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烟云

恍如隔世，婉嫣又在不愿中睁开了双眼，她在晕倒的时候，曾经懦弱的希望自己不要再醒来，可是看着床边双眼红肿的十春，她只能在心中暗自伤感。
    “姐姐。”婉嫣轻轻的唤着十春。
    “你醒了？”十春用手绢擦干了脸上挂着的泪滴。
    “是啊，醒了，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三年之前，也是这样的情景。只是物是人非。”婉嫣的平静让十春感觉到了十分的可怕。
    十春的脑袋中不断的出现从前的婉嫣。生气的婉嫣、高兴的婉嫣、悲伤的婉嫣、委屈的婉嫣。那是个永远都不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一个孩子。
    在十春的眼中，她一直是个孩子呀！
    “婉嫣。”这是十春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不问问喜凤？”
    “有什么可问的，不过是死和没死之间而已，死了，很好，解脱了，不死，倾国弃之，和死又有什么区别？”婉嫣的话让十春愣了一下。
    婉嫣说完这话自嘲的笑了一下，心中反而觉得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她无视十春的存在，脸上冷漠的让十春不寒而栗。
    “太太、姨太太，姑奶奶没了。”子春不知道是急于看热闹？还是急于去帮忙，通报完这话，便跑了。
    婉嫣皱了一下眉毛，心中一惊，坐了起来，撩开身上的被子：“我们去看看。”波澜不惊的表情，让十春无声的跟着她急步而去。
    婉嫣刚刚迈入贤居的佛堂，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让姑奶奶住在这种地方？”
    婉嫣转进内室，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回三爷的话，而是拉上盖了一半的黄色寿布拉了起来。
    “老人家，走好，愿你踩着莲台登上极乐。”婉嫣轻轻的对着躺在在木榻上的姑奶奶说着。
    “倾国还没有来么？”婉嫣回头看着傻了的石头。
    石头也是伶俐的，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太监，什么没有看过？听完婉嫣的话，撒腿就跑。
    石头跑在太急了，刚出佛堂，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咣当、咕咚……”这声音足以惊动屋中乱成一团的所有人。
    婉嫣毕竟是最年轻的，第一个急步走了出来。地上是正在往起爬的石头，和撞的迷糊的子春。
    石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踉踉跄跄的往角门跑去，直奔倾国的侧屋。
    子春也明白过来，脸上拧的很难看：“太太、大爷、大爷也没了。”这个消息确实惊到了婉嫣，她觉得身体一晃。
    “没就没了，你有必要忙乱成这个样子么？象个什么话？”三爷依旧是不冷不热，不死不活的话。
    婉嫣抬起了头，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突然问道：“喜凤还在么？”
    “她也去了。”十春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今日一天，庭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看那落日，你说它的红色是流着血泪么？”婉嫣拉着十春的手，失神的问她。
    “太太。你怎么了?”十春止住了泪，把另一支手放在她的手上，不自觉之中用紧了力，紧紧的攥着，婉嫣可以感觉到，她传递的另外一种支持。
    婉嫣在这一刻也想不明白，是什么让姑奶奶青灯古佛，了此本来不应该这么早结束的人生。
    落阳变成了暗红色，已经隐去了大半，迎面扑来的风仿佛带着枯叶的味道，院中的落叶，也在衬托着阮庭的凄凉，其实，这一切都不是最坏的结果。
    可是……
    他们一行人正在彼此想着各自的心事之时，一队官兵闯了进来。带队的是新政府警察署的乔局长，如果不是婉嫣和倾国连着几日的处理阮庭的外事，她也不会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奉警察局126号令，带走反贼肖梅娘的同党：阮思成、阮婉嫣。着即监禁，具体罪行，容局后查。”乔局长身边一个人高声的念着。
    阮庭顿时一团的混乱，官兵押走了三爷和婉嫣，顺手也查了一下家。与其说是查找证据，不如说成是洗劫，就连阮思烟的尸体都被掀在地上，无人过问。
    随主们，不知道现在的形势是什么，在亲王之信失了的时候，人心就散的差不多了，眼看着阮庭大势要去，深怕波太遭殃，竟也逃的逃、走的走，除去子春、五春、六春三位一直在阮庭的老丫头们，男的当中除去石头，整个庭中只有倾国和石头两个成年男人了。
    一夜之间，诺大个阮庭，变成了一座死宅，昔日辉煌荡然无存。
    南方的冬和秋是一样的，特别萧瑟，桑、梧桐、构……各种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无人清扫。亭亭台台、房房屋屋、院院落落，再也没有人的声音，笑的、说话的、打闹的、器皿碰撞的，全部归于平静。
    冷冷清清，杳无人迹，只有层层的落叶，在厅中路上来来回回的翻滚。天愁地惨，一片荒凉。
    全家人聚在婉嫣的房子里，对付着挤在一起，哪里还有主仆之分，只有几个孩子不知原由的玩笑着。
    十春终于忍不住了：“倾国，现在家里就你一个爷们，你能不能担起这许多？三爷和太太还在牢里，铺子也全封了，你到底怎么办啊？不行，你说我去办？”
    “姨太太，别逼他，他也一直在想，我知道。”秋分看着倾国满目的悲伤，一脸的憔悴，心升可怜的劝着。
    “……”倾国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讲出来。
    钱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内室：“先把人葬了，停了四、五日了，不知道入土为安么？”
    倾国听到她的话，如醍醐灌顶般的叫道：“石头，走，按大娘的说，先把人葬了。”他刚要跑出去。钱夫人就拉住了他。
    “你可知道葬在何处？”
    “大娘，吩咐吧！”倾国站立了身体，拱手鞠身的请教着。
    “大爷和思烟不是阮家之人，葬在福地的外五围，喜凤是横死的，新婚不过月，也没有孩子，直接烧了接到庙里吧！
    ”倾国听到喜凤的名字，心里象是被什么用力的拧了一下。
    “不，我要她等着我，我要和她在一起。”倾国的坚决让石头吓了一跳。他不顾主仆之分，扳过他的身子问他：“主子，现在咱们家除了人我，就剩下我这个挨了一刀的家伙，你不能轻生！”
    “轻生？怎么会，仇没报、恨未消、人没救我怎么会轻生？”倾国说完这话，便象个木头一样晃了出去。石头愣住了，十春走上前去拉了他一把，他才反映过来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