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月心

不愿面对


    绿草如茵,浓荫如盖。天边的晚霞绚烂无比,彤云好似怒火般燃烧了大半个天空。
    萧月坐在草地上,倚靠在林钟凭肩头,林钟凭笑眯眯望着她,她也笑眯眯的看着林钟凭。她不需要管林钟凭要什么解释,林钟凭也没有向她解释为什么当初离开边关时要那么对她。萧月只知道,林钟凭那么做,一定是为她好,这就够了。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你看着我看着你,相视而笑,然后一起转过脸看天边的落日余晖。
    可是没过多久,林钟凭的身影便渐渐淡去,萧月便会觉得,身后的倚靠变得越来越空虚飘渺。
    她便急切的回头去看身旁的人:“钟凭,你怎么了?”
    林钟凭便将视线从远方收回,笑望着身侧的她,依旧是那样熟悉的声音,纵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依旧难掩中气十足:“我很好,我没事啊。”
    他一边说着话,面目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身形渐渐消散。
    “钟凭,钟凭!”萧月急切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却只能抓住一摊虚空。
    她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一伸手,就能随风而去。她想随林钟凭一同离去,可是迷迷糊糊中,她觉得有人死命的拉住了她的双腿,让她飞不起来。
    就在她绝望之际,林钟凭又出现了。依旧是和刚才那样,和她依偎在一起看天边的彩霞。同样的情形,她经历了无数次。
    渐渐的,萧月竟有些明白过来,自己只是在做梦。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样的情形。可是,她宁可永远醒不了,也不愿意停止做这个梦。至少,梦里,她还能看到好端端的林钟凭,还能听到林钟凭对她说话。
    他说:“我很好,我没事啊。”
    只要她不醒过来,他就会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我很好,我没事啊。”
    可是,从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的那一刻,萧月就在担心,担心忽然就有那么一刻,她醒了,然后林钟凭会从她眼前彻底消失。
    即使再怎么不甘心,那一刻终于是来了。终于有一次,林钟凭的话没有说完,人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钟凭,你别走,别走。”萧月追逐着消散的虚空,绝望的大喊。眼前温柔的绿地迅速的消失,大榕树也不见了,远山也不见了,就连漫天红霞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还有眼前朦朦胧胧的光亮。
    萧月下意识的闭紧眼镜,逼着自己再次进入梦境。她不想清醒,如果清醒过来的代价是再也看不到林钟凭,她永远也不想清醒。
    可是,耳畔很快就传来一声可恶的惊喜的声音。苏清痕在她耳边道:“小月,小月,你是不是醒了?干吗一直闭着眼?你睁开眼看看我呀,小月。”
    萧月胡乱伸手一摸,抓到一个厚厚软软的东西,好像是被子之类的。她一把将被子蒙在头上,将自己包裹在无尽的黑暗里,试图继续进入梦乡。
    可是她不知道,她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足足七天。此番再想睡着,已经是千难万难。
    苏清痕本来发现她眼珠在动,表情也开始变化,便察觉到她是醒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此刻更加确定她是真的醒了,又是喜又是奇怪:“小月,你在干什么?怎么突然盖被子?你很冷吗?”
    萧月不想和他说话,唯恐和他一说话,就得彻底回到现实。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拒绝听他聒噪的声音。
    苏清痕更加不解,干脆上前去拉被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一用力扯被子,萧月就更用力的裹被子,苏清痕发现她力气这么大,更加放心,看来她是终于缓过来了。他道:“小月,不要闹了。我正在帮你换药,你这样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我怎么帮你啊?”他一边说着,手上用了些力道,一下子便将被子扯开了。
    萧月闭着眼亦能感受到满屋的阳光。
    苏清痕看她如此,安慰道:“算了,你不想睁眼就闭着眼好了。不过被子先不要盖好不好?我还没有帮你换好药呢。你脚上的伤很严重,差点整个烂掉,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幸好你睡了七天,不然光脚疼都够你受的。”
    他的柔声安慰,在萧月听来无异于乌鸦呱呱乱叫。终于忍无可忍,萧月睁开眼怒视着他:“你闭嘴!”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沙哑得厉害,用力说话还会觉得十分疼痛。
    苏清痕双眼通红的看着她,柔声劝慰道:“你的嗓子受了些伤。我已经用内力帮你疏通过哑穴那里了,不过看起来伤势一时半会好不了,你有话可以慢些说。”
    萧月睁开眼的一刹那,满面的怒容顿时消散,她环顾着自己所在的屋子,只觉得时光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苏清痕解释道:“我们现在还在崂山。现在我的内伤已经差不多全好了,不过你的身体还是很糟糕,需要再调理一些时间。”
    萧月怔怔看了屋子半晌,又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小桥流水,柳树弯弯。她忽然翻身下床,光着脚丫子便跑了出去。
    这里是林钟凭的屋子,这里居然是林钟凭的屋子。
    苏清痕追出屋子,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干什么?脚不疼吗?”
    萧月早已忘了脚上的伤,喃喃道:“这是钟凭的房间,这是钟凭的房间。是他带我住在这里的……”
    苏清痕在崂山派转了一圈后,发现就这座小竹屋最好,样子精致不说,还有树有水,屋内陈设齐全,就连一些器具,似乎也比一般的房子要好一些。虽然比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掌门住的房子气派,但却自有风韵。不过屋内摆设很简单,而且透着阳刚之气,没有什么女儿家的细腻雅致感,应该是男人的房间。此刻方知道,这里是林钟凭的屋子。那就难怪了,他是崂山派大弟子,待遇自然是比其他普通弟子的要好一些。
    萧月痴痴傻傻的笑着:“上次就是是钟凭带我来的,这次肯定也是钟凭带我来的。钟凭……”
    她一边说着,就要往外冲:“我要去找他,他受了伤,我要去照顾他!”
    苏清痕拽住她:“小月,你冷静一些,林大哥他,他在那里……”他的手指向墙边的一张檀木桌,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只大肚白瓷瓶子。
    萧月怒道:“你胡说,钟凭根本不在屋子里。”
    苏清痕望着她,沉痛地,一字一字道:“小月,大哥的骨灰就装在那个瓶子里。”
    “你胡说!”萧月用力推开他,就要往外走,“你骗我,我要自己去找他,我要自己去找他。”
    她刚走了几步,又被苏清痕追上:“你……你先穿上鞋子再去找大哥,好不好?”她现在情绪太过激动,也许四处疯跑一番反而有好处,可是决不能这么光着脚乱跑。否则,几天的治疗又白费了。
    崂山派有自己的药房,但大多都是一些寻常的医药,而且已经几年没有被人动过,还能继续用药的,本就不多。他凭着药柜每一个格子上贴着的标签,再靠着药房里散落的几本医书上的描述,这才找来一些对症的药,帮萧月治疗脚伤。如果她再将伤口磨破了,他这个假冒伪劣的医生,可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萧月不为所动,绕过苏清痕后,直直向前走去。她拒绝接受真相,可是心里却难过的,仿佛刀割一般,剧痛一波一波的袭来,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太多太多的伤心难过,汇聚如海浪一般,将她包裹其中。仿佛只有身上的伤痛,才能抵挡一点点心里的痛。
    苏清痕见她不为所动,只得强行拉住她:“小月,你脚受伤了。大哥看到后,会难过的,你穿上鞋子,他就看不到你脚上的伤口了。”
    萧月死命的挣扎,仿佛一只刚被囚禁在笼中的雀鸟,奋力扑腾翅膀:“我不要你管,你放开我,放开我!”
    苏清痕无奈,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返回屋中,一直走到檀木桌前,才将她放开,指着那白瓷瓶道:“你看清楚,林大哥在这里,他已经被我火化了。这里就是他的骨灰。你不是要找他吗?他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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