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湛幽进了小佛堂,看见一个英挺的背影,虽然黄袍粗布光头团坐在地上,但风度不减当年。
听见脚步声,也不敢回头。
“不错嘛,挺像个和尚!”
那人还是不敢回头,左手执念珠,右袖子空荡荡的。
枫林大火,也给他留下了印记。
上官翼在外面望眼欲穿,只放独孤湛幽进去对自己确实是一种折磨。
虚无看的好笑,“上官公子!我们去禅房坐一坐。”
上官翼点头,“正好我有事问你。”
小和尚奉茶之后,只剩下二人。
“老方丈如何了?”
提起恩师,虚无心里无限感慨,“在灵辄山公子与师父一夜彻谈后,师父他瞬间苍老了十岁,回来后就将方丈之位传与我,和后山的三位师公一起参禅念佛,再也没有出来。”
上官翼也无奈,真相太残酷,残酷到让他掩埋真相。
“只有……只有秦韶师兄来的时候,他亲自替他剃度。”
上官翼看着少年老成的虚无,他只有十来岁,便挑起少林寺兴亡的重担。
虚无试探地问:“真相……真相到底是什么?”
上官翼苦笑,“那日种种,皆不愿回顾。”
虚无淡淡笑,仿佛化解了心中疑虑,“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公子如何能看不透、参不透这世事无常,人生如梦?”
上官翼听了,心内舒畅不少,“所言甚是。”
“公子这一生亦是伊始,前路漫漫,心内苍凉如何使得。”
上官翼笑,道:“近日滕王阁灭门之灾是否听说?”
虚无点头,正欲问他此事。
“乌兰山庄兰怡,伙同沐荆天,策划多年,意图颠覆武林,滴血门真正的幕后人便是兰怡,去年百花谷也是滴血门受命于兰怡干的。群英大会时,沐荆天假死,二人假扮霍江和贺云卿,煽动了九华山上秦景行门下旧人,明着是要取我的性命,实际是除掉我们,掌控武林。”
虚无听得不可思议。
“为了抓到我,他们打听到了我与滕王阁的关系,抓了宁老阁主,逼迫宁尽安诱我等前去。”
上官翼又将前些日子的事细细道来,提到暴雨梨花针,虚无吓出一身冷汗。
“阿弥陀佛,多亏了公子,否则武林又遭大劫,现在各派着实经不住打击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独孤庄主与沐小姐已有婚姻,而且前几日少林收到以公子名义送来的请帖,中秋之日举行婚礼。现下……独孤庄主成了沐小姐的杀兄仇人,这如何使得?”
虚无一下说到问题的重点,上官翼也道:“乌兰山庄兰怡凭空消失我也不担心怎么解释,铲除兰怡的残余势力我也不担心,只是担心沐小姐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虚无道:“毕竟是沐荆天十恶不赦,于情于理独孤庄主没错。”
“也罢,九华山上的事,应该不会有人说出去。”
“上官公子对他们如此仁慈,他们理应感激。”
“当日在枫林我答应了那人,便不会食言。”
“唉……他也算情深义重,对待门人也存有一份仁慈。”
“不过滕王阁遭此无妄之灾,按理说,群英盟不能不理。”
虚无眼睛亮了亮,“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滕王阁门人遍布天下,他们可以召回,只不过平日宿在阁内的人不能复生,现在还没什么好办法,不过群英盟将会建立新的情报网,在各地设置驿站,专门负责通传武林的重大消息,并且负责来往各门派的安全。”
虚无夸道:“公子好主意,有群英盟做后盾,一般江湖恶徒不敢造次。”
日下黄昏,独孤湛幽才从小佛堂出来,虚盈和虚空在等着她。
弯指敲了虚空的光脑袋,问道:“小和尚你的伤好了?”
虚空憨憨地笑,虚盈道:“他早好了,端午的时候就好了!”
虚空道:“多谢施主关心。”
独孤湛幽哼一声,虚盈亲昵地拉住她问:“听说你参加武林四绝了?你是棋绝?”
独孤湛幽点头,“怎么?你也想去?”
虚盈苦恼道:“是呀,可是掌门师兄不让我去!”
这虚盈完全不像个和尚,自称也不用“小僧”二字,独孤湛幽心里面鄙视他。
“小小年纪就爱凑热闹,就凭你三脚猫功夫出了江湖还不得被吃的干干净净!”
虚盈恼了:“你敢说少林的功夫是三脚猫功夫!”
独孤湛幽道:“怎么不敢说!小秃驴!”
“你你你!你怎么骂人!”
独孤湛幽好笑地看着他炸毛,“本庄主怎么不敢骂了!”
“你既是一庄之主,就应该有一庄之主的样子!”
“你都没个和尚的样子,还冒充高僧,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们的争吵永远都会归于一个话题。
虚盈日后回想起独孤湛幽,永远记得那狡黠的笑,弯了的眉,惊世的容,骇俗的语。他还小,吵不过她。被她调侃的炸毛,又想起自己乃是佛门中人,不能妄动。
而这一次见面,也是日后十年中最后一次见她。
他能确定那不是思念,不是爱慕,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信仰。
独孤湛幽的恣意,是所有人的信仰。
因为你也想那样的活着,却永远都不能那样活着。
爱恨情仇,快意人生。
独孤湛幽撇开吵闹的虚盈和傻笑的虚空,去寻上官翼和虚无。
隐隐听见二人在谈论什么。
“西门公子于敝寺有大恩,中秋之日必定赶到襄阳。”
“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武林中好久没有什么喜事了。”
怎么?西门榆也成亲?
独孤湛幽带着疑惑推门而入。
上官翼笑道:“早就听到你的脚步声,果不其然。”
独孤湛幽坐在他跟前,问道:“怎么?我刚听到老四也要成亲?”
上官翼点头:“我忘了告诉你,向武林各派发请帖的时候,确实提及此事;不仅榆儿,桐儿和程儿也与你一并举行婚礼。”
独孤湛幽乐得拍手,“哈哈哈……那灵辄山可热闹了!”言罢她坏笑着看上官翼,靠在他身上,“宗主要不要也一起成亲呢?”
上官翼扶她坐直,“劳烦独孤庄主费心了,在下已经相中琅嬛三小姐清风,不作他想。”
独孤湛幽偷笑,虚无却奇了,问道:“琅嬛三小姐?贫僧听闻是她曾在琅琊山为公子挡了一掌?”
上官翼无奈点头。
独孤湛幽哈哈笑,笑这虚无白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果然佛门弟子迂腐,连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虚无微笑道:“公子与独孤庄主兄弟情深,又娶了琅嬛三小姐,可谓好姻缘。”
独孤湛幽吃吃笑道:“小和尚懂什么好姻缘。”
虚无被她说的红了脸皮,又惹得独孤湛幽一阵笑。
少林一派史上最年轻的方丈,足可媲美一百五十年前“雅僧”灵济,虚无也开始了他的传奇人生。
正是风起云涌时,这一代的江湖,最是卧虎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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