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44 念卿天涯(二)


柊叶横欺在前,虽他是李渊一搁在我身边护着我的,可清乐公主也是主子,他是渊王府的人,自然是要护着。
    清乐公主面上那点才起的惨白瞬间又下了,成了粉粉嫩嫩的绯红,一张明丽精致的脸显得很好看,只气势有点虚,她抿着嘴笑道:“本公主还以为王妃与皇上的那段情深是整个帝都都知晓的事,如今瞧来,这位唐公子还不知道呢。本公主好生劝上一句,唐公子,可莫要枉付了真心。”
    “住口。”
    太妃含着凌厉怒气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我早听见她来的脚步声,却是顿在了庭墙外头,迟迟不过来。
    “母妃,我又没说错。”清乐公主满不在乎道,眼风挑衅着往唐远离这边扫,简直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太妃几步上前,一巴掌甩在了清乐公主的脸上,气得面色发青道:“是哀家的错,念着你是女子,该娇着养,反倒是将你养坏了。”
    回头对着身边跟着的良辰道,“良辰,请清乐公主去佛堂。”
    清乐公主瞪大了眼盯着太妃,难以置信道:“母妃,你竟为了这个女人打我?她敢水性杨花,还怕人说么,母妃难不成听不到帝都里的风言风语,先是皇上,然后是皇兄,怎么不是了!要不是皇兄下了死令,府里传的恐怕也不会少。”
    首当其冲,我成了炮灰。
    而动了手的太妃,却是占全了架势,厉声呵斥道:“来呀,把公主给哀家带到佛堂去。”
    一个带字咬着牙吐出来,衬得面上的端庄太过鲜明。
    我伸手死死拽住唐远离,不让他轻举妄动,此处行错一步,我和他都占不着理,端着识大体的模样,静候这境况变幻。
    两个下人走上来为难地请清乐公主配合,被她一脚踹开了。
    太妃怒道:“柊叶,给哀家拿下清乐公主,不用客气。”
    柊叶面无表情招呼了两个护卫上去,干脆扭住双臂,将清乐公主的肩膀压了下去,推攘着让她往佛堂的方向走。
    清乐公主红着眼,一股子怨气全记到了我头上,瞪着我,被推着往前。待她路过我身边之际,唐远离侧身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刻意柔声问我:“日头毒地厉害,可觉得难受?”
    我摇了摇头。
    清乐公主顺从着挣扎身子往前走,行至长廊处忽的竟是甩开了两个护卫,冲着我冲过来,众人皆是不备,我愣是被她抓住手腕狠狠咬了下去,尖利的牙撕磨掉皮肤,锐痛和血一道涌了出来。
    “松手。”
    唐远离喊了句,没得回应,干脆一个手刀下去,砍晕了清乐公主。于是,太妃一声令下唐远离被蜂拥而上的护卫拿下,在推挤之下,腰际一股劲道,我被撞出老远,直接对着凉亭立柱。
    凉风扑身过来,拉住飞出去的我,我借着力,凌空一个跃身,落地,被冲劲带得一个踉跄,只觉得眼前黑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冬野吓了个好歹,在边上咋咋呼呼地跳脚:“王妃、王妃?”
    “无碍。”
    我抬手制止冬野,她的声音不大,可太过急促密集,听得我头一层叠着一层地疼。我闭了闭眼,直起身子,对太妃道:“太妃,唐远离多有得罪,可他不是府上的下人,南箫求太妃高抬贵手,能放他一马。”
    “胆敢袭击公主,是谁也不能放。”
    太妃横眉,调转了头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请太医,给公主瞧瞧。公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下人颤颤巍巍应声,疾步而去。
    太妃道:“把唐远离给哀家送官府,传哀家命令,让府衙好好办,彻彻底底地办。”
    我掏出今儿个醒转时见着的李渊一搁在床头的乌金令牌,高举起来,放缓了语速让众人都听到:“王爷令牌在此,渊王府本宫坐镇,谁敢动手,不要命了。”
    一溜的下人都跪了下去,那架势,一点不比李淳风在宫里发怒时差,看来李渊一这王爷确实需要忌惮。
    太妃盯着我手上的乌金令牌,眼神恨不能将我吃了。
    我扫了眼还压着唐远离的护卫,肃容道:“还不放人?”
    护卫迅速松了手。
    我收了令牌,冲太妃稍稍颔首致意道:“倘若清乐公主有半点不适,我自会去太妃那儿请罪。如今王爷才走,府里闹成这样也实在不像话,各自散了吧。”
    最后这话,我朗声对着周遭聚拢之人说了,见着他们都默默散了,示意凉风和冬野扶着我回院子。一步一步走得稳健生风,挺直了脊背,让太妃的目光不至于刺得我脚软。
    唐远离跟着,悄声道:“适才我见着有人在暗处盯梢,不是暗卫。”
    “恩,李渊一都走了。”
    我点了点头,蹙眉思索适才清乐公主冲过来咬我之前飞去我注意的那抹身影,脑中过滤着能对上号的人,“再不冒头,就不是无争,而是出家了。”
    唐远离几步走到我面前,恳切道:“北箫,这渊王府也是处处危机,你在这儿我不放心,不如与我一道离开。”
    柊叶默不作声,未出鞘的长剑搭上了唐远离的脖颈。
    “别闹。”我只觉得眼前又是一黑,脚下差点崴了,幸好凉风及时抱住我,冬野又一直拉着。
    “王妃……”冬野扶我起身,担忧道,“王妃面色很难看。”
    八月的日头还是毒辣得厉害。
    我正想着,耷拉下的眼皮前就是一暗,是唐远离的手覆在我额前,耳边是他的温温的声音:“日头大,还拿眼去看,这习惯怎么老改不了,以后老了,眼睛老是酸疼流泪,我看你如何是好。”
    伸手拉下他的手,我轻笑着道:“无事,恐怕是有些中暑了。”
    唐远离看着我,神情怅然。
    我笑言:“怎么?”
    他点了点我的眉间,叹息着道:“我都不知道从前你跟着李淳风是好还是不好了,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你过得神采奕奕。如今却是好似陈年的陶罐,灰扑扑的,眉眼间全是神伤。”
    “是么?你还会看相了。”我让冬野和凉风扶我起身,慢慢地继续走。
    我听到唐远离说:“不会看相,看旁人没准过,看你没错过。”
    “唐远离,你觉得适才盯梢之人是府里的人,还是李渊一的人?”我转了话头,不想继续讨论这些。
    唐远离错眼看我,无声问我李渊一是不是装地对我好。
    我默默摇头:“李渊一帮阜家翻案一事,他不会不上心,因着应承了我,但他也不会太上心,因着何时破案他就能拖我到何时。我们皆是阴谋染缸里混出来的,我不信她,他何尝信我,我不强求。”
    唐远离道:“陆心源在这里,我去地方,那儿正与李渊一驻兵处不远,是不是道是便知。”
    “好。”
    我想了想点头,“待你伤好彻底了。”
    九月初九。
    我本预备过完重阳,送唐远离离开帝都,前往地方安排起事之地,孰料我在阖府登高之时,被人推了个跟头,从高楼上摔下来,仗着点身手,倒是没磕着碰着哪里,却在起身时晃了晃差点晕过去。
    太妃瞧了瞧我面色,硬宣了太医。一号脉,道是喜脉,还不足月,脉象显示怀得极为不稳。毕竟不曾足月,太妃当即做主宣了太医院里一干几十个太医尽数过府,一一号过去,才定而来下来。
    若不是怕安胎药喝了伤身子,估计我能一口气被灌下好几碗。
    次日,府里流言四起,道是我怀的日子算起来正与唐远离来府上的日子相差无几。彼时,唐远离伤重,我恰好守在他床前好几晚。还有府里记录李渊一整个八月在各院里过夜的日子,分到我,半数以上正好是我守在唐远离跟前的时候,剩下的半数,李渊一不是在宫里就是不曾回府。
    冬野急哄哄地将这些流言说于我听,我只觉得我最该见的人是钦天监,他分明说的是整个七月与我犯冲,八月则半字未提。我瞧着八月可不止是犯冲了,简直是命里有煞,当耳提面命的。再见李淳风也许要谏言,钦天监的俸禄该扣了,否则南朝岌岌可危。
    不出几日,下人每每见着我,异样的神色都来不及掩饰。之前,清乐公主在叫嚣着的,我与皇帝有染的流言再起,更是平添了几分看头。这年头,人人都是说书先生,一个个嘴里说出来的,比哪家的戏班子的戏都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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