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烟传奇之大明宫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象哥哥——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这是易容术——烟儿，别问这么多了，我听说你病了，心里焦急。”赵像低沉地说。 
  我还是忍不住，“你怎么进宫来了？” 
  “很简单，我把李太医迷昏了，装成他的模样，烟儿，你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带你出去。”赵象急促地说。 
  我摇摇头，事到如今，我怎么能说走就走，九华宫丢了昭媛娘娘，一干太监宫女全是死路一条。我想起皇上杀尽大同殿的人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我问他，“玉儿好吗？” 
  “她很好，烟儿，你真的要跟那个昏君相伴？”赵象抓住我的手，“你不知道大唐眼下横征暴敛，天下饥荒连连，到处都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么，你还要跟着那昏君，你疯了么！” 
  我又摇摇头。 
  “烟儿，你绝不可能跟你的魏王在一起，你是嫔妃，他是皇子，烟儿，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大唐已经衰落了，气数将尽，迟早会有大事发生！我听说已经有人密谋造反了，你听我的，趁宫中还没大乱的时候，跟我走吧。”赵象摸了摸我的肩膀，“你瘦得简直没了人形了。” 
  我的眼眶中一热，几乎要滴下泪来。 
  “我们没多少时间，烟儿，快决定吧。”赵象简直想把我强行夺出宫去。 
  我沉默了一会，“不，我不走，象哥哥，既然你能易容，那你能不能给我想个法子，让皇上不能近我的身子，我病一好，就要侍寝。” 
  赵象的眼睛露出绝望的神色来，他默默地盯了一下我的眼睛，便放开我的肩膀，从怀里拿出几粒黑黑的药丸子，递给我，“烟儿，你既然已经下了决定留在这里，我把这给你，你只要把它扔进香炉子跟着宫香一起烧，就能让别人产生幻像，你就可以利用他的执著，让他觉得你是他认定的人，不过药力也只能保持半个时辰，时辰一过，幻像皆消失，你还是你，所以我不知道这药能不能帮你。”他又掏出几粒红色的药丸子，“事先你一定要服一颗这药丸，而且十天之内不可用两次，此药毒性大，太伤元气，切记慎用。” 
  “幻像消失后，被药迷过的人还记得不记得所看到的幻像。”我问。 
  “记得，而且不知道那是幻像，但如果他不够执著的话，有可能会起疑。”赵象道，“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还要问点什么。 
  “安化公主到！”门外隐约响起吴东堂的声音。 
  赵象站起来，“烟儿，你要保重。我会来看你的，你这宫中的后花园，有一个秘密的地道，通向太液池的蓬莱山，原是前朝的一个妃子住过的，因为她是强行被抢入宫的，她的相好从东边的渠沟旁底下挖了一条地道，进入宫墙，从水渠潜进来，潜到蓬莱山，在一个山洞里，又挖了一条地道，直通九华宫的后花园，我知道在哪里。”他说得很快。 
  “象哥哥——”我叫道。 
  他回头，殷切地充满希望地望着我，希望从我的口中吐出改变了主意的话。 
  我挥挥手，“你也要保重。” 
  他转身，我看着他的高大的背影，健步如飞般地走出去，心中一阵伤感，泪水涌了上来，连忙就着罗帐擦了一下。 
  安化公主与赵象擦肩进来，她奇怪地看了两眼赵象，赵象很快消失在门口。 
  “娘娘，李太医今天有些奇怪呀。他的目光跟平时不一样，而且见了我居然敢不请安。”安化公主皱起眉头，有些不快。 
  我连忙拿别的搪塞了过去，“公主，我今天好了许多了呢，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出去赏雪了。” 
  安化公主眉头一解，笑了，“太好了，今天我从太液池边香雪园中过来，里面的梅花已经含苞了，正等着娘娘病愈呢，相信我，你这里病一好，那里的第一朵梅花肯定啪地一声绽放，你好了，我们去赏梅，香雪园里有一个小亭子，我们还可以在那里暖酒喝，赏梅吟诗，真是一件雅事。” 
  “公主又拿我取笑了。”我笑道。 
  “快拿花进来。”安化公主对门外叫道。 
  两个宫女进来，一人抱着一盆水仙花走到我跟前来，屈了屈膝，让我看花。水仙花养在晶透的水晶盆里，根如银丝，纤尘不染；叶如碧带，葱翠无暇，花如玉盏，高雅绝俗，婀娜多姿，清秀洁白，清香馥郁，芬芳袭人，真不负凌波仙子之名。 
  我赞叹了一番，命玉兰接过，置于窗前几上。 
  “这是花房的祝公公孝敬的，往年水仙早春时才开，今年有八盆昨天就开了，祝公公深以为奇事，素知我爱此花，除了送往父皇和母后宫中各两盆，余下的都送往我宫中，这么美丽的水仙，我寻思着娘娘一定喜欢，便送两盆过来。”安化公主说。 
  “谢公主挂念，只是别的娘娘都没有，独我宫中——” 
  “别理别人，是我送娘娘的，又不是父皇送的，再说，就算是父皇送的，也不一定要每个人都有呀——有些人也配！” 
  我笑而不答。 
  “九华宫很冷清呀，娘娘，没人来看你吗。”安化公主问。 
  “有呀，前天淑妃娘娘还派人过来看过，还送了不少东西，李昭容昨天来过。”我答道。 
  安化公主点头道，“淑妃娘娘算是难得了，李昭容娘娘也是个温厚的人，别的人竟都没来么，也真太势利了些。” 
  “冰天雪地的，来一趟也不容易。”我替她们辩解。 
  安化公主笑道，“难得你还替她们说话。”她走到屏风后的高几上，把琵琶拿下来，“前些天就看见这琵琶了，娘娘会弹琵琶？” 
  “学过几天。”我淡淡一笑。 
  “好极，赏梅的时候，加上幽幽清曲——我都等不及了。”安化公主抚着琵琶，“改天娘娘教我抚琴吧。”  
                  
第三卷 空闺兮岑寂 第二十三章
  过了半个月，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可以起来到正殿坐一坐了，我本想到九华宫的后花园走一走，无奈连日大雪，花园积雪甚厚，任盈儿恐雪路难行，劝阻了我，我也只好作罢，在正殿里坐着，看几个小宫女小太监把院子的雪拢在一堆，塑起雪人来。看着他们在雪堆前笑嘻嘻个不停，加之一些花木上挂满了一簇簇的琼花，晶莹透亮的，倒也让人欢喜开怀。 
  “下了几日大雪，方才放晴了，难怪这些人高兴。”玉兰给我轻轻捶着有些酸痛的肩窝，笑道。 
  “若是有太阳就更好了，引得我也想去玩玩雪呢。”我说。 
  “娘娘的身体才安好了些，万不可再受了凉，回头又是我们做奴婢的罪过。”任盈儿给炉子里加了些炭，瞧着我的脸色，“娘娘今天的脸色不错。” 
  正说着，门外传来吴东堂的禀报，“黄门内侍李公公到。” 
  应该是皇后懿旨到了。院子里的太监宫女一听禀报，连忙分散两边，垂手而立，玉兰扶着我站起来，那李公公手捧黄绢，由吴东堂陪着，气昂昂地进来，小翠早给我拿了一个软垫放在地上，我忙照着软垫跪了下去接旨。李公公迈上台阶，一入正殿，瞥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他便将黄绢一展，用尖细的嗓子高声宣道：“奉皇后娘娘懿旨，传九华宫新晋昭媛步非烟明日卯时正二刻时入蓬莱宫蓬莱殿参见。” 
  皇后娘娘的消息挺灵通，我这才方能起床，召见的懿旨就到了。我叩首，“臣妾谢皇后娘娘恩典。”我双手接了旨，又叩了叩首，方站了起来。 
  “昭媛娘娘，懿旨已到，咱家告退。”李公公一拱手。 
  “送李公公。”我高声道。 
  吴东堂连忙上来，引着李公公出去了。 
  玉兰复又扶我坐下，任盈儿上来恭喜，“娘娘，参见了皇后和四位夫人，就可以安排侍寝沐圣恩了，娘娘定能受皇上恩宠。” 
  我默然，皇上恩宠，这听来多么怪诞。 
  “新晋的娘娘还有田婕妤，她刚由美人升上来，还有从婕妤晋为修容的赵修容，都是娘娘卧病的时候晋封的，娘娘若没有生病，也就没她们的晋封。”小倩在旁边插嘴道。 
  任盈儿扫了小倩一眼，“少混猜，若给旁人听见了，会怎么想，更不要说是给四婕妤和赵修容宫中的人听见了。” 
  小倩连忙赔笑，“姐姐教训得是，以后再也不敢了。” 
  用了午膳后，居然云破天开，太阳朗朗地照了下来，虽然冬阳只是一片光芒，并不曾带来多少热气，可明亮亮的，让人心神一畅。 
  玉兰惊喜道，“这太阳倒也真知道凑趣，敢情是知道咱们娘娘安康了。” 
  任盈儿也点头赞道，“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么！”有人笑着走进来，正是安化公主，她脚蹬鹿皮小靴，一身大红羽缎斗篷，更衬着脸上光彩照人，她进来也不让身后跟随的宫女解下斗篷。 
  任盈儿和玉兰慌忙行礼，我站起来笑道，“公主来了怎么悄没声息的，吴东堂怎么也这等疏忽起来了，任内人，你唤他进来！” 
  安化公主拦住了，“这可不怪吴公公，是我不让他禀报的，娘娘可记得赏梅之约，我来找你赴约来了，香雪园的梅花真的开了一大片——昨日还都含着苞呢，可见我所言不虚。” 
  “真的开了！”我也不觉得又惊又喜起来，这里面，也许果真有某些兆头吧。 
  “那还有假的，盈儿，拿披风给娘娘披上，我要跟娘娘出去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