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逆月光寒

第六十三章回到最初


雪芙看到桌上大夫采回来的药,便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想到转眼将至的分别,雪芙心里万分舍不得。
    晚上的时候,吃过晚饭,雪芙拉着司徒毅一起走出房间,在外面有月光照耀的地方,转了很久,最后停在一棵树下。
    雪芙抬头看看司徒毅,在他高大的身躯面前,雪芙显得那样娇小柔弱。
    “将军,可以带我坐上去吗?”
    司徒毅将雪芙搂进怀里,一跃便跟雪芙坐到一个枝干上。
    深秋的风有些料峭,尤其是这深山之中的夜晚。
    月,晓寒,碧空之中隐隐的透着神秘,星儿仿佛格外的灿烂。
    雪芙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司徒毅瞧见了,向她靠近温柔的将她抱紧,粗糙的大手来回在雪芙身上搓,不断的给她提供热源。
    雪芙轻轻的将头靠在司徒毅的肩膀上。
    “今夜的星空真美,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灿烂的夜景了。”
    司徒毅没有说话,呵呵的笑着,一脸的满足。
    现在的他不知道什么国家大事,不懂得黎民疾苦,不再是什么万民朝拜的大将军,只是一个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男人。
    他只是能感觉到这种感觉很美,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自己的心是满的。
    雪芙将手放在司徒毅的胸口,感觉着他此时和缓的心跳。
    司徒毅忽然间开口,
    “雪芙,我想,这样跟你坐一辈子。”
    雪芙静静的听着,微微的笑了。如果真的可以一辈子就好了。
    “毅。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我喜欢这个称呼。”
    司徒毅低下头看了看雪芙。
    “毅,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雪芙没有等司徒毅的回答便径自的开始说起来。
    “我本是一个出生在诗书世家的小姐,在家里爹娘都很疼我,我还有一个大我四岁的姐姐。”
    “姐姐小时候很喜欢读书,她也很有天赋,几岁便超过了同龄的男孩子。但是,世人虽然都传出我姐姐才女的美称,可他们从来就不是真正的真正的佩服姐姐。”
    “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挤兑姐姐,爹娘对此很无奈。而我从懂事开始,也是对书卷爱不释手。爹娘对于世人的态度很无力,他们本不想让我读书的,可我却是为了读书想方设法,甚至不惜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去学堂读书。”
    “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世人容不下一个才情洋溢的姐姐,更容不下一个天赋超人的我。”
    雪芙从司徒毅的肩膀上支起身子来,冲司徒毅灿烂的笑了下。
    “但是爹娘见我穿着男孩子的衣服没人起疑,而我刚刚到学堂旁听几天,连教书的老师都一直夸赞我。爹觉得我有读书的天分,也便顺了我的意,我从小装作男孩来养。”
    “虽然家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女孩子,但是,家中的下人都称我为少爷,而外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也使得天下的人都认为我是个男孩,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幸能在整个家族的灭门之灾中得以幸免。”
    “十年前,差不多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我娘知道大祸将至,欲与我爹共赴难,但是她不愿我陪他们一起死,便用管家的儿子换了我的命。那时候管家也是护主心切,知道我娘的打算之后,便满口应承。”
    “十年前的那次大难,我苟且活了下来。但是我却是亲眼看到我至亲的人全部死在我的眼前,却什么都做不了。”
    雪芙抬头看了看,在微弱的月光下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两行清泪。但是,司徒毅却将她搂在怀里,伸出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
    天上的月,弯弯的,细的像弦。
    雪芙依偎在司徒毅的怀里,深秋的风很是凄寒。司徒毅听着雪芙的话,心里一阵揪紧,感觉有些窒息。雪芙一手搂着司徒毅的背,一手抚着他的心口,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之后,我在仪万千待了十年。就是从我爹娘被杀之后的同一天,一个拐卖人口的贩子将我弄昏了,将我卖进了那里。”
    “在那里,我看尽了世间最丑陋的东西,我厌恶,我逃避,但是我却又不得不接受。”
    “其实,我恨过,我恨当朝的天子,我更恨先皇是非不分,将我爹冤死,使我这个家族,甚至跟我家有关的人全部受害。可是,我娘在比我离开之前,千叮万嘱不要让我报仇,还说,不论我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都绝不能先放弃自己。”
    “就在行刑的那一天,我亲自到了刑场,在那不足十余平米的地方,夺取了我们家上下几十口性命。看着那鲜红的颜色,我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嗜血的,我那时候发誓,绝对要为我的家人报仇,不惜一切代价。但是,我娘最后那样哀求的眼神又让我不敢去做什么,她说,不要让她死都不安宁!”
    说道这里,雪芙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越发的汹涌。司徒毅将雪芙搂得更紧,是啊,他心疼,或许潜意识中他知道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却不能陪在她的身边,让她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么多的痛,他的心便如被撕裂了一般。
    雪芙注意到司徒毅的变化,尽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毅,你还不知道我真是的名字呢。”
    “在仪万千那个污浊的地方,让我对这个世界的怨恨更深,所以,在那里,我曾三年不与外人说话,三年被人欺压奴役。我不想与这个混乱的世界有任何的瓜葛,我总是想着有一天我能逃出去,寻求我爹的清白。但是,每一次,我都被抓回来,然后就是一阵毒打,可是,再有机会我还会跑。这样一直持续了三年。”
    “三年后,那个仪万千的老板娘逼我接客。我百般抗拒,她就把我关在柴房里一天一夜,还不给我任何吃的。夜深的时候,我趁着别人熟睡便跑到了那时候一个很红的姑娘那里。”
    “她对别人也总是冷冰冰的,很少与别的姑娘接触,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孤傲,而是一种无声的抗争,虽然她一直到我都不好,但是,她却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第一次开口跟仪万千的人说话,当时将她的丫鬟吓了一跳,但是她却让她的丫鬟将我轰走。可我不死心,我在她的房门外一直跪着,当时还下起了雪,但是她却让我在房门外跪了一夜。”
    “那时候特别的冷,我因为被惩罚,还穿着下人穿的单衣。第二天我离开她的房门后,便昏迷了,但是,我却奇迹般地没有死。”
    “在晚上没有人的时候,她一个人悄悄的去看我,跟我说了一些话,第二天,我告诉仪万千的老板娘我愿意接客。但是,事实上却是,我带客人进了房间,但是在床上的却是她。”
    “从未有一个男的碰过我,但是她却受尽了凌辱,忍受了万般的苦。她说,她当我是她再生的女儿,可是,她又何尝不像是给我再次生命的娘亲啊!”
    雪芙倒在司徒毅的怀里不停的呜咽着,因为痛苦,身体也止不住的抽搐着。
    司徒毅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着雪芙的背,借此来给她安慰。雪芙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毅,说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在仪万千每个姑娘都不会用自己的名字,都是重新取得花名。”
    “嗯。你叫,什么?”
    “你看天上的月,这样的月就好似我出生的时候那样。我娘说,我出生在深秋最寒冷的时候,那晚,天上的月亮是最细的时候,所以,我爹给我取名为——墨月寒。”
    司徒毅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的震了一下。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一句话。
    “你想要知道为什么,就去查查十年前的墨家之事。”可是,此时的他根本想不清楚但是红姨说这句话的含义。
    “以后,有我。”
    “你知道吗?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常常在想,若是我只是一个平民之女,长的也一般,你也不是什么毅勇大将军,只是个平常人,那样就平凡的相遇,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多好啊。”
    雪芙说着脸上溢出了幸福的笑容,忽然又流漏出一抹隐忧。
    “但是,若是我们都一般的话,我们还能遇到吗?这样不好,不好。”
    “会的,不管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我们相遇,我再爱上你。”
    司徒毅搂着雪芙平静地说着,但是雪芙心里却流淌着一阵阵的暖流。
    “那若是遇不到呢?”
    “怎么会遇不到呢?”司徒毅想不通这个问题了。
    雪芙抬起头,忽然不笑了,温柔的看着司徒毅。一手拉下司徒毅的头,将冰冷的唇印在司徒毅的唇上,又只是轻轻的一下便移开了。
    “其实,也是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敢跟你说这些话,那个大夫跟我说过,你现在神志不清,所以你中毒期间发生的一切当你清醒的时候你都不会记得。”
    “,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亲我,那是我第一次跟男的那么亲密的接触,但是我有多害怕你肯定不知道。但是,我喜欢你的味道。你主动亲了我一次,我也主动亲了你。这样我们就扯平了。”其实,你不知道,我亲了你两次。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敢这么勇敢。
    “我会记住的!我一定不会忘了的!”
    司徒毅一手按住雪芙的头,一改往日的温柔,狠狠地亲吻着雪芙,像是在宣告自己的怒气,又好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决心。
    雪芙感觉到司徒毅的怒气,心里有些涩涩的,她不再像平常一样躲闪,也主动的亲吻着司徒毅。或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就放纵着一次吧。
    司徒毅轻易的撬开了雪芙冰凉的唇,火热的舌窜进雪芙口中,两个人的气息都很紊乱。
    两个在情爱面前青涩的像个青苹果般的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对彼此最诚挚的爱,也是在宣泄着内心对现实最大的不满与抗争。
    好久好久,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才分开。
    夜又冷了几分。
    “毅,你记住,我叫月寒。”
    司徒毅呆呆的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吧。今天很晚了,你明天还要试药。”
    “嗯。”
    司徒毅抱着雪芙跳下了树干,搂着她在树林中消失了。
    房间里,何永平跟柳御医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他们多时。
    “你们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吗?”
    “嗯。”
    “将军,过来,我给你诊一下脉再。”
    司徒毅却站在原地不动,雪芙对着司徒毅说了一句。
    “将军,去吧。”
    司徒毅才肯走过去。
    “伸出一只手来。”
    司徒毅很不情愿的将一只手拿出来。
    柳御医听了半晌的脉象,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怎么了?是不是很不好?”
    “比起上一次诊脉,将军的脉象有些乱了。这不是个好迹象。”
    “那是不是要赶快用药?”
    “雪芙小姐,你刚才有没有跟将军说过什么话?”
    “我……”雪芙有些难为情,想起刚才在林子里的情形,脸不禁红了。
    何永平注意到雪芙的变化,心里便了然了。
    “嗯,是说了一些,情绪也会有影响是吗?”
    “嗯,那刚才将军的反映是不是很大?”
    “没有,但是,可能将军听了那些话心里会不舒服吧,这里有我的原因,那明天再听一下是不是就比较准确一点了?”
    “嗯,还是明天早晨我为将军再诊一下脉吧。”
    “算了,别问了。总之今天晚上是诊不出什么来了。”
    雪芙看着何永平,听出他的话里有些火药味,以为他在怪自己胡乱说话,于是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跟他说那些话了。”
    “算了,现在也已经这样了。”何永平朝着司徒毅跟雪芙说道,
    “你们今天晚上出去的时间很长了,已经入秋了,夜凉了,你们出去的时候穿的那么薄,别着了凉。赶紧洗个热水澡睡觉吧。”
    “你们。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何永平的话让雪芙很尴尬,是啊,自从司徒毅清醒之后,便跟雪芙寸步不离,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肯离开雪芙半步。
    这样,他们晚上也睡在一起。只是一个人睡床一个人睡地上而已。
    雪芙想到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而且,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跟司徒毅这样独处的机会了。
    她眷恋他的体温,她迷恋他的心跳。
    余生只能在混乱的青楼卖笑,那么此刻让她放纵一下又如何,反正在别人的眼里,她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她只是青楼里为钱而出卖自己的一个低贱的玩物。
    所以,此刻,她宁愿留住这一刻的温存,留得在并不久远的将来,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在寂寞难耐的时候,细细回味也好。
    至少,自己曾经跟他这样亲密的接触过,曾经拥有过,也便够了。
    好一会雪芙才说话,
    “你说笑了,何大人。我跟将军早就已经不是清白的了,如今就算是在一起也是名正言顺。再说了,我不就是专门的陪人睡觉的吗?”
    何永平听着雪芙的话很是刺耳,她这样轻笑着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戏谑的意味,也有些嘲世的感觉,这样的她让他莫名的心酸。
    虽然,他知道雪芙说的话都是事实,但是,她这样说话,还是让他很不开心,见她这样漠不关心自己的人生,何永平不免有些自嘲,自己为什么要关心她,于是也冷下了声音对雪芙说道。
    “你们两个今晚好好休息吧,我们出去了。”
    说完何永平拉着柳御医走出雪芙的房间,顺便给他们关上了门。
    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将军跟雪芙这样一直住在一个房间,心里很不舒服。看到现在什么都不懂的将军跟雪芙站在一块,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刺眼。
    何永平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空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雪芙跟将军很相配的,他们两情相悦,自己刚才的感觉像是嫉妒。
    天啊,他为什么要嫉妒将军呢?
    何永平看着房间里交叠的人影,不敢再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连忙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去了。
    雪芙看着何永平落荒而逃的样子,很是不解,但是,此刻的她,已无暇再顾及其余的人。
    “毅,你脱下衣服来,我帮你补一下。”
    司徒毅听了雪芙的话,顺从的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床上坐着的司徒毅打了个冷颤。
    雪芙看了一眼打开的窗子,立即走了过去,将窗子关上了。
    “将军,要是冷的话,你就先到床上盖着被子吧。”
    雪芙拿起司徒毅的外衣,十年为碰过针线,现在的自己是否女红已经生疏了呢?
    雪芙有些蹩脚的帮司徒毅缝起了衣服,而床上坐着的司徒毅静静的看着雪芙的动作,一脸的幸福。
    小油灯昏黄,这般温馨。
    一间木屋,一盏油灯,一张小床,粗茶淡饭,男耕女织,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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