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悔头儿,要知道沈思会被蛇咬,当时就该让您一个人去找钟爷。”卢勤看到老悔头儿无声无息的站在自己旁边,不由说道,语气中有难以察觉的愧疚,老悔头儿看了一眼卢勤,“卢大掌柜这么晚还不睡就为了跟老朽说这些话吗?。”卢勤无奈的摇摇头,“一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沈思好不容易好些了却又被海蛇咬废了腿,睡不着。”
“沈思那孩子心强,别看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苦,跟子瑜一样,嘴上不说,心里自己苦自己。”老悔头儿淡淡的说道,卢勤看向老悔头儿,“您到底是谁,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程家的人。”老悔头儿嘴角扬起笑意,“卢大掌柜当真就想着将程家一网打尽不成,只是可惜了子瑜这般的信任与你。”
卢勤听了这话并没有恼怒,只是冷冷一笑,“程家对不住子瑜,我打压程家自然有我的道理,就算是子瑜在天有灵知道我卢勤的所作所为,他必定不会有半句埋怨我。”老悔头儿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卢大掌柜一如从前般的自负,你同你爹还真两样儿,卢大卓虽然最后整出一个泰华绸庄让人堵心,但这人却是实诚的很。”
听到老悔头儿评价自己的父亲,卢勤脸上有些不好看,但是语调却是轻松的说道,“您老不那么简单啊,连我爹您都了如指掌,莫非,您是程家的老太爷,呵,这样算起来,您也过了百岁了吧。”老悔头儿看向卢勤,他实在不清楚,子瑜怎么会跟这么一个毒舌人在一起形影不离,老悔头儿冷冷的哼了一声,“不管老朽是哪里人,论年岁卢大掌柜也要有些分寸才是。”说完不等卢勤回话,老悔头儿便直直的走向船舱。
卢勤盯着老悔头儿的背影,那佝偻的身影像是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卢勤盯了一会儿便露出一个笑容,卢勤挑了挑嘴角便将目光放回到一片漆黑的海上。船板上的血渍还没有清干净,阵阵的血腥味窜入卢勤的鼻子,他不由皱了皱眉头,再加上入了夜天冷得很,卢勤决定回到船舱。
他前脚刚迈出去,后脚便听到钟爷说道,“卢大掌柜好情致啊,这会子不在船舱里歇着,跑到船板赏风景来了。”卢勤翻了翻白眼,他觉得那老悔头儿八成是钟庆的叔伯大爷,怎么连说话的语气都差不多,卢勤点点头,“睡不着啊,钟爷累了一天也不去休息。”
钟爷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卢勤身边儿,“睡不着。”卢勤看看钟爷,他突然想到下午看到的安庆号,整条船就这么硬生生的毁在了海蛇的口腹之下,船上有钟爷的亲人,有他年迈的父母和妻儿,卢勤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血腥味儿一阵阵的泛过来,卢勤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
“出海前一宿,那小子把眼睛都哭成核桃,我那身板硬朗的爹为了他孙子愣是罚我跪了一宿,但是我还是硬下心肠,将他们送上了安庆号。到头来是老子害了他们。”钟爷的声音低沉的很,像是在跟什么人忏悔一般,卢勤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钟爷五大三粗的身板,他把手搭在钟爷的肩上,“命呀。”
钟爷听了卢勤的话并没做声,看着空空的大海,“你跑船跑了二十多年,应该明白的,在这儿,咱们挣不过命。”卢勤轻轻地说道,他看着钟爷,钟爷也看向卢勤,“命啊,即便是让他们上了昌丰号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这也好,天灾不是人祸,心里安生。”钟爷说这话的时候,卢勤分明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泪光,但是比起关注钟爷的情绪,卢勤更在意钟爷的话,他听出来一个意思,那就是上了昌丰号的也是死路一条。
钟爷看卢勤紧打量他,便嗤的一声笑了,“卢大掌柜可是行船行的寂寞了。”卢勤听了故意板着脸说道,“就算是,也看不上你这号的。”说完还用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钟爷一番,钟爷笑着说道,“你别看我长得不济,但我家那小子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得很,”说到这儿钟爷叹了口气,“都没了,就算到了南洋又能怎么样,活着还真他娘的让人腻歪。”
卢勤看着钟爷,他想起十五年前昌丰号归港的时候,钟爷和老悔头儿一起喝酒的时候,那时候他的脸上就是这般表情,绝望,没有半点盼头儿的绝望。“回去歇着吧,这一天,你也累了。”卢勤还是见不惯这样的钟爷,他劝慰道,钟爷点点头,“累了,再熬上十天半个月就到了,等都结束了就下到南洋再生一个虎头虎脑的。”
卢勤笑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到了南洋,生几个我都给你道喜去。”卢勤这句话说完,钟爷的脸上有一丝不自在,他看看卢勤,“恩,到时候再说吧。”说完两个人又开始沉默,最后忍不住的还是卢勤,他打了个呵欠,“船板上的味道还真不怎么样,我先回舱里了,你也早点回去吧。”钟爷听了卢勤的话只是点点头,摆摆手。卢勤转过身,脸上的轻松一瞬而逝,他有些凝重的向船舱走去。
船板上的钟爷只是这么愣愣的站着,一会奎生拎着一壶酒走过来,“钟爷。”钟爷看看奎生,知道他喝了不少酒,“今儿怎么喝酒了,不合规矩。”奎生点点头,傻呵呵一笑,“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钟爷,您也来口,心里痛快。”听到这儿,钟爷方才响起来,奎生的老相好燕儿就在福顺号上,而福顺号代替昌丰号成了海蛇的食饵,可想而知,那姑娘死相多惨。
钟爷没说话接过酒,狠狠地喝了一口,辣辣的酒顺着嗓子眼直奔胃里,一股辣劲儿呛得钟爷竟流出了眼泪,“酒真好,剩的不多了吧,当时灿狼用它浇了那些畜生们。”奎生点点头,“剩的不多了,不过够今晚上喝的,钟爷,要是当初没把燕儿放到福顺号上……”钟爷瞪了一眼奎生,“竟说胡话,放在昌丰号上,你看着她活活被腌了,心里就能痛快点儿。”
奎生听了这话心里一颤,是啊,就算是上了昌丰号又怎么样,难道用自己弟兄的命换那燕儿的一条命。奎生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看着大口大口灌着酒的钟爷,“钟爷,那安庆号。”钟爷点点头,“都没了,怕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钟爷的话让奎生没来由的哭了起来,“当初死了也就痛快了,这么活着,还真他娘的不痛快。”
钟爷看了眼奎生,“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三岁毛孩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就是老相好没了吗,到了南洋再找,南洋姑娘多的是,你看看你这副怂样。”钟爷的话虽然是指责奎生,但是也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看奎生不做声,却用大手不停地抹着眼泪,钟爷也跟着难受起来,“你当我活着舒坦,能怎么样,还是那句话,命,你妥得开吗,妥不开就要受着。”
听了钟爷的话,奎生点点头,两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浓烈的酒,浓浓的酒味伴着血腥味儿,还真有种说不上来的恶心,拖着一条腿的沈思呆呆的看着钟爷和奎生。他用手砸砸自己没有知觉的右腿,嘴角上扬,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并没有出船舱,从舱门口看看外面便有折回舱里。
“别老是走动。”老悔头儿上前搀扶沈思,两人坐下之后,沈思沉默了一会,“我看到钟爷和奎生叔喝酒,就那么一口一口的喝,很解气吧。”老悔头儿点点头,“安庆号没了,他心里难受着呢。”沈思知道老悔头儿说的是钟爷,也不便在说什么,沈思看着老悔头儿帮自己掖被子的手,“您怎么落魄到昌丰号上的,再怎么说您也不像是苦命的人。”
老悔头儿一笑,“你这孩子是夸我这老头子啊,我怎么不是苦命的人啊,从来都是兄弟反目,到头来连儿子都跟我阳奉阴违了,唉,再到最后,那不中用的儿子竟还想害了我这把老骨头。这命还不算苦啊。”听了老悔头儿的话,沈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确定老悔头儿是大家族出身,不然平白过日子的老百姓哪那么多事儿,又是弟兄反目又是儿子不孝的。
“为了钱吧,最后您还是没躲过去,挨了阴招。”沈思试探性的目光看着老悔头儿,“当初还以为您是大小看我爹长大的连叔呢,现在看来,您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连叔那么简单的。”老悔头儿看着沈思,笑了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是谁又能怎样,到这儿节骨眼儿上,哪还管那么多。”
沈思还是直直的看着老悔头儿,“越是到这儿节骨眼儿上,越是要管,您到底是谁?”沈思最后语气冷得很,像是已经参透了老悔头儿到底是谁,只是想等一个答案一样,老悔头儿满脸堆着笑,“是谁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且记得,我不仅不会害你,还是这昌丰号上唯一能帮你的人。”
沈思露出一个笑,“您老在昌丰号上待了十几年都忘了,昌丰号上哪来的人,我沈思也不过是钟爷船上的一件货罢了。”老悔头儿听了这话脸上竟露出些哀怨的神色,“你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就是说,你能信吗?”沈思见老悔头儿要松口,赶忙说道,“当然信。”
这个时候船底传来奇怪的声音,那不是呻吟声,而是像在哼唱曲儿,沈思皱着眉头仔细的听着,那种唱腔不是历来听到的唱曲儿,倒像是沈氏总挂在嘴边儿的京调儿。沈思安静的听着,“却不见百花园中姑娘笑,只道是黄粱梦一场……”沈思聚精会神的听着,他看到老悔头儿脸上也带着些疑惑的神情,便没有问他什么,那曲儿唱到高亢处,竟是一个回转的音儿,这时候船突然晃动起来。
老悔头儿赶紧站起来,嘱咐沈思,“千万在船舱里待好了,不见我的身影哪也不能去。”沈思看着老悔头儿严肃的表情,点点头,可见是唱到了高潮的地儿,船竟跟着这曲调晃动不停。
在船板上喝酒的钟爷心里大惊,忙让奎生跟着,这头老悔头儿也急匆匆的往钟爷的屋子奔去。几个人急匆匆的顺着密道下到船底,谁都没打个眼儿看到卢勤,却见卢勤一脸凝重的跟着进了钟爷的屋子,看着翘起来的底板,冷笑着爬了进去。
“好好地,怎么唱起了戏,引得这海水一浪滚一浪的。”钟爷的突然出现,让那人有些不满,“累了一天,消遣一下,不知道如何消遣便哼两句,你看你紧张的。”听了那人慢慢悠悠的解释,钟爷的头都大了,“不是不能哼唱,这时候哼曲儿,把船哼翻了怎么办,舱里的货你还想不想要。”
那人听了这话,便看向钟爷,钟爷见那人不言不语的盯着自己,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是啊,这些货没也就没了,反正到头来都是他的腌菜。“有句话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我自有分寸,只是乏得很,唱个曲儿提提神儿罢了。”钟爷见那人慢悠悠的不当事儿,心里再急也没用,“薛大夫,他乏得慌,你就不知道替他把把脉。”老悔头儿突然说道,这句话解了钟爷的尴尬。
薛三逸站起来只是弓着腰,什么也不说,当然什么也说不了,那人突然笑了,“你这老匹夫心思最重,哼,没什么事儿就不要下来,免得惹我不痛快。”老悔头儿皱着眉头刚想说什么,看看钟爷便禁了声,不再说话。“唉,这隆冬腊月的冷得很,钟爷的规矩也多了,曲儿不让唱,那只能睡觉了。”那人有些埋怨的说道,钟爷总觉得今天此人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来,老悔头儿轻轻的说道,“这时候出海犯了他的忌讳,他不乐意也是情理之中的。”
钟爷听了老悔头儿的话点点头,语气也放得软了很多,“不是不兴你唱,只是一唱就起海浪,浪头太大,昌丰号扛不住啊。”那人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不唱了,等到明儿天亮了再唱。”钟爷听了这话,张了张嘴,身边儿老悔头儿按住他,向他使了个眼神儿,“好,好,好歹白天浪大也能捱过去。”钟爷说着便往回退,因为来的时候匆忙所以也没有点火把,船底太黑,钟爷的步子迈的极小。
“阿庆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畏畏缩缩的,大步走吧,船底有什么你不是最清楚的。”那人一脸嘲讽的看着钟爷,钟爷有些脸面上挂不住,但又不好说什么,生怕惹他一个不乐意,又开始唱。便鞠了鞠身子,大步迈了出去。还好这一伙人下来的时候没拿火把,所以卢勤贴在船甲板上就这么蒙混过关了,看着那几个人一个跟着一个走出船底,爬上密道,卢勤算是松了口气。
卢勤慢慢移动着身体,一步一步的挪着,尽量不让自己出半点声音,但是还是被人发现了,“谁?”那人突然说了句,卢勤一愣,但还是很快就镇静下来,慢慢的走到那人和薛三逸面前。那人裹着厚厚的被褥,仅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卢勤,突然那人直起上身,“卢勤。”
卢勤彻底愣了,他努力打量着眼前这一团,他看到露在被褥外面的一只手,那不是一只手,倒像是鱼鳍一般,薄薄的肉皮将五指相连。卢勤看着那只手突然觉得自己动弹不得,卢勤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薛三逸,薛大夫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害怕。
卢勤直直的站着,却见那人将捂在头上的被褥慢慢拿下来,随着那人容貌的呈现,卢勤也惊讶的张开了嘴,“子瑜?”卢勤狠狠的摇了摇头,看着那一头雪白头发的子瑜,看着那张还是十五年前的脸,看着那一双不是手的手,卢勤突然间不能说话了。
“你怎么了,吓傻了,要说当年还没跟你喝完那顿酒呢。”那人淡淡的说道,每个字都像是针锥一样捅着卢勤的心,“子瑜,你当真是子瑜,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卢勤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那雪白的发丝在黑漆漆的船底发着微弱的荧亮,子瑜那张脸似乎没有记下十五年的岁月一般,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卢勤的眼泪不知不觉的就顺着脸颊流下来。
“你哭什么,我自然不是什么子瑜。”那人说道,卢勤狠命的摇着头,“找了十几年了,怎么也想不到你就被困在这昌丰号上,子瑜,我应该想到的,我应该想到的。”卢勤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反而是絮絮叨叨的念叨着自己的不是。
看着卢勤,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我很像子瑜吗,但是我不是,我是,或者说我不是。”那人大概自己也念叨烦了,便问卢勤,“你说我像子瑜吗?”卢勤听了这话竟是一愣,卢勤张了张嘴,“你不是子瑜又是何人,我跟随子瑜十几载,他的音容笑貌历历在心,你不是子瑜,怎么会和子瑜这般相像。”
那人用鱼鳍般的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子瑜啊,睡了吧,薛大夫,他睡下了吧。”薛三逸听了这话忙伸出手把上那人的脉搏,然后就是点点头,“你看,你认错人了。”卢勤看着那张酷似子瑜的脸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有些动怒,“是你先认出我的,忘了吗,是你先认出我的,咱俩在福来酒馆的酒还没喝完呢,也是你说的,你不是子瑜,你怎么会知道。”
卢勤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人的目光有些茫然了,“当真是我说的,我怎么会说出来,难道是他又要醒了。”那人说着,脸上泛起不耐烦的神色,“谁让你闯进来的。你可知道,阿庆知道了会怎么样?”卢勤冷冷的哼了一声,“能怎么样,不过是一条命,当年子瑜你救我这条命,今日就当把命再还给你,但是我要弄清楚,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弄清楚我到底是谁,卢大掌柜好丈量,你想知道我是谁不如直接问问钟庆,他知道的多,知道的很。”那人说着便露出嘲讽的笑容,他看着卢勤,“我知道,子瑜就算你忘记了,但是我知道,只是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副模样?”卢勤痛苦的闭上眼睛,“沈思倘若知道你成了这幅模样,让那孩子怎么接受。”
那人听到沈思这两个字并没有做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我累了,想要睡下了,卢大掌柜是从这儿看我睡觉,还是原路回去?”卢勤这时候才想到,自己是偷偷的进来的,如果冒冒失失的出去,肯定会被钟爷盯上,他了解钟庆那个人,薛三逸是个大夫所以留着有用,而自己什么都不会肯定误不了被钟爷害了性命,想到这里,卢勤的确有些烦愁。
大概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人的心情就格外的好,所以那人笑着说道,“看来卢大掌柜是犯了愁,不过不妨,我向来见不上钟庆那人,所以我只要肯保你的命,你就死不了。”那人含着笑看着卢勤,卢勤总觉得这人定有什么阴谋,但一时半会儿的也猜不透,便只能是乖乖的点点头。
“我送你上去,我的事儿你就当不知道,不然,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那人又把脑袋蒙上,“你怕冷?”卢勤见他那副模样,不由问了一句,这人并没有掩饰什么,大大方方的说道,“怕,天一冷,就怕得很。”说完那人随手裹了裹被褥,“可恨了钟庆,好生生的偏偏要这时候出船,出个什么事还要我撑着,到时候我肯定饶不得他。”
卢勤点点头,“你怎么送我上去?”卢勤这时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个白发的怪物,虽然长着一张跟子瑜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绝对不是子瑜,这个诡异的人,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善茬,所以卢勤还是想着能走就走,当初把希望寄托在船底的他,此时看起来有些失望,失望之余又有些迷茫。船底关的不是子瑜,那真正的子瑜在哪里,这个不是子瑜的人,为什么知道子瑜和自己的事儿。
卢勤努力压下心中的疑虑,却见那人凑在薛三逸耳边说了些什么,薛三逸就慢慢走出船底,爬上密道,卢勤听到上面传来声音。“薛大夫,又怎么了,您怎么突然上来了?”说话的是老悔头儿,听了这声音,那人也是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呃呃……”薛三逸显然是无法回答他的话,只是呃呃了两声,老悔头儿的领悟能力是极高的,“那人又开始头疼?你可是要为他开些药?”薛三逸此时正手脚并用的向老悔头儿说道着,却听老悔头儿哦了一声说道,“那人说航行有异常,让我们下去,好的,好的,辛苦你了薛大夫。”说完这些话,又听薛三逸嗯嗯唧唧的一会儿,却听老悔头儿向钟爷翻译到,“那人怕光,不能带火把。”
钟爷听了狠狠地啐了一声,“屌,那家伙越来越难伺候了,好了好了,我们这就马上下去。”这就话的话音刚落,卢勤就看到那人用戏谑的目光看向自己,一时间卢勤竟不自在起来,“上去了,可就要把下面看到的忘了,不然别说我,就是钟爷也容不了你。”
那人说完这些话,看着卢勤一脸虔诚的样子,露出笑,这个时候上面开始往下面下人。“你再去刚才的地方躲着,莫要喘气儿,别让他们发现了。”卢勤听完便大步走向刚才自己躲着的地儿,这时候钟爷和老悔头儿跟着薛大夫下来了,“上面可是还有人?”那人故作无意的问道。
“没了,听薛大夫说你有事找我们。”钟爷说道,“当然,刚才闲来无事,卜了个卦给你。”那人淡淡的说道,听了这话的老悔头儿却是心里一惊,担心他真的卜了卦象,这时候却听那人说道,“那人要醒来,我这儿是强压着,不过用那人的心思卜了个卦像,你猜怎么着?”
“这上哪猜去。”钟爷有些闷闷的说道,那人笑了两声,笑声在死寂的船底显得几分突兀,“到岸之前还有一难,很大的一难,不知道能不能闯过去。”钟爷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便说道,“有你在还能闯不过去?”那人挑了挑眼眉,说了句,“你就盼着到时候是我吧。”一句话惹得钟爷有些恼怒,“昌丰号是你佑护的,如果船毁人亡,你到不了岸一样不能重生。”
这是极具威胁性的话语,所以那人听了也是有些不高兴了,便有气无力的说了句,“这时候儿威胁我似乎没有什么意义,这船上的人心思重的多着呢,到时候别保不了自己的命。”这句话显然是给钟爷提醒,但是钟爷此时在气头上,哪听得了这么多,钟爷冷哼一声,“我的船,我自有分寸,你要是没事就早点歇息。”
那人耸了耸肩,“阿庆,是越来越听不得半句忠言了。”钟爷却觉得这人是拿自己开笑,便说道,“船上还有事,你要有事交代就交代给老悔头儿吧,我这儿没工夫。”说完便大步往前走。这时候的卢勤已经趁着两人掐架的时候爬了上来,但是他是百无一漏偏有一疏,当时钟爷下去的时候特意将底板扣好,但是卢勤爬上去之后,推开地板,急匆匆出了屋,便没有扣回底板。
赶上后面上来的是钟爷,所以一时间,钟爷知道自己的屋子来过人,而且不是昌丰号的伙计,钟爷本身就疑心重,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打开自己的屋门,直对船舱。却见卢勤在船舱口,有一人在船舱外,神色有些慌张的说些什么,卢勤皱着眉头点点头,两人便进了船舱。
钟爷努力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应该是卢勤刚想出船舱却被那人堵在船舱口,然后说着一些话,这些个话应该让卢勤不以为然,但是还是惹了卢勤的关注,所以两人匆匆离开舱门口,进了船舱。钟爷狠狠地攥了攥拳头,一个都不能留,他琢磨着那个背影,突然恍然大悟。
“有人发现密道了。”钟爷看着老悔头儿,老悔头儿听这话便是一惊,在他心里,最有能力发现密道的就是沈思,正当老悔头儿要说些什么,却听钟爷说道,“卢勤父子不能留,尤其是卢雪山留不得。”老悔头儿点点头,心里知道卢勤做事不周到被钟爷发现了踪迹,但是对卢勤想来没好感的老悔头儿并没有阻止钟爷的想法,反而为钟爷出谋划策。
过了五更天,天边泛起冷清清的白色鱼肚,这个时候,船是最冷的时候,卢雪山有些埋怨卢勤,整日不管他们娘三儿,天天跑到沈思那嘀嘀咕咕的,什么事情都瞒着自己。什么叫做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手,难道比自己不大的沈思也算是大人,也算是长辈?想到这里,卢雪山就心里恼火的很,还好有娘亲劝慰自己,不像那个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妹妹卢雪鸢。
钟爷看卢雪山一个人站在船板上跺着脚,变凑过去,“大冷天的,卢大少爷这是干嘛呢?”卢雪山看到钟爷还是很恭敬地,他鞠了鞠身子,说道,“没事儿,睡醒了出来透透气儿。”钟爷笑着看卢雪山,模样周正,一看便是个好人家的少爷,钟爷问道,“船舱里人是多一点,不过也暖和。”
卢雪山傻乎乎的听不出钟爷的意思,却说道,“好什么,还是一个人住的好,最好有条密道,让谁也找不到才好呢,省着没事儿挨骂。”一句无心的话却激起钟爷心中的万丈波涛,“好好地怎么想到什么密道。”钟爷祥装无意的问道,卢雪山却笑道,“没什么。”越是这样的看似遮掩的回答,越引起钟爷的疑虑。
钟爷看着卢雪山,反手将两尺长的鱼枪准备好,卢雪山还是一脸哀愁的看着海面,却见他突然一愣,血顺着额头留下来,两尺长的鱼枪硬生生刺穿他的脑袋,后面的长发被血浸的打了捋,卢雪山临死都没机会问一句为什么,就这么倒在钟爷的脚底下,钟爷似乎怕不利索,又取出一根鱼枪。这根鱼枪直愣愣的**卢雪山的胸膛,卢雪山的身子向上挺了挺便僵直了。这时候黄牙走过来,他看到地上的卢雪山,二话没说,跟着中也将尸体抬起来扔下海里。
沈思觉得自己是该透透气了,老悔头儿昨儿半夜才回来的,沈思想着让他再睡上一会儿,自己便拖着腿出了船舱。沈思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碰上一起凶杀案,沈思愣愣的看着前面,却见钟爷和黄牙将浑身是血的卢雪山慢慢移起来,然后沈思清清楚楚的听到噗通一声。沈思一惊,忙将身子缩回船舱,大大的喘了口气,心跳不止。
“你干嘛呢,大侄子。”刚刚发现钟爷秘密的卢勤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虽说昨儿晚上跟卢雪山有些争执,但是这并不能影响他此时的心情。沈思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算说了,无凭无据的倒像是冤枉了别人,而且此时自己还不能跟钟爷撕破脸皮。沈思沉默了,想着鲜活的一条命就这么被冰冷冷的鱼枪刺穿,然后满身都是血的卢雪山来不及惊呼一声,便被他们顺手扔进海里。钟爷和黄牙哪一个都不是善茬,所以,他此时此刻只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沈思压住心中的疼痛感,摇摇头。
“我发现船底的秘密了,不过,不是那人,绝对不是。”卢勤有些失望的说道,沈思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起昨晚上卢勤和卢雪山好像有过争执便说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昨儿晚上我见你与雪山兄争执,可是有什么事?”听了沈思的话,卢勤大有些受安慰,“不用管那臭小子,我昨儿顺着密道过去了,看到了,不过,一无所获。”卢勤半句不多提卢雪山,这让沈思感到有些悲哀,曾经还觉得卢勤是为好父亲的沈思,此时觉得卢勤对待自己的家人太冷漠了。
卢雪山消失几个时辰之后,太阳都从海平线上升起来,因为太阳的照射所以人都感觉暖暖的,这个时候杨氏突然找到钟爷,钟爷看着一脸焦急的杨氏,“不知卢夫人有什么事?”杨氏一脸焦急的说道,“吾儿雪山自今早出船舱便再没见人影儿,钟爷您帮问道问道,这船上谁看到了雪山?”
钟爷露出诧异的表情,“卢大掌柜可是知道?”杨氏点点头,“刚刚知道,这不在船舱里问着呢,看样子是没人知道了,我才来求您的。”钟爷用手搀扶住杨氏,“您莫急,这昌丰号总归就这么大小,怎么可能一下子没了个人都找不到,除非是掉进海里,不然翻个底朝天也给您找出来。”杨氏感动的忙点头,钟爷瞄了一眼杨氏,看了看不远处的黄牙,黄牙一笑。
“大伙都放机灵点儿,谁看到了卢家大少爷,今儿早的时候卢家大少爷出了船舱就没回来,谁看见了,钟爷打赏。”黄牙说道,眼睛扫过船舱里的人,但是那么早谁出去挨冻,所以都摇摇头,沈思知道此时自己只能是沉默,他闭着眼睛装休息。老悔头儿看看一言不发的沈思,心里寻思这孩子肯定知道,但又不说,心里便明了几分,他看向黄牙,跟黄牙换了个眼神儿。
萧师爷此时也没有表情的坐着,因为他亲眼看到卢雪山被钟爷活活刺死之后丢入海里,但是他不想蹚浑水,便也是不做声,萧师爷将目光看向闭着眼睛的沈思,他记得当时这个伙计曾出现在舱门口,只是一会儿便又没了身影。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沈思,但是以当时那人站立的姿势来看,应该是右腿完全无力,现在船舱里废了右腿的只有沈思一人,萧师爷看了看沈思,也就这么沉默着。
卢雪山的案子很好结,既然没有人看到过,那就说明卢雪山是一大早就站在船边儿上,结果没站稳,掉进了海里,掉进海里就别想着再捞上来,再说过了这么多时辰,估计已经成了海里那些大鱼小鱼的口粮。杨氏还是个知分寸的人,只是呆呆的坐在船舱里哭着,为了慰问这可怜的丧子之母,钟爷特意在午餐的时候为杨氏多放了一条鱼,还勉励她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云云。
卢雪山的意外似乎也影响了卢勤,卢勤只是陪伴在杨氏身边儿,他与沈思偶尔会相望,然后便是沉默,沈思觉得卢勤一时半会儿很难走出丧子之痛。沈思从那晚开始就被噩梦折磨,他觉得自己这样坐以待毙或者说自欺欺人是不对的,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船底又传来哼唱声,沈思听着,心里越发对着诡异的声响感到好奇,卢勤只是说不是那人,是什么却没跟他提半个字,此时自己再去打扰卢勤肯定是不合时宜的,毕竟卢勤刚刚丧了爱子,所有一切只能是沈思一个人来做。正当沈思听着曲儿发愁的时候,丁若却来了,丁若见到沈思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就说了,“这曲儿名《黄粱梦》是夫君最喜欢的,夫君本不是福清人,而是从燕北那边儿逃难过来的,所以很喜欢这腔调儿。”
沈思看着丁若,然后引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废掉的右腿,“表哥,你只要肯去船底,其他的若儿帮你。腿是不是真的废掉了,表哥心里清楚。”沈思看向丁若,“数你最聪明,只是这冒险的事儿,不能鲁莽了。”丁若听了这话,心知沈思是同意了,但是的确不能急于一时。
这时候海浪跟疯了一样的涌起,整条船在海浪上颠簸,很多人被颠的喝口水都吐上半天,沈思因为右腿不加力,所以船一动便被摔在船板上,疼的呲牙咧嘴。丁若看着沈思心里着急,便找来秀媛和萧师爷帮忙,钟爷此时出现在晃晃悠悠的船舱,大吼道,“只是浪头太大了,旁的是没有,都给我稳住。”
沈思并没有看钟爷,萧师爷看着沈思,突然说道,“那么一大片血,竟然真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萧师爷的话很轻,轻的只有沈思听得到,沈思听完突然睁开双眼看了看萧师爷,翘了翘嘴角,“钟爷的地盘,要守钟爷的规矩。”萧师爷听完便点点头,“正是。”两人相视一看,谁的脸上都带着些说不出的压抑,沈思将目光移走,安静的聆听着曲儿,依稀间回到了儿时,沈氏常常就唱这样的曲儿给他听,“最是那桃红柳绿惹人慕,却不过是一场惊来散去黄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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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起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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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日之雄霸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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