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宅斗

59 阴谋阳谋(四)


随后几日,我宫里再度门庭冷落。
    可喜的是伺候的宫人却是万般小心起来,据说是李淳风和皇后分别着让人喊他们过去,敲打过一番了。如此,没有这个娘娘那个妃嫔上门,倒是清净。那些日日夜夜不间断偷着进来的信鸽也更隐蔽了些。
    转眼,又是一月有余。
    我开始吐得越发厉害,惊天动地的,每每吐完一回,总像是去了半条命。凉风恨不能寸步不离,若是要去取信鸽送来的消息,总要去隔壁院子寻书太医在我跟前候着,才肯走开。至于书太医早从偏远的屋子搬到了离我主屋最近的屋子。
    遇着诊脉,瞧着书太医与凉风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捏紧藏在手心的字条,勾着笑问道:“书太医,你大可将那眉头舒展开些,正当秋日也无甚蚊虫飞过去让你夹死。”
    “你若自个儿消停些,何须我皱眉。”书太医没好气地甩了我一个白眼,恨不能将手上开药方的笔丢到我脸上,手指点得方子卜卜作响,“忧思成疾,再添一病,你还怕什么病你没得的,不如尽数得一遭,最好不过。”
    我笑了笑懒懒道:“是么?总不至于挨不到生下孩子吧。”
    “一尸两命,你倒是想。”书太医气鼓鼓的,嘴上却是半点忌讳也不顾及地叨吧叨吧地数落个不停。
    一旁见惯了他嘴上恶毒的凉风只沉着脸,默默站在一旁。
    我是真的暗自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想来凭着书太医太医院首席的地位,保住孩子总是可以的。”
    书太医忽然静默,回头看着我,目光如刀,我知道他想问那你呢,他也知道我的答案,所以他到底是没问出口,我也只回以款款笑颜。
    “凉风,送书太医出去吧。”
    我缓缓收回视线,倚靠在躺椅上,颇有些疲惫地懒懒开口,见着他们出去了,才将手里的字条慢慢履平,字条被我手心上出的汗水都给浸透了,幸而用的是处理过的墨水,墨迹清晰。
    左之门生,签字画押,押解牢中,悉数卒。证据盗,御史作罢,等上裁夺。
    我开始怀疑左以清的能耐,究竟是为何李淳风这般大动干戈,不惜动用从前十三卫的手段清理掉障碍,也要保全他。我十分确信,那几个死掉的,咬出了左以清指使的门生,是李淳风让人处理掉的。
    我们拖左以清下水的计划早做得滴水不漏。那些门生手上伪造的作为证据的来往书信全是用从左以清府邸里偷出来的墨宝临摹的,对着光,使用镂空的漏板。一笔一划,每个字绝不重复临摹,不可能有破绽。
    而那些被我们控制做用来咬出左以清的门生,李渊一和陆心源一早做过挑选,将那些个会中途反骨的,全挑出来处理掉了。尔后,我还让唐远离抓了他们的妻儿,找人扮演第三方再次试探过他们,那些瞧不清楚情势再次反骨的,尽数被清理干净。如今剩下的,绝不会出差错。
    想来李淳风早接触过这些门生,当真是毫无转圜的余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李淳风一向如此行事,与当年绑了前兵部尚书周范夫幼子如出一辙,先礼后兵,屡试不爽。
    凉风很快回来了,恭谨地侧立在旁,素来毫无明显神情波动的她几次张嘴,又闭嘴,愣是没有说出话来,犹豫不决。
    “说。”
    我收了字条,冷声令下。
    凉风低垂着头,飞快地扫了我一眼,还是开口道:“小姐,信鸽少了两只。今儿这字条,我险些取不到……是在宫门口捡到的……”
    信鸽被人截了,这字条落在了这个别人手里,然后对方还好心送回来了。
    我摆摆手,训斥道:“慌什么,对方既然能挑着你刚好回宫的时辰丢了字条于你,自是算准了不被旁人瞧见。否则,对方千方百计要接近我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商者不自断财路,书者不自毁书,对方对我有所图,绝不会这宫里的任何一方势力知道。”
    听闻这偷信鸽之人是冲着我来的,凉风面色更难看了,显然自书太医毒嘴毒舌之后她的心神不宁便一直加重。
    “我无事。”
    我不耐地开口宽慰了她一句,抬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还是平的,要瞧的十分细致用心才能看出端倪来,“若有万一,你大可守着这孩子。”
    凉风头一回失了礼数,抬眼直端端地看着我,良久,她说:“小姐,我与你年岁相当,却要成了伺候过阜家三代的老人。”
    那神情太复杂,我竟看不真切。谈不上难过,或许还有些感慨,更多的自嘲,还有说不上的悲凉。
    我偏头看着重新被自己揉成一团的字条,我听见自己下令的声音说:“傍晚你还要去一趟,看看是否有消息传来,去了,你也不用寻字条,只管等着,一盏茶功夫,对方估计会主动冒头,你将人带来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
    凉风应声道:“是。”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离着傍晚的时辰还差了一些,便被凉风叫醒了,说是皇后那儿抓了个偷鸽子的宫女,还是在我这边宫门别院处抓的。那宫女被带回去,皇后如何审问愣是不开口,只得上了私刑,不过是打了几棍子,竟是奄奄一息了。
    凉风帮我穿上衣衫,悄声道:“皇后很快就领着人要来宫里了,听说带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宫女一道来的。”
    我光是自己脑子中想了想那被棍子打的快咽气的模样,无端端就觉得鼻息间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当即狂吐起来,好一会儿,我都能觉出嘴里吐出了胆汁的苦味了,才好不容易压下去恶心感。
    “皇后娘娘驾到……”
    凉风才扶我直起身子,这外头已是宫人高声通报,这回我是真切地问到了血腥味,顺着秋风远远地过来,穿过大敞的窗,定格在我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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