样才有力气照顾将军。来，先把药喝了吧。”
    雪芙听到忽然走进来的何永平说话的声音，连忙将自己的脸调转到别的方向，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何永平识趣的没有去看，将药碗递给雪芙，雪芙接了过去，刺鼻的药味让她一阵恶寒，不由得将头转到一边，没有端着药碗的右手在鼻子前不停地扇着，将散发到自己鼻子中的腥臭气味煽去。
    “雪芙小姐，良药苦口。”
    “我知道，为了将军，我会喝下去的。”
    说完，雪芙捏起了鼻子，端起了药碗，一口气将药喝完了。
    何永平看着她，这样苦的药，她竟然不用加任何甜的东西中和苦味，还一口气喝完了。她身上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娇气，反而是这样当机立断，他在心里暗暗的佩服她的勇气。
    “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雪芙喝完药说的第一句话。
    “是啊，那就别哭了，搞的好像将军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似的，太丧气了。”
    雪芙想起刚才自己的眼泪，有些尴尬。慌忙用袖子，胡乱的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
    “嗯，我知道，我相信他，就跟他相信我一样，我对他有信心。”
    说这话的时候，雪芙的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决。
    “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饭菜该凉了。”
    “嗯。”
    雪芙拉着司徒毅一起坐在桌子旁坐下来，
    “将军，我们一起去吃饭。”
    雪芙将饭为司徒毅准备好，又在碗里给司徒毅夹了好些的菜，看着他一脸温柔的对他说。
    “将军，吃饭啊。”
    司徒毅回应给雪芙一个微笑，便拿起了碗筷乖乖的吃了起来。
    几天下来，司徒毅还是跟几天前一样，没有任何的起色。这样下去，若是蛊毒适应了他的身体，只怕他一辈子都不能康复了。
    这样的情况，急的何永平焦头烂额。或许应该再让主子派一个御医来，虽然自己遇到过很多种情况，也可以应对自如，但是这样的蛊毒来说，毕竟自己不是专业培训过的大夫。
    何永平简单的概括了一些这里发生的事情，对于有些事情一笔带过。
    时间不长，一个御医便被送了过来。
    御医想要靠近司徒毅，但是，他明显的对陌生人很抗拒，根本不让陌生人靠近他。
    不过，还好雪芙在他的旁边，在雪芙的耐心说服下，他才让御医靠近他为他诊治。
    待御医为司徒毅详细的诊了脉，虽然他不知道以前司徒毅的状况，但是从现在的脉象来看，他一点也不像中了蛊毒之人。
    御医将何永平拉到一旁，小声的跟他说，
    “柳大人，您确信大将军中了毒？”
    “什么意思？”
    “中毒之人脉象都是紊乱的，但是，从将军的脉象来看，他的脉搏平稳有力，一点都不像啊。”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你再去把一下脉。”
    “是。”
    御医再次走过去为司徒毅把脉，这次认真仔细，一点都不含糊，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御医再次站起来。
    “这次我把出来了。将军的脉搏时而平静，时而紊乱，像是有两股气流在冲撞，但是不仔细的话不能看出来。”
    “那现在这样的状况是好还是坏呢？”
    “这样下去，将军的蛊毒可能不会发作，他的生命无忧，但是，他可能一辈子都清醒不了了。因为，他的身体一旦适应了蛊毒存在的环境，就不会在排斥它，长此以往，便麻痹了，不会在抗争。”
    “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听说过一种药草，任何的毒它都可以解。”
    “那为什么不用这个办法呢？”
    “因为那种药草不仅是解药，还是毒药。如果药量把握不好的话，将军就会为此毙命。而且，就算是药量合适的话，解毒的过程中，两种毒药相冲撞，由此带来的痛楚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所以，用这个方法解毒是很危险的，我不敢贸然尝试。”
    “以毒攻毒。”何永平无力的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
    在一旁一直听着御医的话的雪芙忽然开口，
    “试试吧。”
    “你在说什么你值得吗？万一不成功的话，代价可是将军的命！”何永平一脸的愤怒，将军对这个女人这么好，她在说什么啊？！
    “如果他清醒的话，一定也会选择这样做，他不会愿意自己一直痴痴傻傻，浑浑噩噩的。”
    雪芙平静的说道，
    “而且，就算是将军出了事情，他也不会孤单的。”因为，自己会陪着他一起同生共死。
    “可是，你怎么知道将军不愿意呢？”他那么爱你，说不定宁愿这样，也不要离开你呢？
    “另一端可是这个国家的百姓，这样的代价我们能赌得起吗？！”
    这个女人，现在怎么还可以这么理智。他明白了，她也很爱将军，但是，她更明白孰轻孰重。
    “你怎么知道……”
    “他可是毅勇大将军，这个国家的安全都要靠他。而且，眼前的这位，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夫，你也不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
    “你？”
    “我看得出来，你很关心将军。你放心，只要你不伤害他，我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他的。”
    雪芙微笑着看着何永平，
    “我想如果将军不是那么相信你的话，他也一定可以发现你的端倪的，只是，他就算是发现了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将军——”
    司徒毅听到何永平的呼唤，转过头看向他，一脸纯真的表情，看的何永平内心一阵愧疚。
    是啊，将军这么相信我，可我却一直在骗你。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不会原谅我呢？
    我是主子派来你的身边监视你的暗卫，对不起，我还是骗了你。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是什么都不懂的那个小乞丐，在某天的一个夜晚被你无意的救下，然后就一辈子默默地呆在你的府中做一个最平凡的奴才。
    可是，作为奴才的我，主子不由得我选择。
    雪芙看着何永平一脸难过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何永平抬起头看着雪芙，雪芙给了他鼓励的微笑。何永平看着她心里一阵怪怪的感觉，但他没有去深究，只是站了起来。
    “我随大夫去找药草，你在这里陪着将军。”
    “嗯。”
    何永平跟着御医，待他要走出房间时，忽然停下来说了一句话。
    “你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不过，还是将军的眼力好，一眼就看出来了。”
    “将军自然是不一般的，但是，我，没有什么特殊的。”
    “其实，谦虚是好事，但是，过分了就虚伪了哦。”
    何永平掉过头来笑笑，继而消失在房门口。
    雪芙看着安静的司徒毅，现在大夫去配药，如果不能解毒，他们会一起死，这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即使是解了毒，大概没几天他也就可以康复了，那样之后他们也不会再在一起，注定的他们要分开。
    雪芙拉着司徒毅坐在床上，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有破口的地方，听何永平说将军发狂起来谁都不认，而且残忍嗜血，这是不是他在蛊毒发作的时候划破的呢？
    雪芙看着司徒毅，温柔的对他说，
    “将军，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找一些东西，等下就回来，好不好？”
    司徒毅点了点头。
    雪芙从床上坐起来，到柜子里找了找，没有发现什么，就走出房间去找，本来她不抱什么希望的，能指望一个大男人带着针线包吗？
    但她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继续在翻着柜子，没想到真的被她找到了。
    雪芙高兴的往房间里走去，推开门看到司徒毅站在墙壁前发呆。
    雪芙走了过去，笑着问他，
    “你在看什么？”
    司徒毅指了指墙壁上的挂画，若有所思似的说道，
    “它，好熟悉。”
    之后又抓着头好像很痛苦的继续说道，
    “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它……头疼……”
    雪芙心疼的看着司徒毅，不禁将他抱进怀里，
    “头疼就不要想了，我们到床上去休息。”
    “嗯。”
    “来，将军，我扶着你。”
    雪芙扶着司徒毅坐到床上，又让他躺下睡一会儿，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
    司徒毅在雪芙的安抚下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雪芙站起来走到墙壁前看着墙上的那幅画，
    “这是？”
    雪芙因为司徒毅的毒，以前没有注意，现在让司徒毅这么一搞才发现。
    墙壁上的画，跟自己在仪万千的阁楼上的墙壁上挂的画是那么相似，怪不得将军看了觉得很熟悉。
    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应该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难不成他们早就知道，所以自己来到这里也是他们刻意安排的？
    雪芙现在想起来，方才觉得有些后怕。幕后有人在操控着这一切，从将军中毒，被抓，自己去相府，又来到这里，这一切好像都是安排好的。幕后的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想要做什么。
    或许将军中毒超出了他的想象，所以他才会将他放在这里解毒。将军他都可以操控，当朝宰相都不敢跟他正面相对，这个人，力量实在是大的可怕。
    雪芙走到司徒毅床前，看着已经睡着的司徒毅。
    “将军，如果你是清醒的，这样被利用会不会很气愤呢？”
    雪芙又看了看司徒毅身上破了的衣服，看了看他熟睡的脸，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针线，还是等他醒来再帮他补吧。
    晌午的时候，何永平跟御医带着草药回来了。
    “将军又睡了？”
    “嗯。”
    雪芙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想要开口问何永平，却又没有说话。
    何永平注意到墙壁上的画，看到雪芙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明白了几分。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我能说的，我都回答你。”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认得我的？”
    何永平知道跟她长得一样的那人是当今皇后，如果将皇后娘娘的事情告诉她，那么她肯定能猜到主子计划的大概了。主子这次的计划秘密进行，不能有一点纰漏。所以他必然不能将跟她长得很像的这个女子是谁告诉她。
    “是一天将军发狂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女子，他便突然安静下来，所以没能铸成大错。”
    “铸成大错？”这指的就是刺杀皇帝的事情吧？那么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就应该是皇帝的一个妃子了。
    “是啊，若不是他看到跟你长得很像的那个女子，定然要大开杀戒，将军武功这么高强，若是他不能冷静下来，必然会血流成河。”
    “是啊，将军被坏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雪芙看着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司徒毅，想想让他中蛊毒的人实在是野心不小。
    “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女的真的跟我长得很像吗？有多像？”
    “这个……”
    “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别的我不会多问的。请你告诉我好吗？”
    “你，跟她长得的确是很像。不论是背影还是正面，都很像。”
    “那她是不是很温柔？”
    “这个……”
    “求你告诉我。”雪芙看着何永平，目光盈盈，充满了期待。
    何永平看了心里实在不好拒绝，只告诉她女子的相貌跟性格，她又不会知道她是谁，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是，她的确是很温柔，很优雅。像个女神一样。”
    雪芙不禁向后退了几步，重重的坐在床上司徒毅的身边，一脸震惊的表情。
    何永平看着雪芙异常的样子，禁不住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怎么了？”
    雪芙似乎没有听到何永平的话，只是回过头看着躺在床上静静的睡着的司徒毅。
    雪芙注意到刚才何永平说的那句话，自己跟她长得很像。她比自己大。跟自己长得很像，无论是正面还是背面，性格温柔，举止优雅。
    当年姐姐不在家中，虽然传言她被就地处决，但是她几年未曾回家，不一样有人能认出她来。而且，自己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尸首，所以她活着的可能性还很大。
    如今，他说的这个人……
    雪芙无助的看着司徒毅，拿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将军，你可知道，她很可能就是我的姐姐啊。她还活着，她很有可能还活着。
    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雪芙感觉眼睛热热的，但是她没有哭。
    “雪芙小姐？”
    司徒毅感觉到脸上的异样，忽然间睁开了眼睛，看到雪芙的眼睛有些红，样子很委屈，立即将雪芙抱进怀里护起来。
    他又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何永平，以为是何永平欺负雪芙了，便用凶狠的眼睛注视着何永平。
    何永平见司徒毅醒了，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雪芙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流，便从司徒毅的怀里出来，连忙向司徒毅解释。
    “将军，你误会了，他没有怎么样我，只是刚才我想起一些伤心的往事，所以，不免有些忧伤。”
    说着挤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将军，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何永平有些伤心的说着。
    “对不起，我现在就出去。”
    雪芙一起身，但是，司徒毅却抓住了她。
    “算了，算了，还是我出去吧，要不然将军又该用那么幽怨的眼神看着我了。”
    “我的抵御能力太低，不想被他的眼神蹂躏，还是我出去的好。”
    何永平有些不甘心的走出了房间，为他们关上了门。
    在门缝消失的那一瞬间，看到屋里那幸福的一对人，谁说他不嫉妒呢？
    可是，他到底是嫉妒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