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悔头儿的话让几个人陷入了沉默,老悔头儿却看了看钟爷,钟爷也看向老悔头儿,几个人的沉默,很快被大成打破了,“管那么多干嘛,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条,反正这条命也多活了十几年,无依无靠的还怕个死不成。”大成的话的确激起了灿狼等人的情绪,都随声附和着,这时候钟爷冷笑一声,“横竖就一个人了,还真就不怕死了。”
但是面对死亡,有些人心中还是存着些恐惧,比如黄牙,黄牙找到阿福,“阿福,你水性如何,到时候不如跳海算了,可能还能存条命。”阿福看了一眼黄牙,“留条命有什么用,你还嫌咱们这条命留得不够久啊。”黄牙突然板起了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个人,我不说别的,我为嘛不去找灿狼他们,不行,那些人算盘打着响着呢,你以为都像你啊,还真一心向死了。我还告诉你,你死了往后都没人给你烧个纸钱。”
阿福看着黄牙,“可不是说想逃就逃得出的,这大冷天儿的,跳进海里,就算是淹不似也冻死了。”黄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没法说你,我告诉你,我觉得就快到了,到时候,别往那边儿凑合,躲过去不就成了。”阿福似乎也动了心,他点点头,黄牙看着有些被说动的阿福笑了笑,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
这边儿黄牙找到阿福,那边灿狼找到了奎生,但是灿狼并不是黄牙一样的想法,他只是不想自己的侄子跟当年他大哥一样惨死在岸上,“奎生,我知道你水性好,你帮我忙。”奎生看了眼灿狼,眼中很是复杂,“跟大李有关吧,我就只知道你让那小子上了船,结果是你自己难受,我还跟你说句实在话,就算是我带着,大李那水性根本游不出去,要留还不如留你自己一条命。”
“奎生,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才这么说,可是当年大哥惨死,我不想让大李再走了大哥的后路,我这年纪也没什么牵挂了,死也就死了,但大李还小,他的日子还长。”灿狼急急的说道,奎生看了一眼大李,“他日子长,咱们兄弟这十五年是长是短,活得痛快吗,灿狼,听天由命吧。”说完这句话,奎生看着灿狼的表情跟着说了句,“我能逃出,就能把那小子带出去,这你放心。”灿狼的脸上露出笑容,“奎生,下辈子有机会再报答你。”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信上这个了,下辈子,真有下辈子,我就是死也让燕儿跟我在一块,你知道吗,那死了的薛夫人眉眼和燕儿真像。”奎生说着,眼睛定定的瞅着前方,“那燕儿也年纪不小了,本来我们还打算到了南洋安个家,真他娘的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完蛋了。”
灿狼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笨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了。”奎生看着灿狼眼中是一片绝望,他笑着说道,“过不去,我活着一天就一天过不去。”
沈思从老悔头儿嘴里听说了程玉娇的事儿,心里也有些歌不痛快,“虽说见不上那人,却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姑娘,黄牙是造孽啊。”老悔头儿说着,突然看向沈思,“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能陪你到南洋了,我把卦象还是说给了钟爷,他毕竟有几分忠义在,会带着你到南洋。你切记的,到了南洋就别跟他混在一起了,到时候看我给你的香囊,里面留了些东西给你,够你过活的。”
沈思接过香囊,香囊很精致,沈思看看老悔头儿,老悔头儿呵呵一笑,“怎么可能是我这老头子的手艺,这还是你祖母再世的时候送给我的呢,她人好,我却一时瞎了眼睛。”老悔头儿看看沈思,“想听吗,那个故事,其实并不是世人所传言的那样。”沈思看着手中的香囊,“您对我爹讲过吗?”老悔头儿摇摇头,“没有,子瑜根本不再给我机会,沈思,你想听吗?”老悔头儿又问了一句,沈思点点头,“想听,我想听了之后说给爹。”
老悔头儿的眼睛里的有些东西在闪烁,“人老了就没出息,好,好孩子,从哪说起呢。”老悔头儿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年子瑜十二岁,他对待我新纳的二娘和子璋很冷漠,其实我是一直瞒着他们娘俩儿在外面替如嫣赎了身子,便一直将她养在外面,最后生下子璋,看着子璋一天天长大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便在子璋八岁的时候,决定将如嫣和子璋带回程府。”
“当时夫人虽然没说什么,毕竟三妻四妾的有的事,不过我知道,她一天一宿不仅滴水半米,可是,我决定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就这样,如嫣入了程府带着子璋。那一日,我去绸庄办事,走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夫人,她那日打扮的很是隆重,我笑她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干什么这般隆重,夫人却一笑,淡淡的跟我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节了。我并没当回事儿,又去看了如嫣和子璋,便就出了程府。”
“我是在绸庄听到夫人投井的消息,当时是一个家奴跑来告诉我,我匆匆跑回家后,看到的是从荒井里打捞上来的夫人,只见她全身浸湿,手脚已经冰冷,脸上透着青白青白的光,子瑜跪在地上大哭着,然后用手指着如嫣愤怒的发泄着。我喝令子瑜不要失态,便遣人将他强压着走了。如嫣对我说是夫人的丫鬟去找了如嫣,结果如嫣来时,便看到妇人站在井边儿上,话没说两句,夫人便投了井。当然人命关天的大事,怎么能轻信了一个人,我便遣来当时传话的丫鬟。”
“谁知道那丫鬟口口声声的说着与自己无半点干系,是姨奶奶叫的夫人,我一时也懵了,但是感觉如嫣虽然是出身青楼但绝对不会胆大到害了夫人,便强将此时压了下来。我当时为了削一削姜家在瑞蚨绸庄的势力,便将如嫣补了空缺,成了程府的夫人,至此,子瑜边和我形同陌路。可是,沈思你可知道,如嫣当真没有害了夫人,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是一日我去荒井前,就这么坐着,一阵邪风刮过来,荒井旁的土一下子就扬了起来,我避开土却发现一封信,原来是夫人临死前埋在荒井边儿上的,原来,夫人当真是想不开跳的井,而且是做了好久的准备。”
沈思看着老悔头儿脸上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笑,“当真是夫人的亲信,还是有人仿了夫人的笔迹?”老悔头儿笑了笑,“夫人的字连我都自叹不如,更别说青楼出身不识半字的如嫣,而且那信笺上的称呼,旁人是不知的,只有夫人与我知道,那是我俩定情之时的称呼。”
“原来就是这样。”沈思有些失望的耸耸肩,“但是,我还是把如嫣想的太好了,呵呵,却不知道她跟二房那边勾搭着,竟是打定了瑞蚨绸庄的主意,子璋也是定没出息,白让我错看了他。”老悔头儿叹了口气,“悔不该当初让如嫣做了夫人,如果当时不是只想着如何打压姜氏势力的话,子瑜也许不会对我这么深的误会,沈思,我这一辈子,一步错步步错,最错的就是承下瑞蚨绸庄。”老悔头儿看了一眼沈思,沈思看着他,“您如今只有悔不该当初,所以称自己老悔头儿?”
老悔头儿点点头,“夫人的死成了谜,你说就算有机会对子瑜说,子瑜会相信吗,但是女人心海底针,夫人的的确确是受不了我在外风流,子璋只比子瑜小四岁,我欺骗了她这些年,她哪里心甘,说到底还是我不对,不对啊。”沈思握紧手中的香囊,“过去的事了,说了也没用,改日见了爹,我会告诉他,我想这么多年了,爹也早就知道真相了,您说不说的又能怎样,说不准爹心里也是堵在哪儿,好好的您都瞒了这些年,就瞒下去呗。”
“唉,是啊,早知道瞒不下去,一开始领进门便好。”老悔头儿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沈思帮他拍拍背了,老悔头儿慢慢停住了咳嗽,“这世人的心,最难猜,最猜不得,眼见为实也不全对,见到的未必就是真的发生了的。”沈思点点头,“那您为何知道钟爷会带我到南洋?”老悔头儿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他对你放了戒心,到时候,不会加害于你,旁的人是死是活与我老头子何干。”
沈思刚想说话,突然看不到了老悔头儿,沈思大惊,却听到老悔头儿的声音响起来,“莫怕,当年就是这团海雾,这不又来了,每年一次,经历多了也便习惯了,你莫动,就这么呆着,等到了岸你自然就能看清楚了。”沈思点点头,却听到船舱里不绝于耳的尖叫和哭声,大概一时间自己被白色浓雾隔离之后都有着恐惧,所以妇孺们不由自主的就惊吓的尖叫起来,而男人们则紧张的喊叫着妻儿的名字,却听钟爷的声音传过来,“都给我闭嘴,稳住了,这马上就到岸了。”
这是一剂强心针,所有的人几乎同时闭住了嘴,虽然谁也看不到谁,但是一种喜悦战胜了恐惧涌上心头,“这海雾大,看不见就看不见,都呆在原地别动。”钟爷的声音还是从那个方向传来,可见钟爷都不干动地儿,船就这么行驶着,谁也动不了,大家屏住了呼吸,都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老悔头儿突然跟沈思说道,“他跟你讲那年我们所遇到的大雾了吗?”沈思嗯了一声,“爹没多讲,只是告诉我,他是怎么变成了那副模样。”
老悔头儿哦了一声,“十五年前我们就遇到这样大的海雾,当时我还在船舱里,挨着我坐的是子璋,子瑜当时跟钟爷再船外面。当时很多人在大雾里慌了手脚,一个连一个的栽进海里,扑通扑通的,跟煮饺子一样。我记得那时候钟庆的嗓门极大,大声吵吵着,说什么喂馋了邪神谁也走不掉,一时间船便安静起来。”
“当时是九月天,没有这么冷,但是一天一宿生活在白雾里,纵使是没了那份恐惧但是也是大不自在,有的不听话的摸索着就摸索到海里了,那时候的昌丰号就好像只有一个船板,稍不留神就掉下去。雾漫漫散去了,大家的心也就放到肚子里了,可是散去了浓雾之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富丽堂皇的宫殿。我们走进宫殿看到的满眼都是金银财宝,手触到的都是极品的汉白玉,脚下都是闪着金光的金银器皿,大家都疯狂了,除了子瑜。”
老悔头儿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当时钟爷还算理智,说道,昌丰号上的货多,向运输这么多的金银财宝那是不成的。子璋那个不中用的却命下人们将一箱子一箱子的绸缎都扔到了海里,我看着着急便训斥他两句,结果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往昌丰号上装着他的金银珍宝。待我们都装好了,其实当时子璋贪心还是想要装更多的,但是昌丰号的容量毕竟有限,如果拿得太多,别说能不能到南洋,就是行的动行不动船也是个问题。子璋不听还是带着人们去了宫殿里铺满宝藏的内殿,子瑜见他们都去了,便一脸凝重的也跟着去了,我见子瑜、子璋都去了,就也跟着。”
“这次我们再打开内殿的时候,却发现在大殿之上坐着一个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东西,子璋是见钱眼开,大声吼道,你是哪里的妖怪,敢挡了本公子财路。那架势像极了土匪,那东西听了却是一笑,他说我们可以随意的拿走金银宝物,但是要给他一具肉身,他说我们所有人可以留七个人回去,但其他人要进他的万人坑。一下子就炸了锅了,大都不相信这个怪物所说的话,只有子瑜是沉默的。”
“子瑜不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果然内殿中间离开一道大缝隙,捡财宝的人就这么来不及叫一声就跌进了坑里,那个坑很深,坑里是浓浓的盐腥味。子璋也惊了,大家围着坑站着一时间却没主意,这个时候,那人说话了,你们人太多了,送我一具肉身,我便留你们七条命。”说到这儿老悔头儿很神秘的凑到沈思跟前,但是沈思并看不到他,只是觉得老悔头儿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喷了自己一脸,“你知道吗,当初子瑜卜卦时就卜的七人归。”
“这个时候那人却把眼光看向子璋,子璋忙将我推到前面,我一惊便怒吼他,结果他还挺有理,这个时候当时昌丰号上的十几个伙计也开始为了活命打斗起来,那人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过了半个时辰,那人大概是看烦了,便从嘴中吐出芯子将他看着不顺眼的人投入万人坑,其中就有灿狼的大哥,还有很多,跟着押货的伙计们和家丁也都难逃一死。我当时记得自己站在万人坑的沿儿上,上面还剩下九个人,这个时候,子璋却推了我一把。”
老悔头儿像是陷入深深的回忆,语气加重了些“我掉进了万人坑,却见子瑜站出来,说道,我的身子给你,但是你必须将我爹救上来。我此时已经跌入万人坑了,只记得子瑜上前,子璋警惕的看着子瑜,然后好像一下子就陷入了地里面,我想我是要见阎王爷了。不过,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钟爷和灿狼他们,我寻不到自己的儿子便问他们,钟爷指着那人说道,子瑜不就在那里吗,程子璋是个牲畜不如的东西,邪神将他抛进万人坑了。”
“谁说不是啊,一个到节骨眼儿上将自己亲老爹推进火坑的人还留他干什么,死也就死了,但是我知道子瑜变成了那人的肉身,心底说不出的难过。却见那人披着子瑜的面皮,对着我们说,十五年,每年送一次祭品,送十五年,我便将这具尸首还于你们,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要跟着你们行船。钟爷大惊,他却说道,邪神虽是在海上但是也应该住海里,所以要钟爷在船底打造一口棺材给他。钟爷就这样将昌丰号的船底改造成了一口硕大的棺材,为的就是装那个人。”
沈思听完点点头,“原来这样,十五年又十五年,不过是邪神重生的周期罢了。”老悔头儿点着头说道,“可不是,这个十五年结束了,下个十五年不知道哪里该遭殃了。”
老悔头儿的故事讲完了,沈思便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不知道行了多久,沈思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沈思用手砸着腿,却渐渐看到了老悔头儿的身形,“雾散了吧,一会跟紧了我。”沈思这时候突然紧张起来,点点头。钟爷这时候却说道,“都赶紧着,下船。”所有人雀跃着跟着中也下了船,但是下了船的人们马上呆住了,沈思是跟在最后出的船舱,他出了船舱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坐落在海岸上的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所有人带着震撼走向宫殿,宫殿内更是让人震惊,殿内金碧辉煌,金身大肚弥勒佛正在捧腹大笑,两边四大天王身躯魁伟,栩栩如生。
再看那些宫殿摆设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就当所有人都惊讶于宫殿的奢华时,眼尖的却看到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然后惊呼,“快看那可是,可是我们大明朝的皇帝?” 钟爷并没有任何的表情,直盯着雕着金龙的龙椅,使劲的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只见这身着黄色龙袍的帝王,此时正满面怒气的望着宫殿入口,皇帝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但是看起来就像是雕塑一样。有几个大胆的凑到龙椅旁,用手触碰着龙袍的人,入手之处全是冰冷,又大胆的用手触碰龙椅上皇帝的脸颊,并不是生硬硬的石膏,而是像真人一样有着弹性,几个人惊恐之下连滚带爬的跌下龙椅,钟爷冷冷一笑。
沈思看了看老悔头儿,“这是活死人,你看他像是真人一样,却是死尸一具,不过看起来这绝对是我们大明朝的皇帝,当年我曾怀疑过,此人乃是当年消失的建文帝,不过是不是,还真不知道,再说这庞大的宫殿不过是那人的虚幻之设,沈思你且定了心神跟着我。”沈思忙点点头。
“这时候怎么不见那人?”沈思疑惑的问道,老悔头儿一笑,“那人早就入了内殿,你只是不知道罢了,薛三逸那狗腿子肯定也跟着了,老朽当初是多此一举了。”沈思听着便说道,“薛大夫人不错,爷爷不必这么说的。”老悔头儿看了一眼沈思,“傻孩子,你当时随随便便的人,那人便留在身边吗,虽然薛三逸不能讲话但是这人绝非善辈,你且离他远一些。”沈思有些不乐意的点点头。
这时候百十余口人穿过富丽堂皇雕翎画柱的宫殿,到了一扇庞大的木门前,木门镶着金色的边儿,看起来极其奢华,沈思咽了咽口水,“爷爷,这里面是什么?”老悔头儿一笑,“这里面是万人坑。”沈思当时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却见钟爷轻轻一推,木门咯吱一声打开,结果满眼金灿灿的光,沈思愣了,百十余口人都愣在那里。
“这里的宝藏,你们随便拿,拿了便是自个儿的,去吧。”钟爷大声说着,兴奋的人们冲向宝藏,老悔头儿看着那些一窝蜂冲向宝藏的人,不由冷笑起来,也是面对这样多的金银珍宝,谁还能当真坐得住。大殿当中是八只单腿独立的金鹤,金鹤射出灿灿金光,在八只金鹤之间则是满地的黄金器皿,璀璨的红蓝宝石,还有珍珠玛瑙以及翡翠玉石,珍宝样式之多,数量之多,都是让人叹为观止,让人都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金光和各色宝石的光彩之下,连普通的银器皿也都反射出让人迷醉的光芒,整个大殿就像是传说中的万花筒一般,让人陶醉。老悔头儿看着杨氏和卢雪鸢,这是人群中唯一没有前去哄抢宝物的人。杨氏见老悔头儿打量自己,便微微点了一下头,老悔头儿眼中露出赞赏之光。卢雪鸢看着那些贪婪的人,不由把目光瞥向沈思,却见沈思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哄抢着金银珍宝的人们。
财叔和赵良死的早,所以没有机会看到这铺满黄金的宫殿,但是程子珣却还活着,贪婪的他不停地揽过金银珍宝,但是大有猴子摘桃子的模样,摘了桃子丢西瓜,摘了苹果丢桃子,结果就见程子珣一气之下,竟脱下长衫,一捧一捧的直接往里面扔着。程玉麟不愧是程子珣的儿子,之前还沉浸在妹妹死冤之中的他此时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整个换了一个人,神采烁烁的尽情的敛络着地上的金银。
“那是什么。”沈思还是看到内殿大座上突然出现的人影,他定睛一看,认出那正是船底那人,身旁立着的则是薛三逸,沈思刚想迈步向前却被老悔头儿止住了,“看着。”老悔头儿话音儿未落,却见铺满金银的大殿上,八只金鹤突然向八方退回数步,中间竟裂开了大口子,说是迟那是快,就见刚刚还亢奋着捡着金银宝藏的百十余人一下子就落入中间的裂缝之中。
沈思大惊不敢上前,裂缝一直裂到沈思脚尖前面,沈思低头才看到,原来当真是一个万人坑,坑下埋藏着上千近万的尸首,说是尸首也不确切,因为这些个人身上都涂满了厚厚的盐渣,“腌制,”沈思突然惊呼道,老悔头儿说道,“不错,这正是腌制的人,他们是死是活,你可看得出来。”沈思摇摇头,却见那些人个个死不瞑目一般睁大了双眼,沈思重重吸了一口气,“爷爷。”
“知道吗孩子,这是昌丰号每年九月进给那人的恭粮。”老悔头儿看着底下的人,包括刚刚跌进去的程子珣和程玉麟,老悔头儿冷笑了一声,“我们这些人活着真不如死了痛快,每年都要送上二百个人到这里,十五年内送够三千人,我们是才是解脱。”沈思不可置信的看着老悔头,眼神中是充斥着恐惧的震撼。
老悔头儿看了他一眼却看向钟爷,钟爷看看留下来的几个人,没有奎生,没有黄牙和阿福,钟爷冷哼一声,很明显他知道这几个人去了哪里。灿狼此时却大声吼道,“你这害人的妖魔,今儿你爷爷我不就是横竖都是死吗,还当真怕了你不成。”那人却冷冷的说道,“钟庆,你看看缺了那么多货,该怎么办?”钟爷却也不畏惧他,说道,“当时如果你肯早出手,我们那么多活肯定不会不够。”
“哈哈,钟爷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泼皮耍赖,罢了罢了,这些个也差不多了,当然,再添上几个自然是好。”那人突然瞪圆双目,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样,然后雪白的发丝突然飞了起来,他的嘴突然前凸成尖尖的形状,只见宫殿外飞来三具尸体,不是黄牙他们三人又是谁。
此时的黄牙早就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劲儿,一张气孔流血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阿福相对来说好一些,但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最后的奎生是闭着眼睛的,似乎已经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嘱托,不再有任何的不安和愧疚。三具尸体一下子就从半空中直摔进万人坑。
向来不善言语的杨氏此时却怒喊道,“你当真是夫君嘴中的恩公吗,你可知道,他为了你早早的了解了性命,他真不该死,他应该看看,他迷恋了一辈子的程家大少爷不过是个妖魔罢了。”那人看着杨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嘴里吐出如蛇芯子一般的东西,但是很长,长长的墨绿色的蛇芯子将杨氏捆绑起来举在半空中。
卢雪鸢大声的喊叫着,“娘亲,娘亲。”但那怪物却没有任何反应,却听杨氏说道,“雪鸢,你不必喊了,娘这就走了,跟你爹见面了。这辈子娘无能,败在程子瑜之下,让你们也少了爹爹的关怀,下辈子娘定能够让你爹爹真心的疼惜咱们娘仨。倒是可怜了我的雪山,不过也罢,雪鸢往后的日子没人照应你,你且要好好地活下去。”杨氏突然笑了起来,“每逢年过节的,别忘了给我们烧个纸钱,报个平安。”
那蛇芯子突然松开,杨氏带着痛苦的尖叫跌入万人坑,万人坑里的杨氏还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卢雪鸢突然跪在地上,“娘,娘。”沈思见状便走过去扶起卢雪鸢,两个几乎没有交集,但是都对彼此颇有好感的年轻人此时却成了患难之交。灿狼这时候大声笑了起来,“你看你啊,还有些什么本事。”灿狼说这便看向万人坑,“哥,灿狼来了,晚了十五年,你不怪我吧。”说着灿狼一闭眼睛跳进万人坑。
也许这是十五年来唯一一个自己心甘情愿跳进万人坑的人,所以那人都止不住的笑了,“倘若都跟灿狼一样,那我可就省心了。”说着眼睛扫过,只见老悔头儿紧紧的护着沈思,钟爷瞪着眼睛,站在钟爷前面的大成只是死死的看着那人,还有已经没有了力气的卢雪鸢瘫坐在地上。
“薛大夫,你说我要留两个,留哪个?”那人看着薛三逸,薛三逸仰起头,然后目光停在沈思身上,然后就将目光收回,那人一笑,“这小后生我肯定是留定了,但是其他的呢?”薛三逸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人,却不言语。这个时候突然一声惨叫,原来是钟爷使劲将身前的大成推进了万人坑,大成来不及呼救,便一下子跌进万人坑,只是突然扭过头用眼睛深深的看了钟爷一眼,钟爷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便是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老悔头儿却走到钟爷旁边,钟爷对老悔头儿虽然放心,但是此时也不得不提防着,“你让他出来,老朽就自己下去。”钟爷看着老悔头儿,他暗自松了一口气,也说道,“十五年了,子瑜呢,让我们看看他。”老悔头儿用手拍拍钟爷的肩,“阿庆,你让他把子瑜还给我,我带着子瑜一起跳下去。”钟爷看着老悔头儿,满眼的悲伤,“听见没有,你现在能重生了,把子瑜还给我们。”
这时候那诡异的东西突然如金蝉脱壳一样,慢慢的滑出身体,圆滚滚的下体像是长长的蟒蛇尾巴,上面却还是那副古怪的模样,沈思看着,又想起第一次看到他是在钟爷敬拜的佛龛上,那是邪神,告诉他的还是当时不知是敌是友的卢勤。沈思突然觉得一切也就这样,过去的,过不去的,也都随着时间淡忘了。
邪神脱离了子瑜的身躯,却见子瑜身躯发生了变化,雪白的头发慢慢的变成黑灰色,鱼鳍一样的手也渐渐的化成人手的样子,子瑜从地上爬起来,虚弱的喘着气。“给你了,又能怎样,也不过是将死之人。”
“珏儿。”老悔头儿突然失声叫了出来,子瑜站起身子,一步步的向老悔头儿走去,每走一步就像是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一般,短短的距离竟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苍白虚弱,子瑜走到了老悔头儿身边儿,“爹,酿的事情我早就查了清楚,孩儿只是怪您,瞒了我们八年啊,太久了。”老悔头儿听着子瑜的话也老泪纵横,“子瑜啊,爹对不住你。”
“爹。”沈思轻轻的叫道,子瑜溺爱的看了一眼沈思,“你看你,模样像极了我,性子却随了惜雪。我还是让惜雪失望了。”子瑜的眼泪滑了下来,“爹,娘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可知道,娘临终前还是唤着你的名字。”沈思哽咽的说道,这时候再见子瑜,不像是上次那般平静,此时的子瑜是完整的子瑜,所以沈思的心里也起了些情感。
“惜雪不必再等了,我过会儿便去找他,宁儿,你是个好孩子,剩下路还长得很,你要好好走下去。”子瑜看着沈思,沈思狠狠地点了点头,钟爷看着这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也忍不住就泪流满面。这个时候那人却是等急了,“别罗里吧嗦的没个完,这坑里可是还缺着人呢,留你们两条性命可是不算少了。”
这时候的薛三逸突然出现在钟爷面前,薛三逸笑着,嘴里依依呀呀的说不出半句话,但是沈思去看到薛三逸的恨意和决然,沈思没有动。钟爷大概是感到薛三逸带给自己的威胁,所以与薛三逸扭打起来。这时候的老悔头儿和子瑜看看沈思和卢雪鸢,眼中竟满是希望,两人对视一眼。老悔头儿将薛三逸和钟爷拉开,虚弱的子瑜站在中也身后,轻轻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咱们人多,不怕。”
钟爷听了子瑜的话,突然一怔,只是呆呆的看着子瑜,这时候,老悔头儿给薛三逸一个眼神,两个人将钟爷一下子推进了万人坑,钟爷入坑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子瑜却笑道,“阿庆莫怕,一会儿子瑜就去陪你。”钟爷似乎是听了这句话,竟也带着些笑意闭上了眼睛。
薛三逸看着子瑜和老悔头儿,又看看身后的沈思,也没有费劲的衣衣啊啊,只是笑了一笑便纵身跳下万人坑。这时候那人说话了,“今儿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怎么一个个的跟跳龙门一样往我这万人坑里跳了。”子瑜没有理会那人的嘲讽,只是问道,“两个人,你说的,那让他俩走。”那人看着沈思和卢雪鸢,“还是程家有心计,这样你们程家绝不了后也断不了代,哈哈哈。”
老悔头儿大概是听烦了他嚣张的笑,“放还是不放?”那人停住了大笑,“自然是放的,我和那小后生还有些约定不是?”沈思猛地抬起头,看着那人红红的凸出来的甚是骇人的大眼睛,点点头。只是最后这句话,子瑜和老悔头儿并没有听多少,因为他俩只是相互搀扶着,跳进万人坑,在万人坑里,子瑜搀扶着他年迈的老爹,程大当家程志义则握住了子瑜的手,竟也是一种难解的温馨。
“你俩走吧。”那人的表情有些没落,但是还是挥了挥手,沈思将卢雪鸢从地上扶起来,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宫殿之外走去。两人刚刚离开宫殿,却见宫殿轰隆一声倒塌,什么金碧辉煌的雕翎,什么满是金银器皿的宫殿,还有那身着龙袍的活死人皇帝,所有的都不复存在。此时,呈现在两人眼前的不过是一片蔚蓝色的大海,沈思和卢雪鸢所在之处竟是一叶扁舟,沈思看看卢雪鸢,卢雪鸢压住心中的恐惧,看着沈思,沈思报以信任的目光,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携伴而行。
在小小的扁舟上,卢雪鸢和沈思度过了一天两夜,待到他们饥饿和干渴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码头,繁华的码头上,人头攒动,什么样的人都有。热闹非凡的码头不止是有闽南话还有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还有带着京腔京调儿的,看到达码头的船只上下来的人们大都是携家带口背着包袱,一看便知道是逃难而来。
两人知道他们算是到了南洋了。一身狼狈的卢雪鸢和沈思在码头呆坐了很久,相互搀扶着起了身。沈思将老悔头儿给他的香囊取出来,卢雪鸢看着沈思,只见他的脸上由沉重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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