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死馆杀人事件

第43章


雷维斯先生,戴克斯比为了报复,到底会怎么做呢?他那强烈的恶毒念头……首先让我想起来的是过去三桩离奇死亡的事件,每一桩均为动机不明,这一点给了我异样的暗示;另外,黑死馆落成后第五年,算哲就大肆改建内部,应该也是因为害怕戴克斯比的报复而进行的处置吧!不过,最令人震惊的是,戴克斯比预言四十年后的今日之事竟在他记述玩偶的异文中出现。这让我不得不认为戴克斯比的怨念仍残留在这栋黑死馆某处,而且,其方式绝对超乎人类智慧所能想像。不,我还是讲得更明确些吧!据称在仰光跳海自杀的戴克斯比是否真的死亡还颇有深刻玩味的必要。”
“嗯,戴克斯比……如果那人真的还活着,今年应该正好八十岁。但是,法水先生,你所谓的童谣只是这样吗?”雷维斯依然没有改变嘲讽的态度。
法水丝毫不以为意,冷然接着说:“不必说,戴克斯比的无稽妄想与我的杞人忧天也许只是偶然一致,可是进入了算哲先生的问题后,很明显地,不会再有任何人认为是多虑了。于是查明算哲对遗产的分配处置是动机之一,另外,包括旗太郎以至于津多子等五人也因各式各样的理由牵扯其中。但是,还有一项疑点,那就是遗嘱上的制裁条文,那是几乎不可能实行的事。
雷维斯先生,譬如,所谓恋爱等属于心灵方面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去证实它呢?所以我觉得自己能够体会算哲令人不解的意志,也就是说,即使开启遗嘱带来新的疑惑也无所谓,而且这种疑惑并不能单独分割,而是一脉相承,换句话说,其中存在着我称之为‘内在动因’、并与前述两点相通之物。因此,雷维斯先生,我要露骨地追问……你们四人的出生地与身世应该是与公开登记的不同,对吧?举例来说,克利瓦夫夫人表面上是科卡萨斯地主的第四个女儿,但事实上她却是犹太人,对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雷维斯不禁双眼圆睁,但是很快便平复其惊愕。“不,欧莉卡小姐或许只是特例。”
“但是正因为出现不幸的巧合,所以才会追究到底,发现这项事实。更何况还有一张与该事实相对照、暗示一家族特异体质的陈尸启示图。如果将这件事与你们四人自幼年就被带到日本来的事实互相结合分析,算哲的异常意图就变得很明显了。”法水停顿一下,深呼吸之后接着说,“雷维斯先生,有一件事连我都觉得自己会不会已经疯狂了,就是我之前认为是妄想的算哲仍活着一事,目前已有了约略确实的推定。”
“啊,你说什么?”雷维斯在瞬间丧失全身知觉,该消息之冲击强度让他连眼皮都僵住,如哑巴般嘴里开始嘟嚷着难辨的话语,并无数次地反问法水,等到终于理解法水的说明后,他全身像是罹患热病似地开始颤栗,脸上满是恐惧与苦恼。
不久,雷维斯开口:“啊,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吗?‘只要开始启动就不会停止’。”他低吼地喃喃念着,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里迸射出灿烂的神采。“太不可思议了,多么惊人的巧合呀!啊,算哲先生还活着……那么,他一定是在这桩事件初夜从地下墓窖上来……法水先生,这岂非就是尚未出现的‘地精呀,勤奋工作吧!’也就是那五芒星咒文的第四句?没错,也许我们的眼睛看不见,可是那张纸早在水精之前,亦即这桩悲剧正式开演前的序幕出现了。”雷维斯脸上出现分不清是笑或哭的绝望之色。
法水对雷维斯有趣的解释虽然只是点点头,不过声调却逐渐提高。“对了,雷维斯先生,我发现与遗嘱有着不可分割关系的动机,那就是算哲留下的禁止事项之一的恋爱心理。”
“什么,恋爱……”雷维斯微微发抖,却是恨恨地回瞪对方。“不,若是平常,你应该会说‘恋爱的欲求’吧?”
法水冷笑,“不错……不过,若如你所说而使用‘恋爱的欲求’一词,那它就会加上刑法的意义了。但是,我必须以此为前提谈及算哲的生存与地精的关系。当然,其魔法的效果绝对非常强大,可是,雷维斯先生,我却认为结果仍是在于比例问题。你似乎将该项符合解释成‘无限记号’,认为那是‘永劫恶灵栖息的泪之谷’似地相信这桩事件,但我正好相反,我知道善良的守护神葛雷特亨的手已伸向浮士德博士。若要问为什么,因为我知道必须成为恶鬼祭品的人还剩几个,所以,具备那等知性与洞察能力的凶手当然也在此感觉到继续行凶的危险。不,不仅如此,对凶手而言,已没有再累积尸体数目的理由,也就是说,以狙击克利瓦夫夫人为最后阶段,凶手搜集尸体的嗜好应该已完全终止。
雷维斯先生,我就让你看看我所采集的心理标本吧!
法律心理学家汉斯·里赫尔等人虽提倡‘动机的观察具有影射性’,但我一向认为动机具有推测性,并无止尽地寻求所有与事件相关者的心像。因此我才能判断凶手的根本目的在于丹尼伯格夫人,所以才会企图将克利瓦夫夫人与易介的事件转移至会引人误判动机的遗产问题,或是企图让人误以为是虐待性的凶行,当然,像伸子那样的情况只能说是阴险至极,也就是恶鬼特有的扰乱策略。”
法水掏出香烟,却仍掩饰不了满溢在其声音中的恶魔回想,他紧接着叙述惊人的结论,“所以,它是你今天送彩虹给伸子的心理,也是你之前与丹尼伯格夫人的秘密恋爱关系。”
啊,雷维斯与丹尼伯格夫人的关系……这应该是连神也无法知道的事吧!在这一瞬间,雷维斯的脸色像死人般苍白,咽喉激动地上下滚动,似乎难以发声,而且颈部的静脉像鞭子般扭曲,整个人有如雕像似地凝视虚空。
这真的是非常漫长的沉默,隔着窗户可听见喷泉的声音,飞沫在星空下闪动淡白光芒。事实上,雷维斯最初一定对法水有十足的警戒,但是法水出乎他意料外的一番话终于超越他的透视,胜败就此决定。
不久,雷维斯无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泛现绝望之色。“法水先生,我本来就不是幻想性的动物,但是,你这人游戏性的冲动太多了。好吧!我承认送出彩虹之事,但是我绝不是凶手,而且,你所谓我与丹尼伯格夫人的关系实在是令人震惊的一种诽谤。”
“你放心,若是两个钟头以前就很难说,不过现在就算有那种禁止条文也早已失效了,因为任何人都已不可能妨碍你的继承。重点在于那道彩虹和窗户……”
雷维斯从疲惫神态中露出悲愁的表情,“我当时见到伸子站在窗畔,以为她在武器室,所以送她彩虹。但是,天空的彩虹是抛物线,露滴的彩虹却是双曲线,除非彩虹是椭圆形,否则伸子不会投入我的怀中。”
“可是,这里却有一项奇妙的符合,那支鬼箭吊着克利瓦夫夫人继续前进,射中的位置同样是那扇房门,也就是说,你送的彩虹也是从该处进入窗户的栈间。雷维斯先生,所谓的因果报应并不是只存在于复仇之神所订定的人类的命运中。”法水仍毫不放松地进逼。
雷维斯缩起身体,微微叹息出声,却又随即露出反噬的态度。“哈!哈!哈!法水先生,请你停止无聊的言语。如果是我,一定会说那支三叉箭是从后院的菜园发射的,因为,现在正是芜青的盛产期,你可能也知道有这么一首俚歌吧?箭翎是芜青,矢柄是芦苇。”
“是的,这桩事件也一样,芜青是犯罪现象,芦苇是动机。雷维斯先生,兼具这两者的人,只有你。”法水的语气稍微强烈,彷佛全身被熊熊烈火包覆住。“当然,丹尼伯格夫人已遇害死亡,伸子也不可能说出,但是,事件最初的夜晚,伸子打破花瓶时,你的确是在那个房间。”
雷维斯不禁感到愕然,握住椅子扶手的一只手颤抖着,“那么,你是说我因为向伸子求爱被发现,因而失去分寸地杀害葛蕾蒂小姐?愚蠢!那是你的妄想,你总是因为扭曲的幻想而逸失常轨。”
“不过,雷维斯先生,你有多次碰到的经验,应该知道解题方式才对,因为那就是‘的确存在着蔷薇,其附近鸟啼声消失’,也就是雷纳的《秋之心》中的一节。”法水用平淡冷静的语气叙述他的实证法。“你现在可能已经注意到了,我是借着诗词当作反映事件关系者的心像镜,同时撒下了多数象征,将符合或对应的符号予以象征性的解释,设法了解其内心深处。以雷纳的诗而言,我用它完成一种读心术,因为莱赫德等新派法律心理学家们劝告说‘将心理学术语的联想分析应用在预审推事的讯问中’。原因何在?因为其中存在着缪斯塔贝尔西的心理实验……首先将写上喧闹(Tumult)的纸给接受实验者作为提示,之后在其耳畔低声说铁路(Railroad),结果接受实验者将纸片上的字回答为隧道。亦即,在我们的连想中,一旦受到来自外在的有机力量作用,绝对会产生错觉。
不过,我又加上自己独特的解释,将其公式Tumult+Railroad=tunnel逆向运用。首先以1为对方之心像,企图用2和3来描绘其中的未知数。因此,我才先说出‘的确存在着蔷薇,其附近鸟啼声消失’,之后试着检讨你说出的每句话。结果,你窥看我的脸色,回答了‘你指的是焚烧蔷薇乳香的事’,当时我的神经受到强烈冲击,因为,不论天主教或犹太教都只使用勃斯维利亚种与杜利维拉两种乳香,宗教仪式上不容许使用混种的乳香,也就是说蔷薇乳香代表潜藏在你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所以你会受其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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