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虚无的供物

第72章


结果,你也知道,虽然那是阿蓝完美的胜利,但牟礼田告诉阿蓝:‘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最好快去自首,做一个最后的了结。’而这纸控诉函便是‘凶鸟之死’。所以,我真的该对牟礼田另眼相看了,虽然我不喜欢那篇小说把我们的婚事写得一清二处,但生气又有什么用,而且仔细想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因为,冰沼家的事件如果陷入胶着,最后可怀疑的除了阿蓝之外,也就只有苍司了。牟礼田是为了告诉我们,苍司知道所有的一切,因而独自消瘦、失眠、哭泣,要我们一起前往腰越,所以才勉强构思出那样的情节吧!因此途中没有提起,而是插入那样的对话……”
激动说完之后,久生忽然望着自己脚下,垂头不语。
方才就坐立不安的亚利夫,神情严肃反问道:“这么说,奈奈,你认为苍司完全清白?”
“什么?”她忽然睁开眼睛,正而凝视亚利夫。“连亚利夏你……他确实知道所有的一切。但因为某种理由,他无法正面告发阿蓝。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我认为,其中必定隐藏了冰沼家的重大悲剧。或者,亚利夏你已经掌握了确实的证据?”
“也不是确实证据,但……”亚利夫结结巴巴,“反正就类似神的旨意。你知不知道‘圣不动经’?其中以四、五行内容道出冰沼家事件的一切,真凶名字似乎是苍司,又像是阿蓝……”
“别说这种傻话了。”久生一句话就予以排斥,“当然,事到如今,焦点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推测或许比较方便。记得藤木田老人曾提出过七个嫌犯,至今留下的也只剩下他们两人。但若回想第一起事件的不在场证明,苍司的清白是很明确的吧!不,很可能阿蓝还会拚命将苍司塑造成凶手……上次赏花时,他不就装做若无其事说过了?现在连你也要替他壮声势?别开玩笑了,苍司和阿蓝现在一起住在目白的宅邸吧?搞不好,阿蓝真会下手,所以牟礼田最近每天晚上都到那儿夜宿。真不知你在搞什么,到这个节骨眼还谈什么经书、神的旨意……”
“那么,奈奈你今天所说的话……”挨了一顿骂,亚利夫谦让的个性立刻浮现,似要博取对方高兴一般。“听了你的说明,我知道好像是阿蓝,但小说里的解释是另一回事。现实上,他又是如何杀害红司的?如果这点……”
“我也考虑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今晚从现在起就让你看看证据。”久生又点了一杯咖啡和香烟,露出从容的微笑。
“证据?”
“没错。现在就到目白去看看。我打算让你亲眼见到那间浴室里正在进行什么事。”
对于久生完全冷静的态度,亚利夫虽然还有几分疑惑,却也只能以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事件的经过。尽管不知久生的解释到底有几分的正确,但她是否认为,那只是在“凶鸟之死”这篇小说中,隐藏着黄司与阿蓝之间纠结异乎寻常的固执念头?假设黄司想办法让阿蓝自己打造密室,并且在密室完成的同时,企图绞死阿蓝,而阿蓝也打算让自己吊在半空中,嘴角冒出泡沫、同时藉由隔壁房间准备的密室,进行杀害黄司的计划。仅管并未实际上演,但“黄色房间”的杀人,并不损及它华丽的名称,也未丧失三重诡计的装饰。
连虚构的“第四”密室都如此神秘了,更何况现实中的“第三”密室黑马庄,或许更隐藏了意想不到的事实。案发时的三月一日上午,阿蓝在哪里?做了什么?这些都无人提及。那么,他究竟担任了什么角色?
“在玄次命案之后,一切都太顺利了。”喝完咖啡,久生准备起身,淡淡说道:“不是吗?因为在那起命案之后,阿蓝立刻搬入多出一个房间的黑马庄,再怎么说都太过份了。当然,那起事件全部是黄司一个人表演,但阿蓝后来像侦探一样搬进去,打算收拾地板下的脚印,还好立即被牟礼田发现。否则万一警方察觉黄司的存在时,他一定会说是自己进入地板下方。还记得吗?有一次在‘阿拉比克’,两人还曾经比较脚上的鞋子吧?你只记得袜子的颜色,事实上,两人的鞋子尺寸也相同。当时我以为彼此只是比华丽……真是的,丝毫都不能大意!”
“原来如此。”亚利夫回想起去年十二月那个热闹夜晚,佩服地问道:“那么,就因为比较了脚上穿的鞋子,所以你才发现两人共谋?”
“不,不是这样。”久生浮现奇妙的微笑,“当然,最初是从穆鲁吉的歌开始,还有法国香颂的索引。前天有一场‘海底的黄金’电影试映会,因为主题曲,我才惊然注意。黄司曾说过,裴瑞兹·普拉度(注:Perez Prado,1916-1989,古巴著名的拉丁歌手,素有“曼波之王”的美誉。拉丁歌曲“樱桃树下”的原名为“Cerezo Rosa”)曾将‘红樱桃与白苹果树’这首法国香颂歌曲改为曼波节奏,也就是后来的拉丁歌曲‘樱桃树下’。这首主题曲贯穿整部影片,那小喇叭的优美实在令人受不了。我真的对曼波从此改观。”她似乎很陶醉于这个月廿五日在丸之内东宝举行试映的电影主题曲。“可是,另一方面,若提到阿蓝最喜欢哪一首法国香颂,那就是‘红月亮’了。这里开始,又是奇怪的巧合,也就是现在播放的哥伦比亚唱片,这两首歌各在唱片的正反两面。两首都由帝诺·罗西演唱,刚刚听到了,不是吗?那张唱片的反面是‘红月亮’的原曲。这样一来,即可明白阿蓝与黄司乃是一体的两面,与其说是玫瑰的控诉,倒不如说是法国香颂的功德。接下来,在前往目白的路上我再告诉你。这些我也全都要告诉牟礼田,必须尽快找出对策才行。”
中等慧根者,顶多只能见到其手下的二童子——未虑及代表恭敬小心的矜羯罗与代表难苦语恶者的制吒迦二童子——阿蓝与黄司的行动,此刻久生洋洋得意地步出“梦卢波”,准备带亚利夫前往目白。但可能因为太急了,不巧没注意到入口附近的加拉德七五突然播放一张旧唱片,琳恩·柯薇正以平常的高亢声调,唱出久生以前常听的歌曲“阿方索”的一节:
Il disait un peu que la vérité……
50 “骇人的真相”
“所谓杀害红司的诡计,只要看了现场就能明白,非常简单。”在目白的大马路下车后,久生好不容易开始继续说,“刚才我也说过,我们一开始就在巧妙的密室诡计盲点上卡死。请你回想一下,红司被杀害到推理竞赛那期间,坚称凶手必定进出浴室的人不就是阿蓝?从那以后,我们养成了只要提到密室就认为凶手曾经出入浴室的习惯。如果嫌犯阿蓝自己从未进出浴室,那结果又是如何?没错,他是真的没进入,太卑鄙了!若以乱步的诡计表来说明,就是将(1)的犯罪调包为有如(2)的犯罪。这是很不公平的手法,但却是阿蓝想出的最佳诡计。
明白吗?十二月的那个晚上,等大家都上了二楼,他伪称‘巴黎的街头’节目时间到了,于是播放录音带离开房间,赚到的时间应该有十几分钟吧!若要问在这段时间里他做了什么,虽然我说出来会很生气,但……他并非从逃生梯下楼进入浴室,相反地,他是迅速来到浴室正上方的晾衣台,从那儿以事先备妥的牢固绳索,将自己垂吊至通风窗口。若要杀害红司,这样就已绰绰有余了。关于这一点,等看了现场我会说明。来,往这边走……”
已经很久没在夜间来访,简直就像散发黑暗阴湿的坟场气味,至少,仿佛弥漫着类似那样的气息。从一旁的小门进入昔日的冰沼家宅邸,又长又乱的杂草、荒凉土壤的感触,就像来到陌生的坟场,一股阴郁迎面袭来。死亡成了家常便饭,树木花草也只是装饰的这栋宅邸,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看了现场就能明白。”
久生拉起亚利夫的手,蹑手蹑足绕到屋后。但两人立刻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停住脚步。
好像有谁在浴室里,窗户泄出灯光,也有热水流动的声音,但气窗那儿却如久生刚才说过的情景,吸附着一条黑色人影。凝神细看,的确是从二楼晾衣台用绳索绑住身体、像蓑衣虫般悬吊在那儿,而那道在夜空中浮游的人影,乃是如假包换的阿蓝!
在两人叫出声前,手扶气窗、正在窥探浴室内部的阿蓝,迅速抓住绳索爬回晾衣台,不像是已经发现亚利夫他们,霎时消失身影。
久生拚命压抑胸口的剧跳,紧握亚利夫僵硬的手,声音沙哑地说:“看见了吧?”
即使如此,她仍不忘福尔摩斯的台词勉强说道:“现在你明白想象力的可贵了吧?红司就是那样被杀害的!”
说完后,她好不容易放手,立刻跑向玄关,不停用力按下门铃。在屋里出声回答,随后出现的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牟礼田,见到两人急促的身影,神情凝重地举指按在嘴唇上,做出什么都不要说的手势。
“可是……”久生生气似的压低声音,“苍司正在洗澡吧?很危险喔!有人想要杀害他!请告诉他马上出来,阿蓝……”
“我知道。”牟礼田同时注意浴室与二楼的动静。“你是想说阿蓝从晾衣台悬吊下来吧?没关系,我一切都明白,所以才叫他这么做。你就不能不管吗?拜托,如果现在被怀疑,那就完全白费工夫了。你们到‘萝勃塔’去,待会儿我会立刻赶过去说明。”
“可是,苍司他……”
“没问题的,我会守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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