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芳菲春将尽

172 第一百六十九章 怨 恨


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排遣烦恼,阿明和我说得甚是投机,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我适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出钱办事的,自然不会披星戴月驱车策马回洛京,阿明虽是东吴武将,又是翘班渡江过来安慰我,可如今西线东线无战事,他也没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没有拒绝我的挽留,和我们一起住进客栈(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没住驿馆)。
    用晚膳的时候,我本来想请伊春德和殷妈妈过来的,可转念一想,阿明是江东的将领,身份极度敏感,虽是我的义兄,可还是不要张扬的好,于是打消念头,只派人过去说了一声,一起请自便,便挑了间安静的雅室和阿明用膳。
    两人吃饭的时候,阿明绘声绘色跟我叙说我那几个侄儿侄女的日常生活,乔氏替他纳了一个小妾,据说是也姓乔,是某个旁支的庶女吧,这位小嫂子去年给阿明生下一个粉嘟嘟的女孩子,我那大嫂乔氏喜欢得不得了。
    :“你嫂子直说那孩子聪明伶俐,还要请姑母亲自教导呢。”阿明说到小女儿,语气里充满了骄傲,看得出来,他的后院,是和谐安宁的,乔氏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而且持家有道,又十分尊崇礼数,阿明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到如此贤惠的妻子。
    其实我忘记了,是吴侯做的媒人。
    :“巍王,对你可好?”阿明可能觉得普天之下,只有自己幸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自我陶醉了一小会,就转换话题,关切地问起我的婚姻生活,而我则从他对秦桓之的称呼中,黯然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东吴人是压根儿不承认秦氏的正统之位的,什么顺应天意,幌子而已!
    “巍王”两个字,重如千钧,充分表明了吴侯的态度,什么进表称臣,联手打击景王,都是权宜之计而已。
    秦氏和平“解放”九州大地的愿望,注定是梦幻泡影。
    我望着阿明,自嘲地笑笑:“皇甫氏回了娘家,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后宫中仅你妹子我一个妃子,义兄,你说,你妹夫他对我好不好?”
    被我直视,阿明颇不自然,他端起茶碗,避开我的视线:“好虽好,可也如同在火上烤,试问有哪一家名门望族,不希望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呢?巍王已过而立,可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妹子你不觉得少了些吗?”
    他的口吻充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自豪,还有稳操胜券的泰然和淡定,嘴角边隐隐有一丝似是而非的微笑,是怜悯?是讥讽?还是别的什么?
    我脑子里猛然警铃大振,赫然明白他在自信些什么!
    在金戈铁马的冷兵器时代,率领千军万马的统帅,如果只有一个接班人候选人,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江山易主,大权落到旁人之手,前世熟读COSO理论的我,怎么就忘记了这一点呢?
    半瓶子醋的女人当道,果然要坏事!
    我哈哈一笑,也端起茶碗,半真半假地说:“多谢兄长提醒,我回去后一定会像大嫂那样,给夫君多纳几房妾室,尽快地开枝散叶,如果以后想和义兄结亲家,还请兄长别拒绝啊!”
    阿明一愣,随即面色大变,重重放下茶碗,以选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右手边的席子上抓起利剑朝我狠狠地刺了过来!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以我的迎战经验,根本无法及时作出反应,更何况我已经“养尊处优”好几年,早就不需要以身犯险了!
    所以我魂飞魄散地本能地闭目等死。
    利刃穿透而入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惊恐失措中我听到兵刃相碰的尖锐声响,伴随着窸窣的衣裙抖动声响,我木木地睁开眼,发现雅室的一隅,阿明和一条白色的影子战在一起。
    我揉揉眼睛,白色的身影是伊春德吗?她干嘛要来捣乱?她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她和阿明有什么不同戴天的仇恨吗?
    分明不认识的两个人啊!
    我怒声呵斥起来:“小春,你在做什么?这是我义兄,不是坏人!”
    伊春德根本没有理睬我,她手中青虹剑又是狠绝的一刺,阿明似乎退无可退,我急了,抄起一个茶碗,就朝伊春德的身后掷了过去:“给我住手!你疯了吗?”
    伊春德反手一击,茶碗被击得粉碎,茶水溅到她铁青狰狞的脸上,她伸左手轻轻一拭,突然就改变攻击对象,朝我杀过来了。
    我也不是吃素的,当然避之唯恐不及,逃离她的剑花之内。
    阿明眼疾手快,利用这个空隙把伊春德给制止了。
    我掸掸裙摆,尽量放缓语气:“你来干嘛?”
    伊春德被点了穴,挪动不得,但是她的目光比青虹剑的剑锋还要锋利冰冷,她死死地盯着阿明,恨不得用视线在阿明的身上捅出几个窟窿。
    :“我要杀了你们这些东吴的狗贼,给我的夫君报仇雪恨。”她咬牙切齿。
    看来她被丧夫之痛冲昏了头脑,我真想给她几下子,可一想到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子,到底于心不忍:“杀害平原侯的是周田,不是我义兄,你想报仇,找他啊!偷袭我义兄算什么?”
    伊春德激动地转过脸,她的动作力度极大,我真怕她那纤细秀美的脖子给“咔嚓”一下扭断了,她冷冷地看了我半晌,忽然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义兄?你知不知道,他是杀害父亲的罪魁祸首?”
    我如遭重击,身子晃了晃:“你胡说!”
    :“我胡说?好,请你问他,他身上的披风是从哪里来的?”伊春德的话像锥子一样尖锐,充满了鄙夷。
    我茫然地望着阿明,小声地问:“你的披风是从哪里来的?”早就看得出来那件披风不是寻常之物,却不曾想是来自檀州仙岛。
    阿明垂手,坦然道:“是我主上奖赏。”
    伊春德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慢慢崩溃:“这件披风,乃是仙岛上的仙人送给先父的,你那主上如何会有?分明是你杀了我父亲,夺了他的宝物,还想在我们姐妹狡辩,嫁祸给吴侯不成?”
    她的立场骤变,竟然和我同气连枝起来,我知道这只是她打击阿明的策略,可我们的兄妹之情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
    :“义兄,你主上把披风送给你时,有没有说过什么?”我怔怔地问。
    阿明摇摇头,伊春德冷笑连连:“他那里说得出来!一定是他从父亲的身上解下来的吧!”
    我喝止她;“休得胡说!义兄不是那样的人!”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忠不义的鼠辈而已!他目无军纪,私自出营,他阳奉阴违,屡次违背他的主上,你不服气?好啊,那你柴桑郡乔家,帮助我姐姐脱身,算什么?保护姐姐吗?还是欺骗你的主上?还有你这一次来落英城,你以为你的主上不知道吗?你一次次违背他的意愿,你以为他不介意吗?不怨恨你妈?”
    伊春德越说思路越清晰,我头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口才也是极好的,之前是我没发现罢了!
    阿明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我好像看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因为他手中的利剑剑锋在动。
    :“天地可鉴,我对主上忠心一片,如果主上要我死,我会二话不说,眉头都不皱一下。”他看着我,平静地说道。
    我对他投以勉强的笑容:“这个自然,吴侯他也是知道的。”
    :“两个大傻瓜。”伊春德的四肢能动了,也许阿明刚才不曾真正使力:“姐姐,你知道吴侯为什么把父亲的衣物给陆将军吗(阿明)?因为他想借我们姐妹的手杀了陆将军啊!他算准了我娘会睹物思人,而我会亲手杀了陆将军,他好借机发兵北上,夺取中原。”
    伊前半秒钟还对阿明恨之入骨,可现在又把矛头指向吴侯,以我对她知之甚少的了解,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姐姐!”伊春德亲昵地叫唤我一声:“不打不相识,你还没有给我引见你的这位义兄呢。”
    大发娇嗔的样子,一如少年彷徨无依的时候。
    我明知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喊我这一声,却也无法对这张明媚如花的笑脸加以颜色,当下和阿明面面相觑,苦笑道:“小春,你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
    :“那你解开我的穴道。”伊春德霸道地说,“总不能让我一直仰视着陆将军吧?”
    我默默地拍拍她的几处大穴。
    :“姐姐,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便是天英教的教主,如果你不服从我的命令,我会执行教令,惩罚你。”
    身体恢复自如的伊春德粉面含威,用一种君临天下的目光睥睨着我:“我已经得到教主的指环,所有教中的教徒都归我掌管,姐姐,你也一样。”
    我悄悄地摸向腰间的软鞭。
    :“我命令你杀了他,为我们死去的父亲大人报仇。如果你看违抗我的命令,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面目全非。”
    她的声音让我不寒而栗,我举目凝视着她,心头疑惑不解,这是小春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认识她了?她是什么时候得到行使权力的指环的?
    :“你不信吗?那就回头看一看,看看他们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伊春德充满了讥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从阿明略带惊讶和慌张的眼神中,缓缓回头,不知几何时,我们的身后竟然汇集了那么多黑衣蒙面人,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闪动着嗜血的,痴迷而疯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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