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爱情还有多远

萧哥少见的一时答不上话来，隔了老半天才说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嗯，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她努力回答的很轻松，“对了，萧哥，我现在就在公司附近，要不我回去跟你谈吧？啊，还有，先不要跟萧宇杰说。”
    “为什么？”
    “没什么，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们分手了吗？”萧哥反常地一再追问，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从来都没交往过，哪来的分手呢？”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开朗，反正演着演着，也就会变成了真的了。
    方艾薇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萧哥已经替她找齐了所有相关的人，制作人、总监，一字排开，大概从她进公司第一天来打招呼以来，就再也没看过这么大阵仗。简单交代过了事因，订下开记者会和最后演出的时间和场地，整场会议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没有人挽留她，在这里向来如此，自己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决定要走，就要自己承担这个决定。
    至于对公司来说自然是乐见其成，走了一个旧人，他们可以用相同的成本再去包装一个新团，比起守着她期待着不知何时降临的好运，不如多给新人一些机会。要不是因为萧哥力保，她哪能待到今天。
    冬天的街头有暖暖的冬阳从云雾后探出，就算有寒风吹过，依然让人打从心里觉得温暖。她迎着风舒心地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放下八年来的执着，竟然是件这么简单的事情。一边想着，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就算本人沉浸在一阵欢欣愉悦当中，记者却显然没想让她好过的意思。才刚转进巷子里，就看到十几个记者堵在家门口，她叹了口气立刻转身就走。这辈子从没这么受媒体关照过，一有丑闻却像秃鹰一样马上就聚集而来。
    “喂？怡颖，我是艾薇。你回学校了吗？嗯，没什么，你不在就算了。原本想问你在不在宿舍，想找你。嗯，真的没什么事。”她放下电话叹了口气，把实在没想过要把笑的那么单纯的怡颖也给拉下水，但情况特殊也是逼不得已。只是寒假期间，大多数人都还没回学校，还能找谁去呢？
    看着手机上的通讯簿，因为工作和课业的忙碌，她实在没什么时间也没什么机会多交朋友。即使有过朋友，也都被她烦的渐渐开始保持距离。至于工作上的……她在萧宇杰的号码上停留了一秒就继续往下刷了下去，最后还是再次拨通了萧哥的电话。
    “萧哥，抱歉，现在我家门口都是记者。你那边可以借我躲一阵子吗？”
    “我问一下我老婆，可以的话我等等发短信给你。”
    艾薇放下电话之后，不一会就接到了短信。上头写着萧哥家里的地址。她只见过萧哥的妻子一两次，记得是位漂亮却又温婉的女性，从那以来也过了两年多，孩子不知道多大了，满周岁了吗？会说话了吗？艾薇想着这些不相干的事，伸手招来了巴士。
    原本在座位上迎着冬阳半梦半醒的少年，看到她却突然惊醒。艾薇只是从容地报以一个微笑，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不知道为什么，谈好了辞退的事情之后，心情突然轻松了起来，人也变得更有自信。或许正是证明了自己根本不适合这个世界，只是刚好在这里结束了而已。
    按下萧哥家的门铃，在杂音中一个明亮的声音冒了出来，“你是艾薇对吧？快上来吧。”
    自从知道了萧哥和萧宇杰的关系，艾薇就一直以为萧哥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应该住在高级的公寓或是有专用车道的别墅里。但现在看来不过是普通地段的老公寓，内部的装潢也很朴实，却有着家的温馨感。一打开门就有炖鸡汤的香味传了出来。艾薇理想中的家就是这副模样。
    “嗨，艾薇，好久不见。”她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披着针织的外套，笑起来温婉又很有气质，“你平常叫宇哲叫萧哥对吧？那就叫我魏姐吧。”
    “不好意思，这几天要麻烦你们了。”
    “没什么，多张嘴吃饭而已。”她系上围裙，又窝回厨房里。
    艾薇当然没敢在外头站着，放下手中的包就赶紧跟着进厨房帮忙去了。闻到饭菜的香气，才突然发现自己一整天连饭都没得吃，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魏姐也跟着笑了出来，“宇哲他常提起妳的事，总说你只知道努力，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总是在担心你呢。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正说着孩子的哭声就响了起来，魏姐只得卸下围裙去抱孩子，艾薇在厨房里顾着火，想着魏姐刚刚说过的话。本以为萧哥总是没心没肺的就知道叫自己工作，真的也有关心自己有没有吃饱饭的时候吗？
    才正想着，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看来是艾薇正在暗自腹诽的人回来了。
    魏姐抱着刚哭完的孩子出门迎接，露出了笑容，“你回来啦，老公。”
    “嗯，我回来了。今天吃什么？好香。”萧哥一边伸手解下领带，一边在魏姐额头上一吻，伸手抱过孩子亲了又亲，“爸爸回来啰。”
    “你又抽烟了？说过多少次叫你少抽点。”
    “今天遇到了一点烦心的事，抱歉多抽了点。”
    “少抽点，也为我们家汉宝多想想。”魏姐说着一脸担忧的替萧哥理理领子，一回头看见艾薇还站在那，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说，“快可以上桌了，你们先聊吧。”
    这种自然而温馨的家庭感，艾薇却已隔了好多年没感受到了。连在家里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屈指可数，不知道还回不回的了家呢？她握紧口袋里那只温热的钥匙，摩娑着钥匙上的刻纹。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必须退出演艺圈，她又松开了手。
    “艾薇，来坐吧。”萧哥坐在餐桌上，笑着迎接她。
    在看见萧哥的笑容那一瞬间，艾薇突然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其实是被人爱着的。就算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不管是谁，都还是笑着接纳自己。自己也不该再任性了，就算是为了他们好，要做出正确的决定，走在正确的路上。
    艾薇在萧哥家里住了两天，住到守候的记者都失去了耐心，才偷偷搬了回去。接下来就要开学了，但艾薇却没回学校，一方面避风头，一方面也是为了最后的演唱会做准备。虽然只是个仓促的小活动，大概只有一两百人的场地，但她还是很珍惜这个最后的机会。她还记得当初是什么让她着迷于这个世界，想唱下去，不管怎么样都想唱下去的决心。
    真正决定放下之后，世界才突然开阔了起来。连唱法都开始有些改变，有些地方唱的不那么完美，却多了动人的情感。只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她还想把那些不完美的部分也都给补起来。
    但实际上剩下的只有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有几天她甚至直接睡在公司的练习室里，被萧哥知道了之后狠狠骂了一顿。说是怎么能用这种半调子的状态面对观众，是瞧不起人吗？她这才乖乖回家睡觉，把身体的状态养到最好，好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外头的流言蜚语都与她无关似的，她不去听也不去看，一心只看着那最后的舞台，做着最后的冲刺。无论好或不好，这都是最后了。
    一个周六的下午，下了一周的冬雨终于停了。空气中还带着湿气的清新，阳光重新打落在地面上。就在这天，艾薇在即将举办演唱会的场地上开了记者会。事隔了将近一周后才出面响应，外头的风声不知道已经传成什么样子了，但有萧宇杰替他顶着，也许没那么糟吧。
    她收回了望着行道树的视线，雨珠在叶梢反射着金黄的阳光，即便那么那么微小依然奕奕生辉。她深吸了口气，踏进那倒数计时开始的舞台。
    关于退出歌坛的消息，因为她无论如何都想最先让一直支持她的粉丝最先知道，所以才拜托公司先办了一场小型的演唱会，不过是个小场地。她根本没有自信会来多少人，也许连一半都站不满。但大家都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从各地聚集而来。她站在舞台上看着整片的荧光海，有些想哭的冲动。
    音乐声一下，她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开口唱了出声，就像这八年来她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专注在舞台上，认真让情感透过声音的颤动充满整个空间，用歌声撑起整个世界。只是这次，一开口就开始了倒数计时。
    在安可结束之后，她重新登上舞台，努力不让自己先哭了出声。她告诉自己要笑着面对这一切。
    “谢谢大家即使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是愿意来到这里，也谢谢这八年来一直有你们陪伴，这段时间里过过得很开心，真的很谢谢你们。”她笑着听着台下的粉丝大喊着不要，像是渴求着只要不继续往下说，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这些粉丝陪她走过了各种低潮，走过最不红的时候，走过各种绯闻都还是继续相信着她。艾薇不禁又有点鼻酸。
    “但是，同样的，造成大家这段时间以来这么多的困扰，一直在滥用大家对我的信任感，也真的很抱歉。”她低下头去深深一鞠躬，在鼓掌声中重新抬起头来，那掌声好像在说着没关系一样，也有人直接大喊出声说着不会，没关系。
    她对那温柔的掌声报以温柔一笑，“谢谢大家总是这么温柔看照着我，都要把我给宠坏了。但就这次，我知道我不能再逃避了，也都是大人了。抱歉带给大家这么不堪的回忆，但一切都会结束在今天。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让一直支持我的各位最先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任性地办了这场活动，谢谢大家到最后都还愿意一直相信我，愿意继续听我的歌，我觉得再也没有比这幸福的事情了。真的很谢谢大家。”
    说到这，泪水终于不住溃堤，她别过头去，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在呜咽声中继续说了下去，“我在此正式宣布，方艾薇自本日起正式退出演艺圈。这八年来的时间真的很开心也很幸福，真的很谢谢你们。希望有天我们还会在别的地方再次相遇。接下来请听最后一首歌，‘为你而唱’。”
    清脆的钢琴声自幕后响起，然后加入了弦乐。她听着前奏，轻轻摇摆身子，在旋律中慢慢平稳自己的情绪。这是一首艾薇很喜欢的歌，每次她可以选择的时候，她就会用这首歌做压轴，
    “我在那深幽的困顿中听见了你的歌声
    我在悲伤中侧耳倾听
    你为了我而唱
    是你教会我哭泣时仰望星空
    泪水就不会流下来
    是你给了我勇气去面对苦痛
    告诉我不是孤独一人
    你的歌声在我心中回响
    我迎着风向前行
    擦干眼泪这次我要为了你而唱”
    一边唱着，泪水就不住滑落，但看着满眼的光海，和同样泛着泪光的每一双眼睛，她就会一直唱下去。只是，不管再怎么不舍，再怎么任性的不想要结束，这都是最后了。
    看着刺眼的聚光灯渐渐暗了下来，她终于不住哭出了声。灯再度完全亮起的时候，早已泣不成声。自己竟比想象中的还要眷恋这个舞台，还有这些人。真的在为她着想，喜欢着她的人，也是真正懂她歌的人。她在舞台飘落的彩色碎片当中，用力的挥手向所有粉丝致意，用鞠躬代替说不出口的感谢，眼眶中盈满了泪水，连眼前的影像看着都有些不真切起来。
    一切结束之后，她特地回到舞台下，向那她一直所憧憬着的舞台，深深一鞠躬。如今那舞台幕已低垂，不知何时才会再度为她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