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爱情还有多远

“你家不过年吗？”他问。
    “我高中没毕业就被家里赶出来了。”艾薇理理头发，把被汗水湿溽的发丝随手用橡皮筋给绑了起来，露出了后颈，“算算也三年没回家了。”
    “你跟家里感情不好？”
    “也不是，他们看不惯一些演艺圈里的事，就决裂了。”
    萧宇杰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艾薇也没打算搭理他，整理好手中的乐谱，又继续接着唱了下去，萧宇杰在后头认真地侧耳倾听，不时低头抄写。有一段歌词艾薇反复唱了两三次都不太满意，他才出声，“放松一点再唱唱看。”
    艾薇定了定神，重新再唱了一次，这次虽然声音没那么饱满，但音却准了很多，自在了很多，不足的部分就用感情填满，歌曲却因为这份不足而变得更加动人。连她自己都有些被打动了。
    “不过你的肺活量要再练练啊。”萧宇杰把一张写满笔记的纸压在琴盖上，又潇洒地走了。上头写着她的各种缺点和改善的建议，甚至还有训练肺活量的方法。被人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说不感动一定是假的。
    她忍不住追了出去，但叫住了眼前的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把闪过脑中的片段迅速组织成语言，“萧宇杰，谢谢你。之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拒绝别人的还是自己，事到如今才说要做朋友是不是太自私了点？话在嘴边还尴尬地笑着，艾薇还正在想该怎么圆场，萧宇杰就先露出了苦笑。
    “别说了，你还记得我欠你一个人情对吧？”他说，“这阵子委屈你当我女朋友了，这就当谢礼吧。要是你想过来天晟，也随时都欢迎你。”
    还来不及多说什么，萧宇杰就先逃也似地跃上台阶走了。
    艾薇收回了手，握紧了手上的纸，却有些落寞。这样算是两清了吗？王俊凯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张CD，萧宇杰则留下了薄薄一张纸。但更讽刺的是，自己都还来不及为对方留下些什么。
    对于无法回报的情感，一开始就不该贪图着对方的温暖而伸出手。终究还是自己亏欠了他们。看着突然空下来的练习室，不知为何突然没了唱歌的心情，她收拾好东西，关上灯，再度穿越黑暗的舞蹈教室，攀上楼梯，锁好门，一个人漫步在略嫌冷清的街头，一阵冷风吹来，不禁瑟缩了一下。
    这条路再怎么难走，再怎么寂寞，终究还不是自己选的，既然决定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她伸手招来估车，车上一样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乘客。她疲倦地轻靠着车窗，伴随令人安心的引擎震动声任车子将她带去远方。
    手机的震动让她瞬间从睡意中惊醒，慌乱中接了起来却听到一个令人怀念的声音，“艾薇，是我。”
    她一边听着胸口空荡的回响，一边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问道，“嗯，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啊，就像平常那样，念书、团练、睡觉。”他那故作轻松的口气里，又充满着体贴的温柔，“倒是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艾薇的鼻头有些酸涩，但心中的苦涩却已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千言万语在脑海中闪过，最近受的委屈和事业上顺遂的喜悦，却全都化成了一句，“嗯，我很好。”
    “是吗？你好就好了。”
    两人之间一时陷入沉默，彼此的生活已经太久没有交集，久的连该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隔着电话也能明显感觉到那距离。
    “你……”俊凯犹豫着开了口，“你和萧宇杰在交往的事，是真的吗？”
    “不，不是真的。”她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速度快得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只是宣传炒作而已。”
    “这样啊……”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笑了起来，“要是你身边有人我还比较放心，要是你又在外头睡着了，谁把你抱回家啊？”
    艾薇听着也跟着笑了，但却还是摇摇头说，“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来了，以后也还是一个人，没什么差别。”
    “对了，之前我给妳的demo带，有下文了吗？”
    她好像在那短暂的沉默间听见了对方雀跃的焦躁感，这大概才是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吧。
    艾薇思考了一下，跟他说，“嗯，我请几个业界里的制作人、歌手跟经纪人听过了，我自己也听过了。Banks的贝斯很棒，但其他不管是在编曲或是技巧上都还有待加强。太过于急躁的表现个性，却忽略了协调性。真的要说的话，大概比高中社团好不了多少。”
    不知道是不是被批得太狠，王俊凯彻底安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我们果然还是离专业的世界很遥远啊。不过还是谢谢你。”
    说完电话就挂了。艾薇看着车窗外飞逝而去的街景，细细咀嚼着俊凯的话。
    所谓“专业的世界”，指的是什么呢？她好像在懵懵懂懂之间就被推上了舞台，开始唱起了歌，然后就这么被演艺公司给签了下来。同学们都在考试念书，度过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的时候，她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拼命练习着。从没想过是要为了出名而努力，只是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完成眼前的关卡，一走就走了八年。
    算一算，人生里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奉献在这里了。若要问说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大概是喜欢的吧。只要投入在音乐当中，就什么烦恼都忘了。就算很卑微，也还是虔心喜欢着音乐的。喜欢在舞台上被注目着、被喜爱着的自己，只有在那里才有归属感。为了这个，她什么都能去做，什么都能。
    只是为什么遇到了萧宇杰就变了呢？变得嘴硬不服输，连一点小事都要争个清楚。在心中任性的那个小女孩，肆无忌惮地跑了出来，却也伤了对方。
    她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去摸银制的尾戒，却才发现，那个位置早就已经空了。
    ＊＊
    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年假，寒假也即将接近尾声。对于即将到来的新学期，艾薇反倒对于即将开始的忙碌感到雀跃。寒假里虽然空闲的时间多了，但一个人是也寂寞的太久，除了工作之外，不知多久没和朋友好好吃顿饭了。
    开学之后的工作行程也是排得满满满，偶像剧的工作很顺利，又有其他的小配角找上门来，以艾薇的习惯来说，自然是来者不拒。现场演唱会串场的机会也因为知名度的提升而多了起来，一切好像都正照着她的计划在进行着。
    只是艾薇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开学前几天的一个上午。
    那天天气特别冷，又正好没有工作，虽然已经醒来了，却裹着棉被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一边刷着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邮件进来。偶然看到一封转寄的信，猛一看标题以为是什么有病毒的转寄信，正打算顺手删掉的时候却不小心点了进去，自动预览的照片就这么在手机屏幕上摊了开来。
    屏幕上的女孩全身□□的被绑在床上，全身上下都是斑斑点点的瘀青，任谁都看得出刚发生过什么事。那画面残酷的令人看了不忍地别过头。但照片再往下刷，艾薇却吓得全身僵硬。那饭店的布置和场景都是她所熟悉的，画面中的人就算被打的脸有些肿了，但怎么也不会认错那就是自己。
    那晚的绝望和接下来几夜的辗转反侧，恐惧顿时再次将她吞没。曾经以为有萧宇杰和怡颖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能忘记的那种疼痛，如今却再度鲜活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己已足够坚强的遗忘痛苦，但伤口依旧还是在，如今却再一次血淋淋地被撕裂开来。
    她颤抖着身子，勉强打了通电话给萧哥，“萧、萧哥，我是艾薇，我，我的……”
    “你慢慢深呼吸，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听见萧哥沉稳的声音，泪水不住溃堤，“之前陪酒被强拍的照片，被人传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