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风云

“啊.....”郭右五瞠目结舌，三十年啊，人生的一大半就过去了。“那..应是有小人妒忌大人的才学，故意打压了。”
“嗯！”李东阳点点头，“此言过于片面，但也有少许原因了。”那段岁月，内廷势重，宦官弹压百官，英宗时的王振、宪宗时的汪直、尚铭、梁芳，孝宗时的何鼎、蒋琮、李广，频繁独揽大权，依仗皇帝陛下的宠信，大煽淫威，虐焰之炽烈已达顶点，可谓外廷的黑暗岁月.....李东阳扔掉了不愉快的回忆，缓缓道：“老夫应该感谢那段岁月，感谢那些不能容我的人，正因为有人不能容你，你才会谨慎，你才会夹起尾巴，你才会懂得官场上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恰恰是自己。趾高气扬、忘乎所以、傲视他人，唯我独尊，这才是最致命的东西，才高就容易狂妄，而狂妄就寡助，寡助就免不了出现坎坷，这是个难以逃脱的怪圈，古今人情往往类似！！”
这段话听得郭右五汗如雨下，此言既是自省，更像是对他的鞭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打击沉重的岁月，没有仕途官场几十年的风雨沉浮，何人能说出这番见地？望着眼前的这位七旬老者，由衷地肃然起敬。
“你可知道你对朝廷最大的贡献是什么？”
郭右五细细的想了下，不敢回答，轻轻地摇了下头。
李东阳神色慈善了很多，道：“你促使陛下裁并了东厂，此善大焉！”其实李东阳只是看不懂郭右五的想法而已，平心而论，郭右五这段时间虽然怂恿小皇帝胡作非为，手也越伸越长，光是密合御马监的张永垄断的一大半的内宫买卖，就这已是很多人不满意了。但是，他做下来的一件件事情却是令人叹止。操练神机营、拆建琉璃厂、裁并东厂、督使陛下重用都察院、查抄皇店，甚至是整治勋贵，每一桩都是给朝廷带来了一股新鲜的风气。当然了，还有一些出格的举动也给小皇帝带来了许多的银两，织染局的招标、内宫物品的拍卖、包括红木税的出台，简直有化石为金的神术，但是他做的这一切却没有多少人叫好，科班出身的官员们都对他表示不认同，就连他自己的下属——宗人府的官员都对他敬而远之，此人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考量许久，李东阳终于作出了决定，这年头，伪君子多，真小人少，如果此人真能在市舶司演出一番大戏，也未尝不可提拔、提拔，别的不说，此人搞钱的本事绝对是一流，思路缜密、手段干脆且雷厉风行，难得的一个干才。再说了，自己就算不答应，以他的影响力，说动小皇帝是随时的事，帝师、帝师，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帝师，对皇帝陛下的影响却远远不及此人啊。
天已黑，李府的仆人早早地点亮了各处的灯笼，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东阳家教很严的缘故，郭右五一直没听见府邸里面过年了的喧闹声，平静得出奇。李东阳起身略略送了两步，郭右五恭敬的告辞，走到书房门口，忽然回头笑道：“大人，您有胃气虚，需细心饮食寝具，小心调养，大人乃大明之栋梁，您的身体可不是您一个人的哦。”
李东阳被郭右五这些话搞了个莫名其妙，一时哭笑不得，严肃道：“什么胃气虚，你怎么知道？”
“哦，大人，刚才聊天时，您偶有打轻嗝，估计您的胃也偶有气胀，此乃胃气虚的症状，可用黄芪、人参、白术炖粥服之，且不可动怒哦。”郭右五笑嘻嘻地说完了，掉头就走，今天达到了目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刚才一直是被李东阳牵着鼻子走，这会找回了点主动，心情大悦。
身后的首辅大人跺了下脚，这小子，贼到骨子里去了，搞半天刚才的恭恭敬敬是在装孙子那.......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懂的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3-3-7 8:28:49 本章字数:4412
回到半壁街时，夜已深，进了院子，就只见林卯一人，傻强、小朱二人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林卯见了五爷回了，连忙到厨房端开水去，五爷的脾气还就是古怪，哪怕不吃饭，这好茶是要随时端着的，喝不上好茶，脾气就来了。没等郭右五进内宅，外面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大流氓，站住。”
郭右五闻声回头，还能是谁，圆圆姑娘啊。圆圆看来是独自一人前来，头顶、肩顶落着雪花，两眼恶狠狠地注视着他，似有亮光闪出。
“我写给你的信看了吗？”圆圆上前就是劈头盖脸地问罪来了，一旁走来的林卯也不知所措，立在了屋檐下。
“林先生，就这，沏茶，待客。”郭右五吩咐道。林卯急忙应了，从屋中拖出个小方桌，摆上方凳、茶盏，静静地沏上了两杯热茶。
“坐啊！站着也没红包。”
圆圆气鼓鼓的坐下了：“我问你话呢？”
“哦，什么信啊，真不知道，看了是乌龟王八蛋。”郭右五还真没看。
“我交给俞文赞大哥的，他难道没有给你吗？”
“大姐，我真的不知道，还要我说几遍。”郭右五委屈道。
圆圆咬了咬嘴唇，突然眼睛一红，看来是伤心了，半响开口：“我....”
“停！”郭右五未等她说出口，止住了她，轻声笑道：“来，喝茶，这是从几千里外弄来的好茶，养气美颜啊。”
“我不要喝茶，我...我有话和你说。”圆圆的声音渐渐地温柔了下来，郭右五吓得不轻，头都开始冒汗了。“你知不知道，我原来想要很多很多东西，后来我知道，那些都不是我的，我的要求一点点的降低，我最后只有一个要求，就一个。”说着圆圆的变了个人似的，平日的泼辣、率性不翼而飞。圆圆盯着郭右五的眼睛，温柔道：“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那几天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的。我现在就一个要求，你写首词送我吧，以后看不见你了，念念你写的词，也是高兴的。”
郭右五哭笑不得：“什么呀，爷又不是小白脸，写什么词？”
圆圆立刻出言反之：“那你原先写给祥妹妹的呢。”说罢，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惊慌地看着他的反映。
郭右五微微变色，立即恢复了常态，心中的那个女人的笑容一闪而过，温暖人心。“傻孩子，爷已不记得写过些什么了，再说了，等你进宫那天，爷写个喜庆的给你。”
圆圆微微脸红，嘟哝道：“什么进宫啊。”
“嗨，小屁孩还想在爷面前耍心眼，说，今天去没去琉璃厂啊？”圆圆的头发这会还有点湿漉漉的，郭右五心知肚明、一猜就准。果然，圆圆的脸更红了，“你妈还好吧！”
圆圆像吃了个苍蝇，浑身的不自在：“你怎么总问起我母亲了？”
“你不知道，爷这大的岁数了，就喜欢你妈那个年纪的女人，听说你妈如花似玉的...”郭右五扬扬得意地说着。
“呸、呸、呸，你真喜欢我妈你去找她啊，你敢吗？大流氓。”
“哈哈，哈哈！”郭右五乐了，圆圆还真是好玩。笑罢，道：“圆圆啊，作爷的干女儿吧，乖，叫爷一声‘干爹’！”
“我呸！”
“圆圆，我说真的，这人啊，得活在未来，不能活在过去，是吧。”圆圆歪着头，这哪跟哪啊？都听糊涂了。郭右五继续道：“等你过几月进宫了，你有什么打算啊？”圆圆愣住了，进宫？她现在还没想到这上面来，那个小皇帝嘛...唉，圆圆的头更大了。
“你想不出来爷帮你想想，告诉爷，真有那一天了，你想不想做内宫最有权势的女人啊？”
圆圆摇摇头，郭右五的想法太超前了，远远不是她这个小女孩能猜到的，郭右五继续道：“告诉爷，你认为内宫最有权势的女人是哪个？”
“皇后呗，要不就是皇太后？太皇太后？”
“错也、错也！”郭右五耐心地上起了课：“其实内宫最有权势的女人既不是皇后、皇太后，也不是太皇太后。”
“那是谁呢？”
“问得好，干爹告诉你吧，内宫最有权势的女人就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女人，知道了吗？”圆圆的脸又红了红，好像听明白了点什么。“告诉你啊，到时候进宫了，为人处事不像平常人家，里面混乱的很，钩心斗角的，你懂的。”圆圆傻乎乎地点头。“干爹再告诉你怎么个为人处事。这做人呢，得大方，不管是小太监呀、小宫女呀，有事没事打赏、打赏，这叫收买人心。这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呢，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事无事去问候、问候，这叫端正态度。至于其他人嘛，保持距离，这叫大家礼数。私下里呢，记住朱厚照这小子的爱好，既要放手让他去玩，还要会陪他一起玩，更要放手让他去找别的女人，这叫贤淑也！”
“你干嘛告诉我这些？”圆圆听得蒙里懵懂的，也不计较郭右五一口一个干爹的喊着。
“傻孩子，你是爷的干女儿嘛，爷难道能让你进去了吃亏？干爹再告诉你啊，太监们中间你只需要理会高凤一人即可，张永其实和干爹的关系更密切，不过你要保持点距离，别让人家一眼就看透了。还有了，外廷的大臣们一些攀亲带故的来找你了，别当真，那是利用你来了，你只管一五一十和朱厚照那小子说，外面的一些小恩小惠不要眼馋，你差银子，我会使唤王林他们，找机会给你送去，不会让你手头紧张的，到时候你成了内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了，要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明白了吗？”郭右五又记起了点什么，提醒道：“对了，内阁的三位大学士中，李东阳要绝对的尊重他，杨廷和可用适当地帮衬几句好话，其他的人，装作不认识的，外廷事务复杂，别掺合进去了，要牢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