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爱情还有多远

方艾薇有时候会觉得，身为偶像的自己不过是件商品，而周遭的人也都是这么要求她的。依照各种要求去表现自己，不管是动作还是情感的表现，只要有人需要她就会去做。就连各种吃饭应酬甚至陪床她都会去做。她就这么一直逼着自己忽视心中真实的感受，让心渐渐失去了温度，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可悲的不只是被人当作物品，而是连自己都把自己看成了商品。
    王俊凯是第一个让她感觉到原来不是这样的人，那和萧宇杰是不同的，一种自然而温暖的情感，所以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
    没有了偶像包袱，艾薇也曾想过是不是该回去找王俊凯。但不经意问起，才听承楷说他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女生个子小小的，笑起来很可爱，但动不动就会伸手爆打王俊凯。
    “那小子虽然总是喊痛，但看他挺享受的。”承楷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喝了口桌上的汽水，又咬了口汉堡，“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下次我再约他出来。”
    “那倒是不必。”艾薇抓过一大把薯条，开开心心地大口吃了下去。不必再为了别人注意身材，因为多一点热量而大惊小怪。她倒是满喜欢这种生活的。
    “你和萧宇杰呢？”怡颖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不是还满好的吗？”
    艾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对面的电视墙上正播放着上一张专辑的主打歌，萧宇杰动感的舞蹈随着背后的火焰爆开，好像那就像是他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一样，那么张扬而充满自信。艾薇有时会觉得屏幕上那个潇洒帅气的男人，跟平常腻在身边转的人，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吧。自从那天他把钥匙交给艾薇之后就没了消息，除了生活不再有交集，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这时候就格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着，但却只能在屏幕上相遇，这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原本该有的距离吧。
    艾薇低头用吸管搅拌着满是冰块的汽水，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是吗？”怡颖脑中突然浮现出两人在门口分别时那自然不做作的亲昵举动，那绝不是“没什么”的人会散发出的气氛。但怡颖却别过头去不拆穿她，有些事不是她想懂就能懂的，在此之前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方艾薇和自己好，不也是贪图这份单纯和放松吗？既然她是这么希望，那她也就只能继续维持这样的关系。
    艾薇看着对面电视墙上转换成了报时和天气预报便站起了身，“啊，我该走了。”
    “今天晚上还有课吗？”
    “不是，今天是同个事务所的师妹出道之后第一次的现场演出，她们找我去看看。”艾薇笑的很灿烂，好像被人信任着就觉得很开心一样，“之前也有问你们要不要去的，但你们今天好像有行程了不是吗？”
    怡颖被说的红着脸低下头点点头。
    艾薇利落背起包，笑着说，“祝你们交往两百天快乐。”
    “方艾薇！那是我的台词欸。”承楷大声抗议，但艾薇已经先一步溜了。
    Sweet☆Girls今年年初的时候出道，开始在各个展场和电视上串场，虽然知名度还不高，但也已经开始累积了一些粉丝。今天的演出场地虽然只能容纳几百人，能不能坐满还是个问题，但也算是第一次对她们人气的检视。一个月前消息刚确定的时候昱婷还很不安地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希望学姐也在会比较安心，也可以给点意见。
    但到了现场，艾薇就知道昱婷说的不过是自谦之辞。还没走到会场，就先看到排队的人潮挤满了场外的小广场。才出道不过三个多月，就能聚集起为数众多的粉丝，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看见她们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艾薇也觉得有些欣慰。
    看着她们从一开始连拿着麦克风都会怯场，但只要音乐一下，深埋在她们体内的记忆就会苏醒，一并化为舞台上的光彩。在笑容中夹带着汗水，那是真正享受在表演当中的表情。艾薇觉得那才是她们最好看的笑容。虽然歌和舞都还不是非常完美，但是那种活力却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就连艾薇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孩子已经可以被称之为是专业的艺人了。
    散场后艾薇去后台打了声招呼，三个小女生兴奋雀跃地围在她身边，却拘谨地等待她说感想。她们曾经不屑艾薇熬了快十年还混不出头，但实际踏进了这个圈子，开始认真努力过了之后，才知道艾薇的高度距离她们有多么遥远。
    “我已经不是演艺圈里的人了，也不好给什么意见。虽然有活力，很享受表演是件好事，但你们真的有好好练习过了吗？”艾薇难得露出了严厉的神色，看着她们三双眼睛不安地飘移着，“光是努力是不够的，因为所有人都很努力。但如果连这都做不到，那还是赶快回家吧。”
    昱婷被说的眼眶有些泛红，原本最期待听到艾薇的夸奖的人就是她了。
    艾薇看着她笑了，“在下一次上台之前把不足的部分补起来就好啦。一次不够，那就每次都进步一点，会慢慢朝着理想的歌手前进的。观众也会感觉到你们的诚意，和大家一起成长吧。”
    站在中间的那个孩子迅速地抹了一下眼角，用力地点了点头。她是三人组当中最漂亮的一个，唱歌也是唱得最好的，总是备受期待也默默承受了不少压力。
    艾薇笑着拍拍她的头，又继续往下说，“然后就是别像我一样弄得自己一身腥。这个世界很复杂，要有自己的坚持才走得下去。想想现在对自己来说什么是最开心的，然后记住那个瞬间，一直都要为了那一刻而努力。知道吗？”
    她们认真地点点头，接着又被制作人叫去训话了。好不容易才熬到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型演唱会，结束后却还有着更多的挑战。但艾薇想，或许人生也不过就是如此。总以为熬过了这一关就会好，但事实却是总有更难熬的在前头，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忍耐一边前进。
    “开始有前辈的样子了嘛。”
    “小梅老师。”艾薇抬起头来，和刚刚那几个孩子一样拘谨了起来，“抱歉那时候走的太匆忙，没和老师打声招呼。”
    “你现在才知道要道歉，当初就该来先打招呼的。走得这么匆忙是去赶投胎啊？”
    小梅老师也是艾薇的舞蹈老师，她本来只知道唱歌，在舞蹈上总是跌跌撞撞，也是最常被骂哭的一个。所以即便到现在都还有点怕老师。
    看着艾薇有些畏缩的表情，老师也忍不住笑了，“你看，都长这么大了还是没变。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头吧？”
    “说是苦头……倒也不算，只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之前造了太多孽，只是自作自受而已。”艾薇苦笑着。
    “听起来就是吃了不少苦啊。”老师笑着说，“那你现在呢？还喜欢音乐吗？”
    她格外肯定地点点头，“最近开始学吉他，之后还想学作曲。时间多了起来，反而闲不下来呢。”
    “有没有打算再回演艺圈？”
    艾薇一听却怔住了。她还从没想过有这样的可能，走得这么仓促不堪，还有人愿意重新接纳她吗？
    于是她老实地回答，“这我还从来没想过。”
    “考虑看看吧，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从没听过老师一句夸奖的艾薇，此时却有点想哭的冲动。
    “虽然跳舞不太行，韵律感也很差，但我很喜欢你的歌。哪天写了新曲子再让我听听吧。圈里的人脉也都还在，等你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在。”
    看着老师温暖的笑容，艾薇皱了皱鼻子，努力把泪水忍住，然后点了点头。因为老师曾经跟她说过，泪水是只有在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的时候才能流下的。
    小梅老师温柔地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对她说，“嗯，你已经很努力了。”
    话声方落，艾薇就哭了出来。原来自己对于这样的退场这么不甘心，更不甘心就这么把舞台给让了出来。看着那闪闪发光的舞台，她还是想站在那里，以歌手的身分被注视着，用音乐创造感动，像是一种寻求光芒的本能一样，有股唱歌的冲动在血液当中蠢蠢欲动。
    艾薇哭得像个孩子，老师却只是耐心地哄着她，但对于那份温柔艾薇却只是哭得更厉害了。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能这么被这么多人爱着？该怎么做才能回报大家对她的期待和付出？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有这么多人必须要感谢？而自己又是那么的卑微。
    她走在深夜的街道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开始带上了一点暖意，听着街上的男男女女嘻笑着，一边慢慢回想着自己所能经历的最美好的一刻，但她所能想到的依然是站在舞台上所看见的景色。花了这么多时间，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渴望。就算复出的路很困难，但还有人在等着她。
    于是她在一个转角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怎么这时间打给我？”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那头听起来很安静。
    “借我你的练习室吧。”艾薇说的坚定，却其实在忍着牙关的颤动。
    “哦？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因为还有人想听我的歌。”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有些感动，但口气中却换上了惯有的轻挑，“哦，那你最喜欢有借有还了。这次欠我人情你要怎么还呢？”
    “萧宇杰，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那你大概是对我误会深了，我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好人。欠我人情很危险的，还是先想想你要怎么回报我吧，看是要给钱是用身体还都可以。”
    “好吧，那就算了。”艾薇说着就要把电话给掐了，却听见那头传来急切的等等。
    “你什么时候要过来？”
    “明天晚上七点过后可以吗？”
    “那时间我有通告，不然你直接过去吧，钥匙你有的，没扔吧？”
    艾薇用右手去轻碰包里的夹层，用指尖去确认那金属的实感，“嗯，这次没有。”
    “我也想听你的歌，一直在等妳打来。”萧宇杰的声音用了十分真情，让艾薇听的心头一震。