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南洋

镜子里的另一张脸


沈思听着那唱腔有些悲哀,老悔头儿见他有些消沉,边走过来,“沈思啊,想什么呢,这曲儿唱的是不合时宜了,没办法,那人想唱就让他唱吧。”沈思抬眼看看老悔头儿,看了半响却又不做声的低下头,老悔头儿凑到沈思身边儿,“卢大掌柜跟你说了什么?”
    沈思暗暗攥紧拳头,“他这时候哪有心思搭理我,卢雪山就着没了,是谁心里也安生不了,为什么?”沈思问老悔头儿的时候,眼中闪着些烁烁的光,老悔头儿心里一惊,心知沈思是知道了些什么,但这时候知道反而不如不知道,便摇摇头,“你怎么就不肯听我半句,莫要管的太多,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
    “哼,”沈思冷哼一声,“到时候,到什么时候,等到自己突然醒来才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原来沈思还是呆在福清港口福来酒馆的伙计。”沈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迷茫,他甚至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就当真成了霍老板身边儿的小伙计。他有种感觉,那就是卢勤有危险,沈思沉默了一会儿,“放过卢勤,他并无恶意,除了想找到我爹,他的心思没那重。”
    “留,也不过是留的今天,过不了明天,就算是钟爷不害他,到时候他也活不了。”老悔头儿淡淡的说道,“沈思,你的心跟明镜似的,老想着从老朽这儿听到点儿什么。”沈思听了这话却是一笑,“您都知道,却还吊着我胃口,说白了吧,我想知道船底那人是谁,为什么他呻吟的时候我会胸口发疼。”
    老悔头儿知道这次沈思也不跟自己客气了,看着这张随极了子瑜的清秀脸庞,“沈思,有些事情我当真是不能说,你以为放心里放十几年容易啊,不容易,但又真的不能说。”沈思翻翻白眼,“您就放着吧,放着也不会给您下崽,到时候就怕是烂到肚子里。”老悔头儿听着沈思孩子气的话,也笑了起来,“我知道卢勤发现了,也跟你说了,可是我还是劝你一句,别在钟爷眼皮子底下装聪明,卢勤是个例子,卢雪山的确死得冤,但是,这海上冤魂多了,不差那么一个半个的。”
    沈思从来没想到过老悔头儿会这么直接的跟自己说卢雪山的事,沈思定定的看着老悔头儿,“您知道,我知道,但是还有一个人知道。”听了这句话,老悔头儿却是一愣,沈思挑挑眉,“船底的是谁?您老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还有谁知道。”老悔头儿摇摇头,“谁知道不重要,因为钟爷的船上守的是钟爷的规矩,那人即便知道了,也不会随便说出来,你何必做这个坏人。”
    沈思脸上有些难堪,毕竟刚才自己是想通过出卖萧师爷达到自己的目的,沈思冷冷的一笑,便不再理会老悔头儿,“你倘若真的想见,我给你个机会,但是做不周到,我也保不了你。”沈思听了这话看向老悔头儿,却见老悔头儿坚定地点点头。沈思将目光看向正在小憩的萧师爷,老悔头儿随着沈思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不必有什么愧疚,这就是船上的规矩,总有些人不能留。”沈思听了这话并没有做任何反应,心里还是有几分愧疚,不过想想自己的目的,还是安静地看了萧师爷一眼,便移开目光。
    “卢雪山的确是太冤了,他根本不知道他父亲在做什么,那日是船底那人救了卢勤,而卢勤告诉我,那人不是我爹。”沈思脸上有些漠然,字里行间带着冷酷,老悔头儿看着沈思,心知这个孩子当真是与子瑜不同,倒像是沈惜雪。
    说起沈惜雪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本是落魄后的沈家之后,虽说当年富可敌国的沈万三被连坐九族,但当时襁褓之中的沈惜雪却大难不死,直接被人偷桃换李的送到了当时沈尚书的家中。因早年程家姜夫人与沈尚书李夫人有指腹为婚的约定,所以碧玉年华的沈惜雪就代尚书家大小姐远嫁到福清程家。
    沈惜雪过门之后,深的程子瑜喜欢,虽然这位来自北方的官家小姐平日里不言不语,但是程府的人大都对她恭敬有加,程大当家知道,看似文静懦弱的沈惜雪并不如她外表一般单纯。虽然沈惜雪很少踏出梅苑,但是从梅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可以看出,且与夫君程子瑜的关系很密切,不仅是相濡以沫更是夫唱妇随。想到曾经的程府,老悔头儿心里竟是几分惆怅。
    老悔头儿看着沈思,想来沈思自小被沈惜雪教导,心思定是缜密,所以肯定不如像卢勤一样留下那么大的破绽,想到这里,老悔头儿笑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果然就是这个理儿,卢勤再多历练,但是在谨慎缜密上却远远不如年少的沈思,老悔头儿脸上出了嘲讽的笑容,卢勤光明正大的截住那些个信,也就是程子珣那蠢货不知。
    沈思看着老悔头儿满是皱纹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便用手推了推老悔头儿,“您老寻思什么呢。”老悔头儿带着溺爱的目光看向沈思,“这就对了,站到该站的队伍里,对你百益而无一害。”沈思只是木木的点点头。老悔头儿看看沈思,说了句,“你先坐着,我去钟爷那边儿看看,什么时候能下去,我自然告诉你。”沈思点点头。
    看着老悔头儿走了,沈思才略微的动了动右腿,总是这样直直的一个动作,再好的腿也能搁麻了,他轻微的动作还是没有逃过萧师爷的眼。萧师爷带着笑走过来,“怎么,腿不得劲儿?”沈思见他带着笑看着自己的右腿,想想自己刚才的作为,竟没有了半点愧疚,沈思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右腿蜷缩起来又伸直。萧师爷看着沈思不避讳的样子也是一笑,“你果然有心思,我本名友廷,小兄弟你叫什么?”沈思微微一笑,“沈思。”
    “对对,沈思,在这昌丰号上总能引起轰动的沈思,你很奇怪。”萧师爷看着沈思说道,沈思一笑,“您也是,很多秘密。”萧师爷摇摇头,“当初后悔没跟着陈将军下南洋,总觉得自己能助福王扭转乾坤,想想不过是自己太瞧得起自己了,到最后竟还是走了下南洋逃生的路子。”沈思看了眼萧师爷,他对这些官兵没什么好感,“您还算不错的,好歹有些良心,不会在海上堵击我们这些老百姓们。”
    萧师爷知道沈思说的是一些转型为海盗、土匪的官兵,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要说,也是,兴也罢败也罢,苦的不过是老百姓。”沈思看了一眼萧师爷,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自己毕竟是出卖了对方,想到这里,沈思突然放软了语气,“想那么多也没用,这个时候就想着怎么安安生生的活下去最重要。”
    萧师爷点点头,“你决定装多久?”萧师爷问着,眼睛看着深思的右腿,沈思将右腿伸的笔直,“一条废腿,还用花心思装什么。”萧师爷听了沈思的话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不老实。”沈思看了看萧师爷,“太老实不容易活下去,尤其是在昌丰号,这里的风气不好,好人活不久。”听着沈思的话,萧师爷也想起那一幕,要说萧师爷与卢雪山根本没有打过交道,但是从卢雪山的面相上看,萧师爷知道,那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只是好人短命罢了。
    萧师爷见沈思有些不想说话,便点点头说道,“沈思兄弟你先休息着吧,有事就招呼我。”沈思见他要走,突然说了句,“别一个人到处走动,有个伴儿,安全。”萧师爷看了看沈思,沈思点点头,沈思觉得自己也算是做到仁至义尽了,这样也是提醒了他,只要他身边常常有那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壮士,那钟爷就不容易下手,沈思想到这里,竟也是如释重负的一笑。
    陈七哥见萧师爷过来,便凑过去,“萧爷,您还是少理那伙计。”萧师爷看了一眼陈七哥,有些嫌他多事的意思,陈七哥却独自闷闷的说道,“我见刚才你小憩之时,那人看你的目光不善。”萧师爷一笑,看了一眼陈七哥,“莫要多事,那小伙计并非恶人,况且我的事情我自己会把握好分寸,在昌丰号上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七哥听了点点头,“那您可别对那小子掉以轻心了,您看他被蛇咬了钟爷都赶过来,还让船上的人时时刻刻侍候着,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萧师爷大概是听得有些烦了便说道,“得了,我自己知道,这时候少说两句是两句。”陈七哥见萧师爷脸色不大好,便知趣的闭上了嘴,眼睛却瞟来瞟去,正好瞟到跟灿狼说着正热闹的秀媛,低低骂了句,“婊子。”
    秀媛大概是感受到来自陈七哥这边的不善目光,便看看了,看到陈七哥脸上一脸的忿然,不由撇嘴一笑,“这船上有几个人,灿狼哥你要提防着。”灿狼看看秀媛,却见秀媛看看陈七哥身边的萧师爷,“喏,那个人可是福王身边儿的师爷,虽说是虎落平阳,但这人绝对不简单。”
    灿狼点点头,“再不简单也要守着钟爷规矩。”灿狼说完向着秀媛一笑,秀媛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爱信不信,到时候规矩是规矩,不过一旦被人抽了底儿,再有规矩也不顶用。”灿狼看着秀媛,“你这小妮子心思倒是重的很,好,我知道了,到时候跟钟爷提个醒,免得到时候真被阴一下子翻不了身。”
    其实秀媛并不是因为真的关心昌丰号会怎么样,而只是她自个儿心里头见不得萧师爷好,当年秀媛与秀莲为了萧师爷大打出手,结果萧师爷眼睛长到了头顶上,愣是没看上秀媛。萧友廷将不如秀媛的秀莲娶回了家,虽说当小妾,但也是脱开了苦海,最重要的是,秀莲与萧友廷成了青楼的绝唱,而秀媛险些成了笑柄。
    这口恶气,秀媛怎么可能咽得下去,虽说再见萧友廷,秀媛也是春心大动,但是想想当年他给自己带来的耻辱,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难怪有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此时的秀媛想借灿狼的手让萧友廷在这一路上不好过,反而不知道自己的无中生有,竟是加快了他命丧海底的速度。
    “照你的意思,那人知道的多了?”钟爷抬眼看看灿狼,灿狼皱着眉头说道,“秀媛说此人心重,而且她说这个人时不时总是去笼络沈思,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主意。”钟爷没说话,灿狼是最不爱背后告状的,所以灿狼的话,钟爷还是有几分相信。何况刚才老悔头儿刚刚来告诉自己,萧师爷怕是知道卢雪山的事。钟爷此时在屋子里踱着步子,“那人果然不简单,这船上人多,不怕缺了一个两个,但是要是心思不正的,留着也没用。”
    其实钟爷担心,到最后那人如果当真是心机极重,自己怕被他横摆一刀,毕竟这次到岸要留一个人,留一个人就要死一个,那人心计多,怕到时候挑拨离间,自己的打算岂不就是毁于一旦。“既然如此,就不留了。”钟爷看看灿狼,“老悔头儿又干嘛去了。”灿烂看看底板,“人老了却爱自讨没趣,这个老悔头儿啊就是这一根筋,赶紧着让他上来,免得那人又没什么好言好语的,惹得老头儿不痛快。”钟爷的话说的很硬,但是话里话外却是对老悔头儿的担心。
    此时的老悔头儿还真的就站在那人面前,“有个人想见你,我不知道该让他见还是不让他见。”那人听着老悔头儿的绕口令,笑道,“我说阿庆怎么就婆婆妈妈起来,原来跟你这个老匹夫学的,我知道你打心底就恨我,这时候怎么顾忌起来。”
    老悔头儿看着他,没好气的说道,“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看到你乱了分寸,被你蛊惑了,但是越不让他见你,那孩子就越心事重重的,连我都不信任了。”那人用手捋着雪白的发丝,“我知道,船上装了不该装的,哼,我倒是想看看,让那人蠢蠢欲动的那个孩子。”听了这话,老悔头儿的脸皱的更厉害了,“你不是不知道,钟爷不准任何人见到你,薛大夫是个例外。”
    “你这老匹夫不过是想从我这里给那孩子保下一命,好吧,看你神神秘秘的,我也对那孩子有些兴趣,不过到时候见了,倘若惹出什么乱子,你就全权的担着。”那人看着老悔头儿说道,“前儿有个叫卢勤的过来,我很奇怪认识他,我想是那卢勤惊起了那人,你不是一直盼着那人醒来吗,那就让那孩子过来看看,反正这大冷天的,我呆在这儿也是心里腻歪的紧。”
    老悔头儿听了这话,脸上泛起微微的红光,“那我代那孩子谢谢你了,其实他醒不醒来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醒来了却也不好,毕竟船行在海上,还要靠你护着。”那人听了老悔头儿这话心里大概有些不高兴了,便挥了挥手,“行了,为了我自个儿我也不把你们丢在海上,别罗里吧嗦的,去吧。”老悔头儿点点头,鞠了鞠躬便转身走了,走前看了一眼薛三逸,薛三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老悔头儿觉得这薛三逸不能留久了。
    “老悔头儿,我一猜你就下去讨没趣,怎么看你这模样怕是又被那人撅了几句。”钟爷有些打趣老悔头儿道,老悔头儿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怎的,不过他心情不好,老朽心里明白,说两句就说两句,又不掉块肉。”钟爷听了老悔头儿的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还是您老想得开。”
    “对了,钟爷,我跟您说的那人,留还是不留?”老悔头儿看看钟爷,钟爷皱着眉头踱着步子,“卢勤的心思我懂,懂又能怎么样,不该留的就不能留。要说那人,就更不能留了,藏掖的我都看不出半分,要不是您老那天看到了,恐怕到时候我就要受人威胁了。”钟爷说道最后竟是有些咬咬切齿,他最恨的就是耍阴招,在他看来,萧师爷此时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为了留个把柄要挟自己。
    老悔头儿点点头,“可不是,卢勤那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不知道,我刚才下去就是为了打听,别说当真让我打听到了,卢勤将那人认成了子瑜。”钟爷看着老悔头儿,示意他往下说,“那人竟说子瑜有了些反应,不仅叫出子瑜的名字,更是说了些两个人的事,如果那卢勤不死心再去见那人,恐怕到时候昌丰号就有难了。”
    老悔头儿带着些哀伤的看着钟爷,“阿庆,你知道的,我多么希望子瑜能够醒过来,但是,这个时候,子瑜醒过来,这海出的去出不去就悬。”钟爷听到这时候,走过去用手搭在老悔头儿肩上,“可是辛苦了您了,好,就照您说的,反正船上的货足得很,不怕到时候没个交代。”老悔头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这时候的卢勤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钟爷算计着,此时他陪伴在杨氏身边,杨氏最近哭的多,所以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她流着眼泪,不言不语的坐在一旁,卢勤看着这样的杨氏心里也很不舒服,便伸出手替她抹了眼泪。“官人啊,雪山好冤啊。”杨氏泪眼婆娑的看着卢勤,卢勤点点头,“我知道,只是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害了雪山。”
    杨氏听了这话直起身子,“雪山性子厚诚,到底是谁那么狠心,要说雪山最近可总是跟恩公的公子来往。”卢勤看了看杨氏,“你是说沈思?”杨氏看着卢勤坚定的点点头,“恐怕不是他自己动手,只是绝对因他而起,官人,您想,咱们雪山除了沈公子还跟谁打过交道?”
    卢勤有些疑虑的看着杨氏,却见杨氏目光坚定,身边儿的卢雪鸢却说道,“娘,这话不能乱讲,哥哥毕竟与沈公子并无多少交谈,且每一次雪鸢都在身旁,不过是寒暄几句,怎么就害了哥哥的性命。”杨氏听了卢雪鸢的话有些不满,提高嗓音说道,“你这丫头倒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我倒是觉得沈思实在不简单,我们雪山不知道是那句惹了他了,才引得他加害于我儿。”
    “够了,你一妇道人家在这里乱猜测些什么,再说沈思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我却心里清楚地很,雪鸢说的没错,雪山与沈思并无多少交流,仅有的几次,我们也都在身边儿。”杨氏听了卢勤的话,也不敢多说,却将怨恨的眼神看向在一旁休息的沈思,在杨氏的心里,将对程子瑜的怨恨也加到了沈思身上。
    卢雪鸢看着母亲怨恨的眼神,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看了看一旁小憩的沈思,突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向沈思。“沈公子,我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沈思抬起头看着来势汹汹的卢雪鸢,“雪鸢姑娘,你都已经吵醒了我,何来的打扰不打扰。”沈思看着雪鸢哭红的眼睛,“勤叔和卢家婶婶还好吧。”卢雪鸢点点头,“除了中年丧子的悲恸,还能有什么啊。只是,沈公子可知我哥哥到底命丧何人之手?”
    沈思听了这话一怔,“雪鸢姑娘何意?”卢雪鸢蹲下来,“我哥好好地怎么就掉到了海里,哼,旁人看不到,我看得到,那一滩的血迹,不是我哥的是谁的?”沈思皱了皱眉头,“血迹?你是说雪山兄并不是意外。”卢雪鸢盯着沈思的脸,看着他的表情,却见他并无任何的表情,“雪鸢有一事相求,沈公子可否能帮雪鸢找出凶手。”沈思看着卢雪鸢,他沉寂了一会儿便开口道,“雪鸢姑娘,雪山兄怕是不小心违了规矩才遭此厄运,恕沈思多嘴一句,让勤叔万事小心。”
    卢雪鸢瞪起双眼,“你,什么意思?”沈思平静的看着卢雪鸢,“在这里讲不得半点道理,只要记得千万不要犯了规矩,且事事小心便可。”卢雪鸢腾地站起来,“沈公子,难道真如娘亲所说,你知道一二,还是你所为。”沈思听了这话抬起头,皱着眉头,清秀的小脸让人有些不忍,“雪鸢姑娘,虽然平日我与勤叔交往过甚,但是与雪山兄并无任何交流,再说我沈思是什么人,旁人不知,勤叔心里明白的很。”
    卢雪鸢看着沈思,心里觉得沈思的的确确跟哥哥的死无关,她看着眼神清澈的沈思,“我知道了,只是一时情急,沈公子莫要生气。”沈思摇摇头,“算了,你也是心里着急,你回去吧。”卢雪鸢和沈思第一次单独相处竟是以不快收场,这点让卢雪鸢有些不痛快,让沈思也感到很烦躁。
    卢雪鸢回去没一会儿,卢勤便出现在沈思的身边儿,“雪鸢跟我说了,先跟你小子说句对不起,那孩子性子冲,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沈思摇摇头,“无事,她也是着急,勤叔你不必道什么歉。”卢勤又跟着说道,“你跟雪鸢说让我当心,是何意思?”沈思摇摇头,“感觉,雪山兄遇难,您这当爹的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卢勤笑着说道,“我懂,沈思,你是个好孩子,贱内也不是有意怀疑你。”沈思点点头,却见丁若匆匆过来,“表哥,我知道一事,薛相公当真是在船底。”沈思看了一眼卢勤,便问道,“你从何而知?”丁若听了这话看了看卢勤只是摇摇头,“表哥,薛相公被困在船底,替一个怪人看病,你可还记得白天的曲儿,就是那怪人唱的。”
    沈思听着笑了笑,说道,“既然那两人还有心思唱曲,就说薛大夫并无性命之危,你不必这般的着急,再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到处窜来窜去的,惹人不快。”丁若听了沈思的话点点头,然后直直的看着沈思的眼,“倘若表哥遇到薛相公,且一定告诉他,若儿很惦念他,让他保全自个儿。”沈思点点头。
    丁若说完向着卢勤鞠了个礼便走开了,卢勤看着丁若走远,便问道,“你表妹?”沈思点点头,“核儿姨娘的长女,自小与我长大,也难为了她。”卢勤点点头,“你想入船底?”沈思点点头,“恩,一日不入船底心思一日不能放开,勤叔,你说那人不是我爹却有我爹的容貌,你能确定那人的的确确不是我爹?”卢勤点点头,“那日仓促的很,只是觉得他知道我,且知道十五年前我与子瑜没喝完的那顿酒,但是那人言语颠倒,却说自己不是子瑜。”
    “我只记得一本玄幻的古书中曾经记载,一书生外出夜归,第二日便不大认得自己的家人,但是时时却又能说出自己与家人的点点滴滴。那本书说是被狐仙侵了魂魄,虽然只是传言的小说书本,但是我却觉得您所看到的子瑜定是如书生一般,被妖孽侵了魂魄。”沈思皱着眉头看着卢勤,一字一句的说道,卢勤点点头,“沈思,果真有你的,的确,我怎么没想到。”
    “所以,我肯定要去的。”沈思坚定地说道,“用我陪你吧。”沈思看着卢勤摇摇头,“不必了,你这个时候还是不要乱动的好。”卢勤点点头。沈思将目光看向船舱,见老悔头儿正跟黄牙说些什么,却见黄牙呲牙咧嘴的笑着。沈思将目光收回闭上眼睛。卢勤用手摸了摸沈思的头,“你歇着吧,没事的,很快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子瑜,我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沈思听了卢勤的话心中竟是一酸,不愿意睁开眼睛看这个中年男子,他不知道卢勤到底对子瑜有多深厚的感情,但他知道,卢勤对子瑜的感情深的连整个卢家都比不上。
    老悔头儿看着闭着眼睛假寐的沈思,安静的坐在边儿上,“睡了啊,等明儿我来叫你,明儿晌午头儿钟爷带着黄牙做些别的事,所以有个机会,去吗?”沈思闭着眼睛点点头,“到时候,你跟着我便可,即便有什么事,我还能护着你。”沈思又是点点头,他睁开眼睛看着老悔头儿,却见那老头儿脸上有些不安,沈思不知道怎么,变凑过去,“您放心,我没事。”说着便抓起老悔头儿的手放在他的右腿上,“它没废。”
    老悔头儿带着惊喜的目光看向沈思,“当真,那就好那就好。”老悔头儿知道沈思是有意瞒着所有人,便点点头,压抑不住欣喜,沈思却有些黯淡的说道,“那不该知道的人看到了,所以我不能留他。”老悔头儿听了这话,看了看萧师爷,点点头,“放心,那人看到的也就只能烂到肚子里。”沈思点点头,看向萧师爷,只见黄牙凑着那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萧师爷,我见您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角色,我黄牙素爱交朋友,怎么着交个朋友。”黄牙一脸讨好的神情,萧师爷身边的陈七哥说道,“跑船伙计,我们萧爷不善言辞,你的心意我们爷心领了。”黄牙听了这话嗤的笑了,“这位大哥说笑了,这昌丰号上哪来的爷不爷的,我只是想跟这萧兄弟认识一下。”
    陈七哥听了这话,看了一眼萧师爷,不再作声,萧师爷笑道,“难得承蒙黄牙兄弟见得上,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黄牙笑着说道,“这就对了,您一看就是官宦出身吧,旁的不说,就这份儿气势,我黄牙就看得出来。”萧师爷笑笑,“都落魄到这地步了,黄牙兄弟就不要拿萧某打趣了。”
    “萧师爷太谦虚了,倘若到了南洋,您多少也是有些门路的,到时候黄牙我可就要多求您照应着点儿。”黄牙一脸虔诚的说道,“难道昌丰号只是最后一次出船?”萧师爷问道,黄牙看着萧师爷喜怒不言于色的表情,“当然,旁人不知道,我黄牙清楚地很,所以到时候也要跟着您混了。”
    萧师爷大笑起来,“这昌丰号的秘密太多了,不知道萧某是有幸还是不幸登上这么一条船,不过有黄牙兄你这些话搁在这儿,萧某心里就踏实多了。”黄牙点点头,“再多的秘密跟你我何干,守着规矩就好。”萧师爷点点头,身旁的陈七哥说道,“黄牙兄,你不早不晚的跟萧爷打关系究竟何意?”
    黄牙瞪了瞪眼,“哎呀,什么不早不晚的,我看这时候是刚刚好,这几天我也看出来了萧师爷不是一般人,才多方打听,你这壮士也太多虑了。”萧师爷听了黄牙的话,看了看陈七哥,陈七哥闷哼一声,他不怎么见得上黄牙这个人。
    黄牙见陈七哥不待见自己,便知趣的说道,“萧师爷有时间咱们聊聊,既然这位壮士不待见我,那我就别搁在人家眼前儿面添堵。”说完冲萧师爷笑笑就走开了。萧师爷有些埋怨的说道,“陈七哥,你这是何必,你当我不知道这人突然凑近乎肯定没什么好事,但是在人家船上你这般肆言,可是会惹得麻烦的。”陈七哥点点头,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两个人沉默起来,萧师爷心里掂量着,其实刚才黄牙的一席话让他的确很受用,但是他也知道昌丰号上绝无善辈,留一个心思也对。
    黄牙跟萧师爷说完话,便去钟爷那里汇报情况,“想办法支开他身边的那人,这萧师爷不简单,越不简单越不能留。”钟爷把玩着一块玉石淡淡的说道,黄牙点点头,“只是支开那人……”老悔头儿不等黄牙说完,却是笑了,“这挑拨离间的事儿,咱们黄牙那是得心应手的很。”黄牙听了,啧啧两声,说道,“您老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老悔头儿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实在在的夸你啊。”
    黄牙笑了,钟爷笑了,老悔头儿也笑了,几个人笑了一会儿便停住了,钟爷说道,“这事儿就这两天办了吧,我看你船行的一帆风顺的,没什么大碍。”老悔头儿点点头,“不过那人说还有一大劫难,还是应该小心点。”黄牙也跟着点点头,钟爷点点头,“嗯,的确,只是那人现在脾气屌的很,话不多说一句,也不知道是什么劫难。”老悔头儿微微皱了皱眉头,“天灾无事,但怕是人祸就不好办了。”钟爷看着老悔头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黄牙这时候插嘴道,“要是没别的事儿,钟爷我先回去,我想法子让那姓萧的单独出来。”钟爷点点头,“入夜之后,免得让人看着。”黄牙点点头便走了,老悔头儿看看钟爷,“卢勤哪儿,我这就过去,还要麻烦您了。”钟爷却走到老悔头儿身边,用手搭在老悔头儿肩上,“咱谁跟谁,倒是让您老当个饵,既然他死,就让他死的明明白白,也算对得起子瑜了。”
    老悔头儿听了这话却是将脸撂了下来,冷哼一声,“阿庆,那人跟子瑜有什么干系,只不过看在他平日照顾深思的面子上,让他死个明白罢了。”老悔头儿看看天,“天色不早了,我这就过去把他叫过来。”老悔头儿说完,不等钟爷回应,却又说了句,“一会儿,我还想再看看那人,想问道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劫。”
    钟爷点点头,“只怕那人又不会给您好脸色,到时候……”,老悔头儿听到这儿却说了,“没事儿,那人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该问的还要问,你知道,被他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的,只是我自个儿越来越想多看他两眼,总觉得人老了,快大限了一样。”
    老悔头儿说的很悲伤,钟爷听了也是心里有些难过,想想老悔头儿也是已过杖乡之年,心里也不由生出些悲伤,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不算短,十五年了,老悔头儿竟跟在自己身边十五年了,钟爷想着心里也越发的难受起来,“一会儿我带他去杂物隔间,到时候您老让灿狼过去,最好再叫上黄牙,奎生就免了,那人忒重感情了。”老悔头儿点点头,“该说的跟他说了吧,卢勤酒量大,您别硬喝。”
    钟爷听着老悔头儿这般关心自己,心里一股暖劲儿,“老子知道,呵呵,当年他瞅着我不顺眼,今儿我就让他心里痛快了。”老悔头儿没说话,点点头,便出了钟爷的屋子。
    老悔头儿看着将晚的天色,嘴角上扬,心里有些很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是痛快还是悲伤,最近他总是到了半夜咳嗽,然后会心口阵痛,有时候咳得厉害便会出些血渍,想来是身子骨有些不成了,但是他必须撑着,至少要撑到了岸,至少要撑到保沈思万全。
    老悔头儿迈进船舱的时候,看到黄牙正一脸神采飞扬的跟萧师爷谈天说地,脸上完全是一种崇拜,老悔头儿一笑,他先走到沈思身边儿,“待会儿你便出船舱到船板上,我先去忙个事儿,一会看到我别招呼我,直接跟在我身后就行,知道吗?”沈思听着老悔头儿的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是,您老小心。”老悔头儿听了这话笑了,“是你要小心,一个不周到,我可就保不了你了。”沈思点点头,老悔头儿看看卢勤的方向,对沈思说道,“你别跟我一前一后的,你先出去,在船板上,我稍后便到。”
    沈思太过兴奋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老悔头儿看向卢勤的神情与平日不同,沈思点点头,慢慢的站起来,一副瘸了腿的模样,一走一歪的走出船舱,看沈思出了船舱。老悔头儿待了一会儿,便向卢勤走过去。
    “卢大掌柜,现在可好?”老悔头儿轻轻问道,卢勤苦笑一下,“好什么好,儿子就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老悔头儿皱着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老朽有事儿跟您说,您看您,方便吗?”这时候卢雪鸢走过来说道,“爹,您去哪,雪鸢跟着。”卢勤看了一眼卢雪鸢,略带些责备的说道,“胡闹,你还不该在舱里好好服饰你娘,再说,我能有什么事。”
    杨氏看看卢雪鸢,说道,“雪鸢,别多事,你爹跟船上的钟爷关系了得,你一姑娘家别太造次了。”卢雪鸢撅着嘴坐下来,嘴里闷哼了一声,“卢大掌柜,你想知道的,老朽不能告诉你,但有一个人想跟您念叨念叨。”老悔头儿看着卢勤刚才还冷淡的表情突然有了声色,心里知道卢勤肯定会同自己见钟爷,果真,卢勤问了句,“谁肯说?”
    老悔头儿笑了笑,“你当真不知道谁会说?那年留下来的那几个人里,有些人憋不住了。”卢勤脸上出现一丝诡异的笑,“为何,偏偏挑这个时候说?”老悔头儿垂下眼皮,默不作声,“卢大掌柜不想听,我便去回了那人,倘若想听,就随老朽过来。”说完,老悔头儿也不跟卢勤罗嗦,径直出了船舱。
    卢勤看看杨氏,杨氏微皱着眉头,“可是与恩公有关?”卢勤点点头,杨氏脸上显出几分苦涩,“只要是与恩公有关的,夫君您又怎么会袖手旁观了,去就去吧,虽说您在昌丰号上虽说不是这里的伙计,跟他们的关系好得很,也不会有人敢动您三分,只是凡事多谨慎,免得入了人家的套就不好了。”卢勤还是点点头,然后突然用手握住杨氏的手,“你且放心,我自然会平平安安回来,我卢勤说过,到了南洋便要对你好,把上半辈子欠你的情意都补上。”
    杨氏听了这话眼眶一红,“夫君何必说些这样的话,你心里有我就好。”卢勤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雪鸢,“雪鸢,爹不希望你再出事,好好呆在娘亲身边。”卢雪鸢说不出来的难过,她不希望卢勤走,总觉得很不吉利,会有什么大事,比如说卢勤一走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但是她一个女儿家,也不能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只得闷闷的嗯了一声。
    卢勤看着已经出了船舱的老悔头儿,大步跟过去,老悔头儿走在前面,卢勤走在后面,“这是去哪儿?”老悔头儿淡淡的说道,“跟着吧,那人要喝酒,喝着酒说。”听了这话,卢勤心里已经知道是谁要告诉他,“钟庆,他怎么了,瞒了十五年瞒不下去了,良心受谴了?”老悔头儿像是没听到卢勤的指责一般,只是说了句,“你既然看到了,还瞒着有什么意思。”
    卢勤一愣,“你们,知道了。”老悔头儿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卢勤,“那人说的,你不该,不该轻信了,他哪里还算得上是个人呐。”卢勤看着老悔头儿,不屑的笑了笑,“这船上的人都知道我的心思,您也懂。”老悔头儿点点头,转过身继续走。
    “这儿有点儿乱,你小心着脚下。”进了杂物隔间,老悔头儿提醒着卢勤,卢勤不应声的跟着老悔头儿,却闻到一阵阵的酒香,钟爷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些凝重,看到卢勤来了,只是微皱着眉头,说了句,“还盼着你别来,你还是来了,遇到他的事你就非要刨根儿。”
    卢勤笑了,“你这摆的是鸿门宴我也要来啊,遇到子瑜的事,我就不能不问,就不能当做不在乎,你不也一样。”钟爷听了笑了笑,笑的有些苦涩,“是啊,那人你也见过了,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吧,来,来,坐这儿,就跟在福来酒馆一样,你我本是谁也看不上谁,却因他成了铁生生的酒友。”卢勤听了,便也放松下来,“是啊,霍胖子死了,不死的话让他在南洋开个福来酒馆,到时候,咱还是一吨喝。”
    钟爷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不自在的表情,老悔头儿见状便说道,“你们喝着,我先出去了,你俩儿好说话。”钟爷笑着说道,“十五年了,老悔头儿还是昌丰号上最懂规矩的,哈哈。”老悔头儿跟着干笑两声,“我的事儿,钟爷也跟卢大掌柜说了吧,想必卢大掌柜也感兴趣。”卢勤听了这话回头看看老悔头儿,却见老悔头儿冲他一笑,脸上竟是冷漠和疏离,卢勤看向钟爷,钟爷说道,“你坐下,咱们慢慢儿说,老悔头儿你先出去吧。”
    老悔头儿没有应声,但是不一会儿便听到隔间木门咯吱一声被关上,卢勤闻了闻酒,“挺香的酒,哪来的?”钟爷笑着说道,“霍胖子那晚上给的,唉,卢勤,你想从哪里听起。”卢勤喝了一口酒,香辣香辣的味道直窜进卢勤的嗓子里,落到胃里是火一样的辣,卢勤狠狠地咽了一口,说道,“十五年前。”钟爷看看卢勤,也跟着就是一口酒,呛得眼泪都差点出来,钟爷嘶的吸了一口气,“十五年前啊,说出来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但的的确确就他娘的发生了……”
    老悔头儿除了船舱便加紧步子,他先让灿狼在门口守着,一会儿又遣阿福去叫黄牙,自个儿在吩咐完之后,便从船板上转了一圈,慢慢的踱着步子向钟爷的屋子走去,后面跟着一个腿脚利索后生模样的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船板上。
    “因为带着你,所以不能点火把,你放心到了下面自然就能看见东西。”老悔头儿跟沈思说着,沈思点点头,一步一步的跟在老悔头儿的身后。这时候,却听到薛三逸呃呃的声音,老悔头儿忙说道,“薛大夫莫慌,我是过来看看他,就着钟爷让我带话问问到底是什么劫难,顺便带来个人让他瞧瞧。”
    薛三逸看到沈思,先是一愣,然后就点点头,沈思向着薛三逸也点点头,沈思说道,“薛大夫可好,且不要担心上面,一切安好。”薛三逸听了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满眼感激的冲着沈思点点头,沈思也鞠了鞠身子。
    “呦,前儿刚来一个,今儿又来一个,让我看看。”那人从被褥里钻出来,雪白的头发映衬着一张脸,沈思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愣了,那分明是自己,那人看到沈思的脸也愣了,冷冷的说道,“老匹夫好闲情啊,带着个镜子来吓唬我呢。”老悔头儿忙说道,“没有没有,这活生生一个人,怎么是个镜子。”
    “不是镜子,那这张脸分明就是镜子里的……”那人说到这儿突然笑了起来,“老匹夫,你想活着的时候让他出来,好跟他念叨念叨啊,哼,这小后生怕是,来者不善啊。”沈思没有听那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不同的是,那人一头白发,而他一头青丝罢了,沈思有些挪不动步子,说不出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看着看着,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了一声,“爹爹”。那人随即一愣,船底死一般的寂静,老悔头儿和薛三逸大气不敢喘一口,薛三逸看着沈思和那人,果真像是照镜子一般,只是不知道谁才是镜子里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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